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深情一些又何妨3
“謝謝。”崔在熙仰頭又喝了一杯,放下,才緩緩道:“白編劇,和你說說我的故事吧。雖然有些普通,不過,也許你寫作會用得到。”這樣,她也許會想起他吧,雖然,隻是在那麽一瞬間。
“我和你說過,我是個孤兒,可其實我不是一開始就是個孤兒的。”
“我的媽媽,她因為在放學的路上被一個男人侮辱,並很快發現懷了我。在那個保守的年代,她沒有別的選擇,隻能嫁給他。可是,那個男人是個不學無術的壞蛋,靠著他的父母生活不說,還經常對我的媽媽進行打罵。在我對童年有限的記憶裏,我的媽媽似乎每天都在受著那個男人的打罵。”
明若一邊聽一邊想著,崔在熙的父親到底做了什麽,竟讓他連“爸爸”都不願意叫,而要用“那個男人”來指代。
“我五歲的時候,我的祖父母相繼去逝,那個男人因為少了管束,開始賭博。他的運氣不好,很快,就把家裏的錢全輸光了,甚至,把祖父母留給他的房子也變賣了,帶著我和媽媽住在一家隻有幾個平的小屋裏。”
“即便是這樣,那個男人仍沒有改掉賭博的習慣,為了籌集賭資,他讓媽媽去做類似刷碗工這樣辛苦的工作,拿回來的錢除了媽媽私藏起來留做家用的極小一部分外,其他的都被他拿去賭了。”
“我記得那一天晚上,那個男人又賭輸了,大概因為賭輸了,心情不太好,就又外麵喝了酒,回到家裏他醉得整個人晃晃悠悠的。每次他這種情況回來時,隻有看到媽媽在他才會發脾氣,對我還是不錯的,畢竟,我是他的兒子。”
“可很不巧的是,被大人單獨留在家裏的我那天晚上竟然發燒了,渾身難受得厲害,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個男人聽到我哭,就開始發脾氣,先是罵我,罵得很難聽,難聽得到現在我想起來渾身都顫抖得厲害。”
說完,崔在熙狠狠灌了口酒,那模樣,似是用酒麻痹著因為回憶帶來的傷痛。
“我當時真的是嚇壞了,雖然還想哭,可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停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著道:“我也不知道我哪裏惹到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竟抽出他腰間的皮帶狠狠地抽我,就像他平時打媽媽那樣。”
“我當然又哭了起來,我越是哭,那個男人抽得越厲害,到最後,我被他打的隻剩了出的氣,沒了進的氣。”
“我也不知道媽媽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隻知道我醒來時我就在醫院裏,媽媽看見我醒來,抱著我就哭,哭得很傷心。我從沒見她那麽哭過,即便她自己被打時也沒那麽哭過。”
說完,崔在熙抹了下眼睛。
“後來,我又睡著了,等我再醒過來時,我就再沒見到我媽媽。”
“我病好後,被警察送去了孤兒院。那一年,我隻有六歲。”
“我十歲時,孤兒院的院長告訴我,我媽媽從醫院回去後拿起菜刀朝著熟睡的那個男人的脖子砍了過去,那個男人當場死亡。”
“那個時候的媽媽從來沒那麽勇敢過,雖然那個男人的脖子裏濺出來的血噴了她一臉,她仍是等著好一會兒,確定那個男人死了,她才走到警察局報了警,請求警察把她抓起來,並請求警察幫幫忙,盡一切努力治好我。”
“白編劇,你知道嗎?我媽媽報警不是因為她殺了人,而是她要救我。”
“因為那時我傷得很嚴重,可她手裏沒錢,沒錢,我就會死,如果求助警察我也許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警察答應後,我媽媽就在看守所裏找了個機會自殺了。我想,她是不想被判刑,因為她不想他的兒子被人說‘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崔在熙趴在桌上,哭得泣涕橫流,完全沒了形象。
明若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很溫和的男人,竟會有這麽一段坎坷的經曆。
好一會兒,崔在熙才止了哭聲,繼續道:“白編劇,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真是嚇了一跳。你知道嗎,你長的和我媽媽很像,特別是眼睛,她和你一樣,看別人時眼神有些清冷,可看到自己的孩子時,又滿是柔情。大概,就是在你看智揚的一瞬間,我的心突然就被你打動了。”
“開始時我以為許先生是你先生,就沒敢動心思,可當我聽到智揚喊他舅舅,知道你隻有兒子沒有丈夫時,我突然有些感覺,我好像找到了我活著的意義,那種感覺,就像是一葉小船在海上漫無目的地航行了很久,突然一下子找到方向一般。”
“以前的我活著就隻是活著,隻因為我是媽媽拚了性命保下來的,所以我不能死,可也是活得如行屍走肉一般。可是遇到白編劇後,你就是我活著的全部意義。”
“那時我就想,隻要白編劇願意接受我,我一琮會好好的照顧你和智揚。”
明若聽著,既憐憫又覺得有些可笑,崔在熙喜歡自己,怕是把她當成他媽媽的替身了吧,想透過照顧她來達成照顧媽媽的心願。
“不過,隨著接觸,我發現白編劇和我媽媽是不一樣的女人。白編劇很堅強,仿佛是一顆種子,即便扔在荒漠也會讓自己向著陽光努力開出花來。我媽媽也很堅強,可是是隱忍委屈的堅強,是為了她的兒子不得不的堅強。”
“我時常在想,如果我媽媽也能像白編劇這樣,是不是,她就不會死,我也不會成為孤兒。可惜,人生最沒有的就是如果。”
又狠狠灌了幾杯酒,崔在熙又對著墨允寒道:“墨先生,你剛來時沒有工作,也沒有做事,我看著白編劇一個人撐起整個家庭,就想到了我的媽媽,所以對你說了些冒犯的話,現在,我鄭重地向你道歉。”
墨允寒聽著崔在熙的故事也是心有戚戚然,所以,他帶了些許溫度地道:“都過去了。”
“對,都過去了。墨先生,白編劇,我祝你們幸福。”說完,崔在熙又看著明若,帶著殷切的期許道:“白編劇,你可要幸福啊,你幸福了,我也就幸福了。”
他想,他幸福了,是不是他的媽媽在天堂也會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