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怪我麽
陸莫失篇 第十三章 不怪我麽
季若愚有片刻地猶豫,想著女兒才回來沒多久,還是想留在自己身邊一陣的,但是她又是個孝順的媳婦兒,躊躇了片刻之後,也就同意了,畢竟女兒也不打算再走了,以後有的是時間。
“那好,我等會讓莫忘送丫頭過去,你們別擔心,吃過飯了嗎?媽應該胃口不好吧,我這邊打包一些過去吧。”季若愚關切地問了一句,範雲睿在那邊輕歎一口,“別麻煩了,老崔做了很多,但是姐姐都沒怎麽動,還是讓丫頭過來勸一勸吧,說不定能有些胃口。”
吃完飯之後,季若愚也就吩咐陸莫忘送莫失過去,不放心地叮囑交待了陸莫失要好好注意身體早點休息。
抵達部隊的時候,看著正門上的國徽,車子開進去之後,速度就已經降了下來,在部隊裏頭的車速,都隻能在二十碼以內,並且要嚴格按照地上的路線行駛,對這一切,陸莫失都很熟悉。
對這個大院,陸莫失也很熟悉,小時候因為想要賴著朱宸,總是會想到小奶奶這裏來住,待在部隊的時間也不少,所以熟得很。
看著車子已經開到住宅區,熟悉的老式建築,雖然翻修了好幾次,住戶的麵積也都擴大了一些,但是樓層還是那麽矮矮的,畢竟是老建築了。
車子在範雲睿這一幢停下來,陸莫失的目光卻是看向旁邊那一幢,一瞬間像是看到了幼時的自己,矮矮小小的,一到冬天怕感冒就被大人們穿得像個圓球一樣,圓滾滾地從奶奶家的單元樓梯下來,興高采烈地跑到旁邊朱爺爺家那一幢去。
朱凱和喻文君雖然住在市區的房子居多,但因為朱宸在部隊工作的緣故,很多時間,都是在宿舍或者爺爺奶奶這邊居住的,現在也一樣。
回過神來的時候,陸莫忘已經給她拉開了車門,“丫頭,你今天好好待在爺爺奶奶這裏,明天大哥會派司機來接你的。”
陸莫失下車之後就應了小哥一句,沒讓他繼續送上樓去,他昨天才辦完鄰市的畫展趕回來,小嫂和那一雙兒女更需要他陪伴。
陸莫忘開車離開之後,莫失獨自站在樓下,打量了一眼這和自己記憶中沒有太多出入的大院。
朱宸抱著幼時的她在這院子裏頭散步的畫麵仿若昨天,這,就是物是人非吧。
輕輕歎了口氣之後準備上樓去,就聽到後頭有車開進來的聲音,轉頭,一輛軍牌的吉普開了進來,車燈晃花了陸莫失的眼,她抬手擋了擋,眯著眼睛看了一眼。
那車已經停在了她的麵前。
駕駛座上的男人已經走了下來,身上已經換上了軍綠色的軍裝,就這麽朝著她走過來。
目光接觸到了他的臉,就停住了,靜靜地看著他朝著自己越走越近。
“丫頭,你怎麽在這裏?”朱宸看到陸莫失,心中有些喜悅,眼裏是掩不住的笑意,問了她一句。
陸莫失指了指樓上,“喔……奶奶她,情緒不好,媽媽讓我過來陪她。”
說完這句之後,陸莫失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和他之間,已經變得這麽別扭了。
“那……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上去了。”陸莫失停頓了片刻,才這麽說了一句,剛轉身,就聽到朱宸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丫頭,你這次回來,不再走了吧。”
陸莫失的腳步一下停住,轉身看他,秀氣的眉毛輕輕皺了起來,“你希望我走?”
終於還是沒能很好地控製住情緒,語氣中的那些難過和委屈清晰可聞。
朱宸眉頭也皺了一下,“我當然不希望你再走,你現在這麽健康,能留在國內,和家人們在一起,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聽了朱宸的話,陸莫失並沒有開心起來,“健康?”
她輕輕笑了一聲,笑容有些許冷淡,和她接下來的話語結合起來,這笑聲聽上去倒更像是一聲自嘲,“誰?我麽?開胸兩次,肋骨間被生生鋸斷兩次,冗長的恢複期,我的確是活下來了,隻是每逢陰天下雨,胸口就痛得不行,那麽多年的疾病和那麽多次手術摧殘掉的體質,到現在還是什麽重活都沒辦法做,稍微疲憊一點就有些扛不住,怎麽吃都不會長肉,在你看來,這是健康麽?宸哥哥,我隻是還活著而已。”
朱宸似乎呼吸都滯澀了,聽著她這麽風淡雲輕地說出這些話來,她的語氣那麽平靜,不知道為什麽,他卻是聽出了她那些平靜中的那種全然無望。
看著她的清瘦,隨意掃一眼都能看到她細瘦的身軀,細瘦的手臂,手背上的血管凸起,她有一張那麽漂亮的臉,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有絲毫不好的,但是,她的身上,早已經是傷痕累累了。
陸莫失很累,活得很累,卻又隻能這麽堅持著,她沒有什麽目標,當一個人的人生,沒有任何目標的時候,就會變得很累,她現在就是這樣。
她這輩子活到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和病魔作鬥爭,除了這件事情之外,做的唯一認真的一件事情,就是喜歡他,可是他切斷了所有聯係,甚至連這個機會都不願意給她,於是病又治好了,那麽,就好難再找到什麽其他的目標。
隻是活著,她,隻是活著而已。
“丫頭,你怪我麽?”朱宸低聲問了一句,目光就定定地看著她,原本以為,一定是肯定的答案,可是她卻搖了搖頭,“不,我不怪你,我謝謝你。如果不是那樣,我不會拚了命地從手術台上活下來,拚了命地恢複過來,就隻想要你給我一個答案而已,那個時候還不懂事,或許就如你們覺得的那般,真的是很幼稚的吧,雖然最後什麽都沒有,但是……我盡力了,盡力地去嚐試了,盡力地活下來了,所以我不怪你。”
她的字字句句都讓朱宸心疼,他伸手將陸莫失勾進懷裏來,“那這樣呢,你也不怪我麽?”
說完這句下一秒,他已經低頭尋到了她的唇,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