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人樹(4)
第一章 死人樹(4)
福至又好似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猛地站起身,龍香似乎知道福至要說什麽,於是伸出手指著沙發示意她坐下,“淡定淡定,低調低調。”
“那天我踢了樹,然後把它帶回了家?”
“嗯。”
“今天那個孩子踢了樹,所以……”
龍香點點頭,“所以它從我們家走了,跟著那孩子回家去了。”
“那我們還坐在這裏幹什麽,應該過去幫忙。”
龍香搖搖頭,哼著不成曲的調子站起身,甩了甩那頭飄逸的發,隨後穿上圍裙走到冰箱那裏拿出剛剛冷凍的團子,又拿出蒸鍋,點上火,將團子放進去,用小火蒸著,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十分高興並且熱情洋溢的。
他說:“蠢貨,快去刷刷碗筷,一會兒好好品品本龍王的手藝,這可是你十八輩子的負分呢!”
果然……就知道他會這麽說……
與此同時,另一棟樓裏,抱著皮球回家的小男孩兒頗有些沮喪地進了屋,沒有人看見,他身後跟著一抹白色,茫茫間也飄進了屋。
他的母親過來抱了一下男孩兒,說:“乖兒子,怎麽了?”
“今天好丟人,樹上掉了個東西砸到了頭,路人笑話我。”
女人揉了揉男孩兒的小臉,“乖兒子,先歇會兒,媽給你做好吃的去。”
於是女人拿著東西走進廚房,男孩兒則一臉的沮喪,坐在沙發上抱著小皮球,夕陽的光線照射進來,小家夥覺得太照眼,於是抱著皮球跑去拉窗簾。
“砰砰砰”
“媽媽,有人敲門。”
稚嫩的聲音響起,然而廚房隻是“叨叨叨”地切菜聲,好似沒有聽見有人敲門一般。
“有人在嗎?送快遞的。”
小男孩兒回頭,對著廚房又喊了一聲,“媽媽,有送快遞的。”
女人從廚房探出頭,“寶貝兒,乖乖的,媽媽正做好吃的呢。”
“砰砰砰”
“砰砰砰”
“有人在嗎?有您家的快遞。”
小男孩兒抱著皮球,回頭看看在廚房裏的媽媽又回頭看看那扇防盜門,因為夕陽的光線正好從窗戶照進來,讓小男孩兒看不清廚房裏的媽媽,卻能看見另一邊那個被敲得很響的防盜門。
要不要開門呢?媽媽好像在做飯沒有聽見有人敲門,這次幫媽媽開門拿快遞,媽媽會不會表揚我真懂事?
這麽想著,他的小手夠上門把手,輕輕轉動著。
門開了,樓道裏的光線比較暗淡,男孩兒仰頭望去,看到高大的身影,手裏拿著快遞包裹,而那“快遞人員”也看到了小男孩兒,蹲下身子,不輕易間,在那死人般灰白的臉頰上勾起一抹奇異詭異的微笑。
“您的快遞,請簽字。”
時間好似靜止,陰暗的樓道裏不一會兒傳來幾聲“噠噠”聲,是皮球掉落在地,滾到另一邊的聲音。
在廚房中的女人忽人感覺背後一冷,然後回頭,看見自家的門微開,便走過去,“兒子,你怎麽把門打開了?”
沒有回音,女人又喊了幾句,“兒子,兒子!”
女人走出房間,隻看見跌落的皮球和一雙樣式很老的男皮鞋……
晚間七點多時,龍香從廚房拿了個電熱鍋放在客廳的桌子上,又來來回回端來幾盤青菜,桌子上擺著上午買好的羊肉和肥牛,最後又像大師傅拿出看家本領一樣,將廚房已經擺好的團子拿出來。
福至有些疑惑,“不就是魚丸和蝦丸,有什麽好得意的。”
龍香擺擺手,“那可不一樣,這是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反複蒸凍,又在餡料裏放了很多香料做出的,我敢說隻此一家,沒有第二家能做出我這樣的味道。”
“那個男孩兒會怎樣?我還是放心不下,我想去看看,龍香,你是不是知道他住哪?”
“晚了。”
龍香隻說了這兩個字,然後開始將電熱鍋調到最大火那個擋,水很快被煮沸,浮在上麵冒著滾燙的水泡,於是龍香向裏麵下他自己做的那些魚丸蝦丸。
福至一下拍桌而起,“什麽?!晚了?”
“可不是晚了,已經帶走了,福至,你就別操那個心,快點嚐嚐我親自做的魚丸。”
福至不知道龍香怎麽靜得下心來,或許在他漫長的歲月中已經看透這種死亡,按照他的說法,人生出來本就是一隻腳已經邁向死亡的。
後來她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那日福至和同學放學回家要給他買檸檬,兩人逗留在超市對麵,這時候同學想要再去超市看看別的東西,於是福至便在老樹前等著,也是那日那個玩皮球的小男孩兒想打下那老樹上的鳥,便丟了塊石頭,不小心正好砸中福至,福至在那個時候轉身給了那樹一腳。
就是這麽把它帶回家的。
福至後來還知道,是龍香故意的將石頭丟在那小孩兒的頭上,讓那孩子做出相同的動作,難怪龍香在看到那孩子身後的髒東西時會是鬆了口氣的感覺,龍香本就是為了讓那孩子把它帶走來讓福至安全。
福至很難想象,白天那性格溫柔,對誰都奉上能融化冬天冰淩笑容的龍香,竟然也會幹出這樣的事。
至於那雙帶著血色的皮鞋,據龍香說,他一直穿著它送快遞,連上吊的時候也穿著它。
福至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感覺,內疚、悲傷還是害怕,她說不清楚。每每放學後,她都繞道走,不願意多看那棵老樹一眼。
盡管龍香反複地說:“頭七已經過去很久了,那棵樹很安全,什麽都沒有,你可以不用繞路。”
但是福至還堅決地繞路,也聽說,那家又出事了,那家的女主人失蹤,丈夫著急的很,剛開始沒了兒子,現在又沒了妻子,打擊很大。
某個清亮的早晨,福至因為睡懶覺而不得不從那裏路過時看到個女人要上吊,踩著凳子,脖子使勁地往上伸,福至連忙跑過去,透過幾片稀鬆的枝葉,福至才發現,那個女人已經全身冰涼,舌頭外露,眼白凸出。
她的腳上穿著一雙老式的男性皮鞋。
“怎麽會這樣?我明明看見她要上吊,走過去才發現她已經死很久了,這很奇怪,是不是?”
龍香坐在沙發上看雜誌,慵懶地說了句:“你確定你看到的是別人也都看到的?那樹枝上一蕩一蕩的……”
龍香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而福至卻又陷入了恐怖之中,她看到的也許真不是別人看到的,在那個清爽的早晨,街上的人有很多,為什麽隻有福至發現了那個要在老樹上自殺的女人?別人都是瞎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