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落紗之死
穆涼婧打量著此時的落紗，哭花的妝容，青紫的額角，髒亂的頭發和服飾，鮮血淋漓的右手正嘀嗒嘀嗒向地上滴血……
不過是半天的時間，她已經成了現在這般落魄模樣。
“嗯。”穆涼婧收起感概。
落紗的眼神暗淡無光：“你叫我做什麽呢？我沒有父兄了，什麽都沒有……”
此情此景，穆涼婧可以好好嘲笑她：心痛嗎？可是你現在遭受的，不過是我曾經遭受的一切！而罪魁禍首是你！
“……父兄……父兄……”落紗喃喃自語著，張著的嘴流出口水，一直流到腮邊。
妙笙扶著落紗，觀察到她耳後的頭發已經被鮮血染紅，隻是因為是黑色頭發，所以不太看得出。
妙笙麵露不忍：“娘娘，她腦子好像受了傷……”
穆涼婧點點頭，她也發現了，隻得歎息道：“……她瘋了。”
如果麵前的落紗是清醒的，那麽落紗無論多可憐，多淒慘，穆涼婧都一定會將已經打好腹稿的所有嘲笑話語，全朝向落紗狠狠地砸去；
可是落紗已經瘋了，嘴上喃喃地叫著自己父兄的名字，口水嘀嗒地流出來，卻再也不知道擦拭……
她再恨落紗，此時卻也不能再如何。話是說給有心人聽的，無論好話，壞話。說給一個沒有心智的人聽，穆涼婧覺得沒有意義。
穆涼婧剛受了傷，不能久站，便搖頭：“我們回宮吧。”
“是。”妙笙朝那幾個侍衛看了一眼，他們急忙過來重新架起落紗。
穆涼婧輕聲說著：“她受傷了，你們自己看要不要向皇上稟告吧。”
說完，妙笙扶著穆涼婧，轉身朝蘭芷宮內走去。
落紗，這是我放不下對你的仇恨，但是唯一為你做的努力了。既然你現在已經無法承擔我的仇恨。那我便既不幹涉你的生，也不幹涉你的死。
妙笙小心扶著穆涼婧，走進蘭芷宮才開口：“娘娘，那落紗，怕是活不成了……”
落紗傷在後腦，到剛才時血還一直在流著，身上已經沒了半分力氣，連站都站不穩了。神誌全失怕隻是先兆……
穆涼婧心下也覺得悲涼，人的性命，竟是這麽簡單。她的恨，要讓一個將死之人去承擔了嗎？穆家全族，幾百條人命，父親，兄長，母親，祖父，祖母……她看見了多少人慘死在自己的眼前，親人，今天終於有一個仇人要死了……
可她感覺不到快樂……不夠，不夠！
她要赫連毅，也要為她死去的穆家親人陪葬！
穆涼婧的眼角泛起淚水，她仰天，沒讓淚水留下來。
“生死由命。”
穆涼婧的聲音冷漠卻又隱含悲傷。
黃昏時候，妙言正在喂著穆涼婧喝藥的時候，妙笙走進來，跪在穆涼婧身前。
穆涼婧喝完一勺藥，便不再喝。麵露疑惑地看向妙笙：“怎麽了？”
妙笙低著頭答道：“廢妃落氏，方才，死了。”
穆涼婧朝妙言搖手，示意她不必再喂藥。妙言點頭，將藥端了下去。
“扶我出去走走吧。”穆涼婧對妙笙輕聲說。
妙笙抬頭：“娘娘的傷……”
穆涼婧輕笑：“穆家人幾時把這種小傷放進眼裏過？”
妙笙點頭，起身扶著穆涼婧出了蘭芷宮。
因為蘭芷宮離禦花園較近，主仆二人便一路走到禦花園。
還未走進禦花園，便聽到幾位妃子的大笑聲，也隱隱綽綽看到幾個招搖的身影。穆涼婧沒想遇上，也不願去招呼。便拍著妙笙的手背，向另一條路走去。
看不見，卻是真真切切聽到了她們的笑聲。
“……真是大快人心啊，皇後娘娘，沒想到那落氏就這麽死了。臣妾想的幾個在冷宮裏收拾她的法子，還沒有實施呢。”說話的人想必是陸無雙身邊的一個小囉囉。
“……哈哈，隻怪那落氏的命太嬌氣了，也幸好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早死，否則啊，有她好受的。”說話的女人聽起來是王伊綿的聲音。落紗啊落紗，這就是你的人。嗬嗬，你屍骨未寒，她卻急著去拍陸無雙的馬屁了。
聲音漸漸小下去，仿佛講到什麽好笑的事情，又爆發一幹女人的笑聲。
穆涼婧覺得無趣，輕聲提醒暗自出身的妙笙：“我們走吧。”
妙笙急忙點頭，“喏。”
陸無雙的最後一句話卻也飄到穆涼婧的耳邊。
“好了，你們別得意得太早。還有個穆涼婧呢……”
妙笙的手猛然便緊，穆涼婧隻有輕聲寬慰她：“沒什麽的，我們走自己的。”
這宮中的路凶險萬分，沒了落紗，卻還有個不知底細的陸無雙，再加上陸無雙身邊那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當然……還有赫連毅！
禦花園的小徑走到盡頭。穆涼婧跳過眼前的宮牆，遠遠望去宮牆外，不遠處有幾座灰色的宮殿。
在這充滿著彩色琉璃瓦的西岐皇宮裏，顯得格外突兀。
“那便是西三所嗎？”穆涼婧抬抬下巴，眼神落到那幾座灰色的宮殿上。她不用指，妙笙知道她問的是什麽。
妙笙也向那看去，得出肯定的答案：“正是西三所。”
穆涼婧低下頭，沿著原路返回。
自己讓侍衛帶著落紗之前，已經明確告訴侍衛，落紗有傷。究竟是侍衛沒告訴赫連毅，還是赫連毅存心要落紗死？
若是赫連毅要落紗死，大可不必讓落紗去西三所，這是多此一舉，大可處死便是。
那麽……是陸無雙要落紗死？
不過是爭寵，自己和落紗即使隔著家仇，看到落紗癡傻重傷之後，也沒想再過下毒手……陸無雙，背後究竟有什麽勢力？她這個皇後，背後娘家勢力並不強大，外戚無法幹權；她也沒有為赫連毅生養子嗣，隻抱了個唯一的三公主。
陸無雙這樣處心積慮，隻是為了恩寵？可看起來，她對赫連毅，也並不是多上心……
穆涼婧抬起頭來，陸無雙，無論你是因為什麽，無論你的背後藏著的是什麽人，什麽勢力。既然後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我肯定會讓你死！
因為我是要活著讓赫連毅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