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臨凡染俗塵
傾盆大雨籠罩著整個南宮劍宗,空也比往常更暗。
三個人,三把傘,站在那寫著“南宮劍宗”的牌坊下,默默地等待著雨中的來客。
不但要給他做飯,還要在雨中等他,白馬筱暗暗悔恨,為什麽那晚不幹脆把那個姓丁的給殺了。
魂侶聽到了他的想法,嘲笑著,“我過你會後悔的。”
“少損我兩句會死啊?”
“我本來就不是活人。”
這句話懟的白馬筱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咳嗽了兩聲。
“病了就回去。”南宮羽站在他身前,背對著他。
白馬筱感到十分愧疚,耐著性子,“師父你回去吧,我在這兒等就行了。”
南宮羽沒話,顯然是拒絕了。
唐珊雨冷笑一聲道,“哪還敢讓你等啊,上次你就把那個姓丁的引到你精心布置的茅坑裏去了,害的師父替你道歉道了一個時辰。”
對於這麽缺德的做法,白馬筱隻想幹得漂亮。
不過也難為了師父。
“師父……其實我……”
他終於鼓足勇氣,準備向她道歉,她卻頭也不回的向前快步走去,隻見龍泉山崖處一個身影爬上了台階,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白馬筱和唐珊雨趕緊跟了上去,大雨中一直到那人麵前,隻見是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麵容倒還算整潔,但卻是個賊眉鼠眼,兩頰無腮的麵相,一看就不是善類。
白馬筱這才發現自己的腦海中沒有丁主教的樣貌,想來那晚上太黑,根本沒看清他的長相。
不過這樣一來他就放心了,至少這姓丁的也不會認得他。
“南仙子親自出迎,本官真是三生有幸呐。”
這聲音還是很熟悉的,白馬筱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這個丁老怪,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盯著南宮羽,上上下下,幾乎要把她看穿。
一向冷若冰霜的南宮羽竟也不動怒,歉然道,“宮羽不知丁主教未有帶傘,故而沒有為您準備,實在抱歉。”
白馬筱見這貨雖然沒帶傘,但身上卻並沒怎麽濕,龍泉山崖兩旁的台階上有樹蔭遮擋,看起來這貨是在上台階的時候把傘給丟了。
正奇怪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時,卻聽他嘿嘿一笑,不懷好意的看著南宮羽,“沒事,本官不是挑剔的主,和南仙子共用一把傘,一同欣賞這南宮雨景,豈不美哉?”
著,他伸出了雞爪似的爪子,向著南宮羽打著傘的纖纖玉手襲去,整個身子也靠了過來。
南宮羽雖麵露不悅,但竟未躲閃,任由他這樣放肆的靠近。
快要觸碰到她時,那隻爪子被一把傘阻擋,接著一個人擠了過來,將丁主教和南宮羽隔了開,“丁主教可是大人物,濕了身子怎麽辦?淋出病來我們哪擔待得起?不如用我的傘吧。”
丁主教的表情瞬間僵住,看著麵前的白馬筱,閃過一絲慍色,隨後又虛偽的笑道,“這不是木公子嗎?嗓子怎麽了這是?”
“前晚上在山林裏尿尿的時候受了寒風,又被山間的野鬼嚇得出了一身汗,照亮了,咳咳……”他當然是裝出來的,既然聽聲音能認出他是那個姓丁的,估計這姓丁的也能聽出來,隻怕連累南宮羽,隻好掐著嗓子話。
丁主教奇怪道,“怎麽這山間有野鬼嗎?”
白馬筱瞪大了眼睛作出驚恐狀,“當然有,大半夜在樹林裏什麽‘我上有老,下有’,聽得怪瘮人的呢。”
這倆人,一個是聽者有意,另一個是言者有心但聽者不知,作為聽者的丁主教立刻聯想到前晚上那丟人的求饒,而白馬筱也是前晚上聽到的,不知是不是真的被他聽了去,立刻滿麵通紅。
“哎?丁主教您的臉怎麽紅了,這麽冷的,該不是發燒了吧?”白馬筱立刻明知故問的。
丁主教尷尬的,“沒……沒有,你看錯了。”
“您應該‘精神煥發’呀。”
這是《智取威虎山》裏的梗,在場的其他人當然沒有一個明白的,這丁主教還以為他在替自己解圍,忙道,“對,對,我這是精神煥發!”
白馬筱沒有再,乖乖退到一邊,因為他怕自己再話就要忍不住笑出來了。
南宮羽雖然不知道他們倆的是什麽意思,但見這丁主教的猥瑣表情全被尷尬的無措所代替,隱約看出來是被白馬筱的話懟成這樣的,微微搖著頭,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外麵冷,丁主教隨我來。”
南宮羽在前麵走,丁主教打著白馬筱的傘,想靠近她都沒有機會,隻好悻悻的跟在後麵。
唐珊雨將自己的傘分享給了白馬筱,悄悄,“幹得漂亮!”
“多謝師姐。”
白馬筱現在豎起一掌,唐珊雨會意,與他擊了一掌,首戰告捷似的興高采烈,蹦蹦跳跳的跟著南宮羽他們走向堂後的花園。
花園中間,離廚房不遠的地方有一片不大的湖,一座優雅古舊的亭子點綴在這片清澈湖泊的中心,急促的驟雨打在湖麵上,泛起千層漣漪,原本平靜的湖麵如沸騰一般翻江倒海,嘩啦啦的雨聲包圍著整個湖心亭。
此時的亭中石桌上放滿了佳肴,六人圍坐石桌旁,看似融洽的晚宴,卻並沒有一絲喜慶。
桌上的菜有大半是唐珊雨他們在山下各大酒店裏買來的,幾乎集結了整個樂港縣的美味,但除了丁主教外,沒有一人笑得出來。
“想不到五年不見,南仙子不但仙姿更盛,還收了兩位新弟子,真是可喜可賀啊。”丁主教抬起酒杯,“南仙子不賞臉一起喝幾杯嗎?”
南宮羽望著酒杯,清澈的眸子裏滿是遲疑。
見她這副秀眉微皺的模樣,丁教主放下了酒杯,看了看,“今夜色已晚,而且大雨滂沱,本官或許要在南仙子這裏借宿一宿了。”
一般都是主人家提出邀請,哪有客人主動提出留宿的!白馬筱心裏暗罵這個丁老怪果然好不要臉。
南宮羽微一苦笑,“丁主教的是。”完,她看向唐珊雨,“珊兒,多拿些酒來。”
唐珊雨不情願的,“師父,還是別喝酒了……”
“去,今日有貴客。”
“師父……”
南宮羽臉色一沉,“要為師自己拿麽?”
唐珊雨的臉上是無法言喻的苦澀,甚至眼眶已是泛紅。白馬筱隻以為她是舍不得這一桌的美味佳肴,主動道,“師姐,我幫你拿吧?”
唐珊雨立刻沒好氣的,“要你多管閑事!”臨走前還不忘朝著他的腿踢了一腳。
白馬筱疼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咬著牙問旁邊的劍音,“我錯啥了啊?”
劍音聲道,“吃你的飯,別多嘴。”
她旁邊的聶澗楓也是低著頭,沉著臉,似乎隻有白馬筱一個人沒察覺到這頓飯的氣氛很微妙。
現在,他也察覺到了。
不一會兒,唐珊雨提著一個很多層的食盒回來了,裏麵碼放著滿滿的酒壇,一壇約有一斤的樣子,南宮羽拿起一壇倒了一碗,對丁主教道,“宮羽敬您。”
丁主教看起來萬分高興,和她對飲了一碗。
一碗飲罷,南宮羽立刻又倒滿一碗。丁主教看了看唐珊雨,笑道,“五年前,這還是個丫頭,轉眼也已是亭亭玉立,頗有你師父的影子……”
南宮羽打斷了他的話頭,端起酒碗,“再敬您。”
“好,好!”
南宮羽正欲飲盡這一碗,唐珊雨卻攔住了她,對丁主教道,“師父不勝酒力,不如今晚珊雨與丁主教對飲。”
丁主教看著她,摸著下巴咂了咂嘴。南宮羽轉過頭,瞪了她一眼。
這一瞪背對著丁主教,但從白馬筱的位置上看的真真切切,似是一種決絕的警告。
這一眼一閃而過,南宮羽隨即對丁主教笑道,“丫頭不懂事,她哪有這福分。宮羽敬您。”
丁主教沒有在意,與她又飲了一碗。
唐珊雨放下碗,低著頭一言不發,似是生氣,又似是悲傷。白馬筱見她這樣,有意想安慰她,聲道,“師姐,你要真想喝,我陪你喝點?”
哪知唐珊雨瞪著他,白馬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潑了一臉湯水。
“我今晚不舒服,先告退了。”沒等南宮羽話,她轉身跑出了亭子,連傘都沒拿。
劍音擔憂的站起身,“她這樣危險,我去看看她。”
南宮羽一臉的無所謂,臉上已有了幾分醉意,“去吧。”
劍音拿起欄杆旁的兩把傘,打起一把衝進了雨中。
這頓飯怎麽感覺比鴻門宴還詭異。白馬筱悄悄的挪到劍音的座位上,湊到聶澗楓旁邊聲問,“要不咱們也走吧?”
“老實待著。”
白馬筱轉念一想,讓這個老淫棍和南宮羽單獨在這喝酒,還不知會發生什麽,他們留下也好安心。
剛喝完一碗,丁主教對正在給自己倒酒的南宮羽道,“南仙子啊,這次的省試‘武宗大會’,你們可還參加嗎?”
南宮羽已是微醺,笑容逐漸放開,漸漸的沒了先前那般冰冷的模樣,“當然。若不參加,我這的劍宗可就要在武林中除名了。”
丁主教拈著胡須,裝的很為難似的,“那可不行啊,你們這人數也不夠啊。就算今年你們堪堪湊夠報名的人數,這規模上也是沒有資格參加的呀。”
南宮羽倒了一碗酒,對他笑道,“那就請丁主教再次施以援手了。”
“好,好。”看著她又幹了一碗,丁主教連連好,手不安分的搭在了她的肩頭,“舉手之勞嘛……”著,那隻手居然更不安分的動了起來,像一隻極醜無比的蜘蛛,在南宮羽的肩頭試探著爬行。
“那個……丁主教啊。”
丁主教一愣,看著白馬筱,奇怪的問道,“什麽?”
白馬筱裝作若無其事的淡然道,“這武宗大會可是五年一度的武林盛典,匯聚當世幾乎所有高手。我聽聞最近有個叫‘倪大爺’的高手,甚是厲害呀,不知道他會不會參加呢?”
一聽這個名字,丁主教像是觸電一樣收回了那隻不安分的手,尷尬的撓著他寬闊的腦門,“這人或許是一位隱世高人,以前從未聽過。你又是從哪聽來的?”
“從樂港縣那兒聽來的啊,就前晚上,不少人見過他呢。”
又是前晚上……丁主教的臉又紅成了一片,故作鎮定的,“那人不顧本教禁令,擅自學習妖術,已是本教通緝的罪犯,不要再提這個人了!”
白馬筱恍然大悟一般,隨即好奇的問道,“貴教的法力監管果然嚴格,請問你們是怎麽檢測到法力的呢?”
“當然是用教宗大人所賜的‘鑒法燈’了。不過今日本官沒帶來,不然定讓你開開眼!”
白馬筱誇張的“哦”了一聲,還拖了個超長的尾音,“也就是,您現在沒法監測道法力了?”
“那是自然。不過鑒法燈的效力可是覆蓋整個廣東省的,就算我沒帶來,境內任何一個角落出現了法力,鑒法燈都可以記錄下來,並且用不著我出麵,神司大人就會派審判使來抓人了。不過這幾日鑒法燈並沒有開啟,因為要移至武宗大會省試的會場,鑒法燈在運作時是不能移動的。”
“原來如此……”
丁主教奇怪的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白馬筱擺了擺手,“沒什麽——哎?今的風好像有點大啊,雨都吹進來了。”
哪有風?丁主教奇怪的看著亭外的雨景,忽然迎麵被雨灌了一臉。
大雨似乎被什麽吸引了一般,斜著吹進了亭子裏,而且不偏不倚的,隻對著丁主教一個人,雨打芭蕉似的將他打成了落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