第四百九十九章 帶你走
古淩帶陳月爻去往的是龍象宮原本的駐地,經曆了將近三月的兼並,龍象宮中的弟子大多都已整合入了萬象宮中,為這裏也顯得略微荒涼了幾分。
古淩看著眼前已呈半關閉狀態的防禦陣式打趣道:“傳歪了啊……應該直接去你臥室的,走那條路都熟練了。”
陳月爻也不惱怒,隻是目露玩味之意地轉頭看了古淩一眼:“怎麽,一個東方夕還不夠你折騰的嗎?”
古淩有些尷尬地打了個哈哈:“你不說我都忘了問了,怎麽沒見她在萬象宮的大殿中?”
“跟副院主的徒弟走了,說是親人離世心情不好想清靜幾天。”陳月爻有些不依不饒地又瞅了古淩一眼:“不過我倒是覺得她難過的原因不太可能隻因為這一點。”
“再議吧……她的事比你的還要麻煩,都不是光玩兒命就能辦成的程度了。”
陳月爻啞然輕笑道:“就好像我的事你已辦成了一般。”
“會成的。”古淩麵露正色地與之對視著:“我跟你們宮中的那位老宮主理念雖說不同,但我尊重他對此而做出的決定,也包括你。”
“無關對錯的。”陳月爻目光柔和地靜靜看著古淩:“我走後也不知還能不能再回的來,你自己多保重吧。”
古淩帥不過三秒地瞬間泄氣了:“能不能送你走我是真的沒底,必盡全力也就是了,否則都對不起當初自殘時所賣的力。”
“那就那邊見吧,等你。”陳月爻輕聲說罷後略一抬手擊出了一道勁氣,眼前的防禦結界之上驟然多了一層幽藍不已的淡淡霧氣,很快便將位於其間的兩人籠罩在了其間。
而古淩此刻也是麵色有些痛苦地將手按在了自己的心髒處,片刻後,一道勁力極為內斂的光團緩緩出現在了他的掌心,極不安分地微微跳動著。
陳月爻輕輕摘去了自己臉上的麵罩,嬌豔異常的麵龐之上滿帶笑意:“有個名字嗎?”
古淩麵色有些蒼白地不斷向其中注入著力量:“要不要順便把成陣的過程給你表演一遍?人都要沒了還在意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你這心也是真的寬。”
“我替它取一個吧。”陳月爻微然抬手將自己的掌心按壓在了那簇光團之上,臉上的痛苦之色一閃而逝:“叫剜心,如何?”
“隨你吧,但我怕是沒有第二顆可以剜給你了。”古淩悶哼一聲的同時驟然握緊了陳月爻的手,那道戰陣所化的光團立時遭受重重的擠壓而不斷扭曲變形著。
而就在與此同時,周遭那些淡藍不已的霧氣猶如卷動的颶風一般肆意湧動而起,不消片刻便已經猶如一個巨繭般將其中的兩人完全封鎖在了其間。
巨繭中,古淩麵無血色的與陳月爻對視著:“老宮主殘的是腿,你那兩名貼身的近衛殘的是手臂,你準備讓我殘哪?”
“你覺得我希望你殘哪裏呢?”陳月爻想來冷然的目光中竟是略帶了幾絲挑逗般的神情,而後更是目光有些喪心病狂地順著古淩的小腹一直往下瞄了下去。
“滾……想都別想!”古淩瞬間隻覺臍下三寸處一陣陰風刮過,整個人都因此而打了個寒顫。
陳月爻“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是不能那麽想,害人害己的。”
“呃…………嗯???”
古淩還未想明白她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時,陳月爻竟是已然有些突兀地身軀前傾朝自己靠了過來。
嘴唇上輕微而真實的觸感,一閃而逝。
“無論成與不成,都保重吧。”陳月爻話音未落之時已然驟然以一道勁氣下壓點在了古淩的手腕間,古淩沒有防備也來不及躲閃,隻覺整條手臂產生了短暫的麻痛之感。待等自己反應過來時,手中的剜心戰陣已經被陳月爻給奪去了。
“嘭!”
一聲悶響過後,古淩直接被戰陣中暴躁凶戾的勁氣給推出了那片藍色霧氣當中,而他在其中看到的最後一幕,便是陳月爻果斷抬手以手刀斬向她頸間的模樣……
淡藍色的霧氣當中驟然多了幾分血腥之氣,不過很快卻又伴隨著初春微風的吹襲而消散不見了。
與其一起消失的,還有那片藍色的霧氣,以及原本獨自立於其間的女子。
古淩怔然站在原地許久,似還是沒能反應過來事情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自己發動了那座凶陣?!”
裂魂分身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古淩的身側,想來冷峻的麵空間竟也多了幾分駭然。
“恐怕……是吧。”古淩麵容間多了幾分苦澀的笑容:“果然是家事,容不得外人去插手。”
“你這就是自欺欺人了吧?”裂魂分身眉頭緊鎖地看著古淩:“她隻是不希望你也變成曾經那些人罷了。”
“明白,但真的不想明白。”古淩有些麵露疲憊地緩緩蹲坐在了地上:“那座戰陣,即便以我對自己的狠勁,獨自駕馭怕是都會九死一生,更何況是她?”
“我不知道你能狠到什麽程度,但我很清楚你絕對不會自斬頭顱。”裂魂分身直視著古淩沉聲道:“可是她這麽做了。”
古淩聞言自嘲一笑道:“也未必,如果這真是我自家的事,斬一次或許還真說不定。”
“得了吧,你遇見的女人這麽多,有哪個真成了你的自家人了?”裂魂分身對此顯然頗為不以為然:“你這輩子就是孤獨終老的命。”
“哈,立誌做個片葉不沾身的男人有什麽不妥的嗎?”
“你覺得妥那便妥吧,無非是有些渣罷了,不娶何撩的。”
“每一天都覺得自己死期將近,卻又要騙自己說一切的痛苦與惡毒都是自己過多臆想而出的幻象,有誰生來便理應與我一起承擔這些呢?連你怕都不是,更何況是這世上任何一個陌生的女人。”
“隨你,我隻是確實有些詫異那女子的勇氣罷了。”裂魂分身說罷便準備再度消失,不過走之前還是多嘴問了古淩一句:“你要在這兒等她嗎?”
古淩神情有些木然地緩緩搖了搖頭:“如果真如她所說的那般,我們再見的地方不會是這裏。或有或無,不在她,也不在我。”
裂魂分身似懂非懂地看了古淩一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古淩深吸了一口氣,最後看了這裏一眼過後再度布畫下了一道須彌戰陣,邁步入陣就此離開了。
而這一走,便不知道究竟還會不會回來。
為了陳家這場家事,古淩算得上做了頗為充分的心理準備,然而此事真正發生時卻頗有種虎頭蛇尾的感覺,並且都不是自己能夠控製的。
對此出了無奈與歎息之外,古淩還有那麽一絲似有若無的傷感。
但人畢竟還是要往前看的,古淩來到玄天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雖說因為根基未穩而沒少受到排擠,但總算也是硬生生殺出了一片立足之地。
而在此之後,自己似乎終於有些本錢去幹自己該幹的事了。
不過在這之前,有個人自己還是要去見上一麵的:東方夕。
古淩真正覺得虧欠的人並不大,但龍仆現身絕對算是其中之一。老人家離世之前雖然並未言講得太明白,可托孤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古淩並不想在這種事上裝傻。
然而東方夕的情況實在有些特殊,身負鳳咒而身不由己,加之東方氏一族本身對其的排擠,注定她在短時間內是沒辦法再度尋找一個能給她些許安全感的去處的。
而作為被托付照顧她的古淩,隻能試探著帶她一起去經曆那些未知的凶險,最起碼帶在身邊的話好歹還能稍微有所照顧,不至於再度讓她沉浸於龍仆先生死亡的悲痛當中。
據陳月爻所說,此時的東方夕應該是跟丁七七在一起,所以古淩也根據這一線索傳送到了丁箭竹所居住的那片竹林當中。
有些錯愕的,古淩在剛剛邁步走出戰陣時,竟是已然看到有一名女子的背影在池塘旁便手執一根細細的青竹垂釣了。
那並不算是釣竿,因為沒有餌食,沒有釣鉤,甚至連一個魚線都沒有。
女子就這麽單手執定青竹探向了前方的水麵,另一隻手則拄在膝頭拖著香腮,即便隻看背影也能想象得出她發愣的模樣。
這模樣裝束確實是東方夕無疑了,可古淩實在很難想象她會有如此沉默而安靜的模樣。總說時間可以抹平一切傷痛,但對於這個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所有族人所嫌棄的女子而言,世上唯一對自己好的親人也離開了這個世界,已經遠不是數月之功便能平息的疼痛了。
古淩輕輕邁步往前走著,生怕驚動了發呆中的東方夕。但她卻似一早便有所覺察一般,在古淩剛剛邁步之時便已微然轉頭看向了他:“回來了?”
古淩腳步一滯,但還是點了點頭:“回來了。”
東方夕沉默著再度緩緩轉頭看向了眼前的一池死水,口中自言自語地輕聲念著:“回來了……又能怎樣呢?”
古淩隨她一樣沉默了片刻後緩步走到了她的身後:“帶你走,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