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海棠寄情
其實殿外的妙笙猜得不錯，但若是被此時的穆涼婧知道她此時的想法，穆涼婧隻會輕笑著說一句。
“妙笙，你想得太多了。”
因為，穆涼婧也才想明白自己方才也想得太多了。
方才她略顯激憤的那一踢，學過武功的穆涼婧自然踢中了那青花瓷瓶的要害，隻聽得“哐當”一聲，青花瓷瓶便應聲而碎。
不過一個瓶子，碎了穆涼婧也不覺得心疼。但在這個青花瓷瓶應聲而碎，瓷片碎落一地的時候。花瓶裏插著的幾支海棠也落了出來。
幾支海棠十分美豔的模樣，其中有分毫的露水，花蕊尖還飄著幾縷森白的寒氣，仿佛剛從枝頭摘下般的新鮮。
穆涼婧於是看見地上掉落著幾塊還冒著冷氣的玄冰。
這蓮靜夫人竟是如此用心？
穆涼婧彎腰拾起一塊冰塊，放在掌心卻是刺骨的冰涼。
冰塊漸漸融化，穆涼婧覺得無趣，任那超寒氣的冰水在自己手裏匯聚成一灘，她癟癟嘴正準備丟開。
然而穆涼婧的動作卻愣住了，冰塊化到最末，末了卻留下了一小塊白色的布帛。
穆涼婧眨眨眼，隻覺得這種傳遞信息的方式，她曾在哪裏見到過，可現在她卻想不起來了，況且現在她也沒功夫去回想。
穆涼婧將布帛揀出來，攤在手心她看到一行蒼勁的字體，顯現著書寫者的堅毅意誌。
“涼兒吾愛，鮮花贈美人。”
穆涼婧的雙手緊緊握著這塊布帛，布帛上的水分漸漸消散而使那上麵蒼勁的那行字也漸漸地消失不見。
穆涼婧的紅唇微微顫抖著。是了，她早就應該想到的。哪還有什麽故交會關心深宮中的她的喜好和生死？哪有什麽“蓮靜夫人”，不過是赫連澈的“連”，穆涼婧的“婧”……
穆涼婧想到這兒，唇邊不禁掛上了一抹了然於心的微笑。此時記心於她的妙笙被她不留情地喝了出去，穆涼婧伸出手，細數著地上的青花瓷碎片。
是赫連澈，他在這深宮中默默看著穆涼婧，他見到穆涼婧今早喜歡海棠，立馬便遣人送來蘭芷宮。赫連澈是想讓自己知道，這赫連毅親手鑄造的巨大牢籠中，她穆涼婧再也不是一個人。
想到這兒，穆涼婧的心裏充滿了甜蜜。她將散落的那幾支海棠拾起來。這幾支海棠雖然沒有了冰塊的保鮮，但短時間裏還是足夠美豔和新鮮。
“妙笙。”
穆涼婧輕輕喚一聲，她知道妙笙一直候在大殿外麵，在等著自己的指令。
“娘娘有何吩咐？”
妙笙急忙應著，轉身進入殿內，穆涼婧看見妙笙的手上捧著一大堆藥瓶。
穆涼婧笑著，妙笙關心她的心情她也可以理解。但自己昨日才向妙笙講清楚了“關心則亂”的這個道理，卻沒想到妙笙今日便再犯。
然而現在穆涼婧卻隻能寬慰地笑著了，她現在心情不錯，也就沒有心思再同妙笙專門追究此事。再找個時間，旁敲側擊一番便是。
“你去禦膳房拿些冰塊來。”
穆涼婧微笑著，她低頭時，眼中映出花的美麗和芬芳。
妙笙看見穆涼婧這麽和善的眼神，手裏又捧著那幾支海棠，心下便明白了大概。
妙笙暫且將藥膏放到一旁，伏低身子對著穆涼婧回答著。
“喏。婢子這就去。”
穆涼婧點點頭，末了還不滿足，再加了句。
“記得再去尋一個花瓶來，最好是也是這種青花樣式。切記，冰塊要越快越好！”
妙笙聽著穆涼婧這麽急切的吩咐，嘴邊掛上了一絲偷笑。自家娘娘何時這樣囉嗦過？看來，這蓮靜夫人，還真是娘娘久違的故交。
“喏。”
不過妙笙並未多言，她急忙轉身，走出蘭芷宮朝常備著冰塊的禦膳房急匆匆地走去。
很快這幾支嬌嫩的海棠重新被養護在了精致的花瓶中。對於花短暫的壽命來講，沒有絲毫的耽誤和不妥。穆涼婧麵帶微笑，欣慰地看著這幾支海棠。
若海棠作為花，盛開的時候，綻放給了欣賞自己的人看。花期不論長短，想必都不會有遺憾。
那人呢？就好比自己，若是一朵花，要怎樣綻放，又要如何綻放，才算作沒有遺憾，不枉此生呢？
自己如今仍苟活於世的目的，或許隻是為了那些枉死的穆家人複仇……
穆涼婧想到這兒，原本明亮的眸子變得堅定，卻也同時黯淡了下去；方才還因赫連澈送來的這幾支海棠而十分百轉千回的心思，也正如爐內漸息的焰火一樣，一點一點變得沉寂和悵然。
“娘娘皇上來了。”
妙笙忽然進來焦急地說著。
穆涼婧心緒猛地醒轉過來，但還未等她的身形有什麽反應，便聽到蘭芷宮宮門處殷由尖細綿長的聲音。
“――皇上駕到。”
穆涼婧隻好先收回自己對於那瓶海棠不曾轉換的目光，整理著衣裳匆匆走出殿外。
蘭芷宮宮門處的赫連毅正坐在豪華的步輦裏，明黃的華蓋大到遮住了赫連毅的臉色，使穆涼婧乍一看卻看不清晰赫連毅的神色。
“臣妾參見皇上。”
穆涼婧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對於任何一個皇帝來講，任何人用探究的眼光來打量自己，都是赤裸裸的挑釁。
穆涼婧已經從另一個皇帝――赤月那裏，驗證過了這個道理。她並不想再在赫連毅身上又重複一次。
隻是赫連毅知道穆涼婧理智地收回目光時，他也沒有發現穆涼婧對自己的打量。
他並未走下步輦，而是手對著伏身不起的穆涼婧輕輕一揚。
“愛妃平身。”
穆涼婧輕聲答“喏”，站直了身子，漆黑明亮的眸子緊緊跟隨著赫連毅的動作。
赫連澈仿佛是很滿意現在穆涼婧這樣很在意自己的模樣，點點頭，才拖著殷由的手臂，施施然下了步輦。
穆涼婧不知道赫連毅這一出意欲何為，便隻能先微笑應對。自己隻要行事沒有過失，赫連毅或是陸無雙就總找不到對付自己的法子。
穆涼婧頷首。她從殷由的手裏接著扶過赫連毅的手臂。赫連毅順勢在她的腰間抓了一把，穆涼婧也當是未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