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陸莫忘篇 第五章
她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被扒光了躺在床上，那種渾身不著寸縷的恐懼感，讓她一下子渾身顫抖起來……
護士看了她這樣子有些心疼，才多大的姑娘遭這罪，於是就溫言說道，“你別怕，不要亂動，醫生在給你縫針。”
那是她身上唯一一道傷口，是被打的時候，重心不穩，撞向了桌子拉在桌腿包著的鐵皮翹起來的地方劃出來的，其他地方都是被打出來的淤痕，並沒見血。
天莞然這才平靜下來了幾分，臉上的表情也平複下去了一些，看著這燈光明亮的房間，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她一時之間，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她醒過來了，醫生自然下意識想要補點麻醉的，可是她拉完這一針的時候，卻看到這女孩兒的臉上表情如常，似乎沒有絲毫痛覺一般。
再想到她這一身的傷痕，這可憐的姑娘，恐怕是早就已經麻木了吧……
動作很快地縫合完畢之後塗了藥貼上了敷料，護士拿了幹淨衣服給她換上，都是陸莫忘從她家衣櫃裏頭翻出來的，看著那些原本應該是放在自己衣櫃裏的衣服出現在護士手上。
天莞然愣了愣，“送我來的人，走了嗎？”
“沒呢。”護士微微笑著搖了搖頭，“那個男同學還在外頭等著呢。”
護士抿了抿嘴唇，沒忍住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他把你打成這樣的？如果是的話，你可以報警的。”
天莞然咬著嘴唇搖了搖頭，“他隻是救了我而已，不是他打的。”
護士鬆了口氣，“也對，那麽好看的男孩子，看上去也不像，好了，這些藥你拿好，破傷風已經給你打過了，這些都是消炎藥，一天吃幾次上麵都寫了，記得飯後吃。”
天莞然輕輕道謝了一聲，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腳上的淤青還是挺疼的，沒辦法很好地控製步伐。
陸莫忘在外頭等著她，她看著那個臉色焦急的少年，一時之間有些想逃，像是將自己最不堪的最屈辱的，最想掩藏的秘密就那麽剖開來放到了他的麵前，她覺得很羞恥，有些無地自容。
而陸莫忘的眼神已經一瞬間就捕捉到了她，看著她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服，陸莫忘唇角輕輕抿了抿，像是一個笑容，但是看著她此刻的模樣，怎麽都笑不出來。
他還記得去她房間拿衣服的時候，看到她的門上……裝了三道鎖。
是怎樣的害怕才會在門上裝三道鎖，每個夜晚又要頂著怎樣的恐懼而夜不能寐……
天莞然的臉上沒有什麽傷痕，雖然鼻子和嘴都被打得流血了，但是血跡擦掉之後，也隻有臉頰和唇角上微微的紅，並不明顯。
“謝謝……”天莞然輕輕道謝一聲，看著他手中還提著裝了她衣服的袋子，她伸手想去接，陸莫忘的動作更快，已經將袋子朝身後一撇不讓她拿到。
“你不會，還想回去吧？”他皺眉問了一句。
天莞然抬眼眼神空洞地看著他，並沒有做聲。
看著她這個樣子，陸莫忘的眉頭皺得更緊，“那種人間煉獄，還有什麽好回去的？”
原本以為她又會以沉默應答，畢竟這個女人，話真的不多，但是卻聽到她的聲音淡淡地傳來，“我生在煉獄長在煉獄，就隻有他一個親人，不回去那裏，我去哪裏？”
一陣溫暖，包覆了她的手腕，“我帶你走。”
說完，不等她拒絕，就直接將她抱起。
天莞然的眼睛一下子睜的大大的，渾身緊繃起來，雖然先前也是這樣被他抱進車裏，畢竟……當時自己已經脫力，但現在卻是能夠自己走的。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一身的傷就別逞強了。”陸莫忘隻說完這句之後，就抱了她出去。
坐進車裏的時候，天莞然看到方向盤上的那個盾牌的標誌，他的世界或許是天堂，隻是自己在煉獄中長大，又怎麽可能進得了天堂？
他將車一路開到了西郊莊園，天莞然還第一次知道，城市裏原來有這麽一個地方，這麽漂亮，周圍都是富豪家修的院子，別墅綠化都做得非常好。
一直就知道他的家世應該不錯，卻也不料會好到這種程度，緊張的同時伴隨而來的是自卑，像是被他知道了最後的秘密，自己唯一的那些尊嚴……似乎也都不複存在了。
車子拐進院子之後，她就看清楚了這個莊園，漂亮的維多利亞式建築，院子裏還有噴水池，大片的綠化……
她有些驚惶，像是夢遊仙境的愛麗絲一般。
陸莫忘已經從外頭給她拉開了門，一個慈祥的老人站在建築的門口微微笑著，目光落到她臉上的時候，若有所思的眼神，並沒有多說什麽。
陸莫忘親切地上去擁抱了他，“常叔，麻煩你啦。”
“麻煩什麽，你這混蛋小子還麻煩我少了麽？菜都給你做好了，放在餐廳，客房也收拾好了，沒事兒別來煩我，我都一把年紀了。”常叔說話有些沒好氣的，擺了擺手之後，又朝著天莞然再看了一眼，就回自己屋去了。
天莞然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大門，嘴唇輕輕地抿著，手指也攥起來幾分，“這……是你家麽？”
陸莫忘提著她的衣服，已經在前頭走進去，“嗯，算是吧，不過不經常住這邊，算是一處別院，偶爾和家人過來度假……”
說完這句，他一回頭就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一抹卑微，陸莫忘忽然有些緊張起來，輕輕咬了咬嘴唇才說道，“你以後就住這裏吧，我在這裏有畫室，很安靜，東西也很齊全，不是要準備青年油畫大賽了麽，我也是打算這段時間在這裏專心畫畫的。”
像是著急要解釋一般，他語速有些快，天莞然能夠察覺到他的好意，最終是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地沒做聲。
直到陸莫忘將她帶到畫室去的時候，她眼睛裏充滿了驚訝，甚至還有著隱約的喜悅，她是真的……熱愛畫畫的，所以看著這麽一個安靜的，光線充足的，什麽都有的畫室時，似乎先前的那些痛啊，難過啊，都沒有了。
她目光靜靜地打量著畫室，一陣溫熱已經包覆了她整隻小手，他牽著她，動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等會再看，先吃飯吧，常叔最不喜歡被糟蹋手藝，所以他做得菜，哪怕塞也得塞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