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造紙
發完月俸銀錢,田恬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裏看了一遭。這造紙坊建好,裏麵的相應設施也得跟上了。等著幹活的漢子們,以牛大力為首巴巴地看著奚家夫夫。
田恬指了第一間屋子,讓蓋上一口方形大灶,用來蒸煮原料。大灶上用的鐵鍋打算去鎮上鐵鋪訂一個,大圓桶則方便得多,找村裏木工活最好的漢子來做便是。奚曦讓人做了兩個,以防不時之需,結果倒是真用上了,省去了好一番手忙腳亂。
第二個屋子田恬打算用來舂搗漿料,石臼很容易買得,他便讓奚曦上鎮的時候去尋一個。奚曦尋了一圈,覺得手力舂搗太過費力,想起曾在田家二叔造紙坊裏看到的舂臼,便畫了張圖紙,訂做了腳力舂臼。拿回家的時候,田恬也是一愣。在現代,一大家子去雲南旅遊時,巧逢傈僳族過闊時節,他看到過那兒的人用這種腳力舂臼來舂秈米粑。
“有這種舂臼賣?”田恬笑道,“倒是能省不少力呐!”
“沒有。”奚曦道,“我訂做了一個。”
“大叔你真聰明!”田恬讚了一句,他都沒想到這茬呢!
“我在你二叔坊裏看到過,有些印象。”奚曦傻臉一紅,抓了抓腦袋,“這兒鎮上確實沒有這種腳力舂臼。”
“嗯,村裏也是沒見過。”田恬點頭,“虧得你還能想起來。”
第三個屋子田恬讓人砌了紙漿槽,用來打漿抄紙。竹子有現成的,田恬便沒有去買,而是讓能幹的鄉親們用剖的極細的竹絲編紮成簾子,用來濾紙漿膜。至於曬紙這一道工序,田恬讓人在三開間另一側,灶間的對麵起一件簡單的棚屋。曬紙架還是在村裏會木工活的漢子那做,到時曬紙打算便在這空地上曬,反正地方夠大。
漢子們領了活兒,由牛大力帶著去幹。田恬抽空去塘子那瞧了一眼,拿杆子挑了看看,麥稈吸足了水沉得很,顏色也是越發深沉,而旁邊的竹子是一點都看不出軟化的跡象。
“這兒有石灰嗎?”田恬問。
“山裏有。”奚曦想了想道。
“反正蒸煮的時候也是要加的,早點找人挖點下來。”田恬道,“這塘子裏加一些。”說不得顏色還能白亮一點,現下這色澤……反正田恬是很嫌棄。
“這個簡單,晚一些我便去。”奚曦點頭。
“現下要去做什麽?”田恬看他。
“那些個福餅發糕得一家家去分發呢!”奚曦道。
“這個交給我!”田恬拍了拍胸脯,“你去找人挖石灰吧。”
“這糕餅重得很,恬兒抬不動!”奚曦搖頭。
“我就不能找幫手?”田恬仰頭,“隨便村裏找兩個漢子來抬著,我找劉奔家的與我一起去分發,一點都不會累著。”
奚曦想了想田恬在村裏的威望,點了點頭:“好吧。劉奔家的身子重,稍稍看顧著,別讓人撞了。”
“知道!”田恬白了他一眼,他也是個細心而謹慎的人呐!
“哦,差點忘了,”奚曦臨走又回來,“劉奔和薛誌良雖說沒簽契,可時不時地便來幫忙,咱得記著點兒。”
“嗯,這個自然。”田恬道。
“還有當初去摘油桐子,他們兩個一人幫我背了一籮筐下來,正好趁這時候,給一些錢。”奚曦道。
“哎,我給忘了。”田恬拍腦,問,“你說,這個月一人給一兩銀子成不?或者劉奔家多給兩錢銀子?”
“可以。”奚曦點頭,“晚些我打著山雞什麽的,給劉奔家送兩隻去。”
“好。”田恬點頭,劉奔家的大著肚子也是幫他做一些活,兩個人在幫著他們,總該比薛誌良一個人多給一些的。
果然,田恬就這麽說一聲,要找兩個苦力,立馬有漢子自告奉勇過來幫忙了。劉奔家的陪著田恬一家家發福餅發糕,這一次發的比上次動土要多一點,未分家的成家漢子也能得一份,看著家中孩童多的也會適當多給一兩個。
發到寧二爺家的時候,田恬拿了三串錢遞了過去:“寧二麽麽,這一個月多虧有您幫忙!”
“哪兒的話!”寧二爺夫郎接過這三百個錢,笑道,“咱也是靠奚家夫郎賺幾個錢來花。”每個月能拿三百個錢不說,每日中午做了飯還能在那兒吃,省了一頓口糧。有時正逢奚當家上山打獵,給大夥兒加餐,菜多了還能帶一份回去,晚上就不用操心了。這麽好的事也是奚家夫郎挑了他才能做得的,再想到跟在奚當家身邊的劉奔和薛誌良,心裏也是隱約感覺到,這怕是自家死去的老漢平日裏積下來的善果。
臨走時,田恬看著蛋娃的白煮蛋臉忍不住捏兩下,真好捏!
“奚家夫郎是個有福之人,定能生個健康可愛的娃娃!”寧二爺夫郎笑道。
“嚶……”田恬捂臉。不就捏了一下臉嗎,怎的繞到他生娃娃的事兒上的?他看上去很想生嗎?
劉奔家的笑嗬嗬地看著田恬望過來,也是點了點頭:“是啊,別著急,娃娃一定會早早到來的!”
田恬徹底紅了臉!劉奔家的和寧二爺家夫郎以為他是臉皮薄,便不再多說。劉奔家的多給了蛋娃兩塊福餅發糕,才拉著田恬出門。
日子四平八穩地過去,作坊裏一點點充盈起來,隻待塘子裏泡的麥稈出來。三開間旁的棚屋也已布置妥了,陽光很是充足。竹林那邊的空地上已種了一大片白楊樹,個個一人高,剪去的枝葉隱隱透了新綠,差不多都已成活。
田恬算著時間,差不多滿兩個月了,麥稈已泡得發了肥,便使人撈出來放入大灶上蒸煮。一次是不能把塘子裏的麥稈都取出來煮掉的,隻能分批來進行。用來盛放這麥稈的大圓桶裏也放了石灰,以使麥稈能更快變爛成漿。這一輪的蒸煮並不能使麥稈徹底變爛,隻得將煮上四五個時辰的麥稈取出,放在日頭下曬幹之後再行第二輪浸泡蒸煮之事。而這時候,第二輪浸泡卻是不能再回那塘子裏,恰好奚曦多訂個大圓桶,便派上了用場。
第二輪的浸泡是用不著兩個月的,隻消七八日。經過兩浸兩煮的麥稈開始差不多熟爛,這時候便可以倒入舂臼裏搗。這道工具是最枯乏的,不停地在那兒搗,時不時翻動一下,挑著沒成漿的部分繼續搗,直到全部成了漿。
田恬站在一邊,看著搗漿的兩個漢子,神色莫名。奚曦站在他旁邊不明其義,便問道:“有什麽不對嗎?”
田恬撇了撇嘴,開口問那正在踩杆的漢子:“這位漢子,娶親了沒有?”這位漢子看著像壯年,可這兒的人都普遍老相,田恬還是問了一聲。
“欸?”那漢子立馬紅了臉。
“恬兒?!”奚曦登時就將田恬緊緊一拽。
“作甚,我就問問怎麽了?”田恬瞟了奚曦一眼,看向那漢子。
“沒有涅……”那漢子埋了埋臉,將杆子踩得越發奮力。
“改明兒讓媒婆給你挑個好的!”奚曦截了田恬的話頭,立馬拉了田恬出去。
“怎木了?”田恬很無辜。
“恬兒……看上那漢子了?”奚曦皺眉道。
“我是那樣的人嗎?!”田恬憤憤然,突然又有些心虛,原主這人好像相邀私奔的人挺多,妥妥的黑記錄!
“呃……”奚曦想了想,“那你……”
“為那漢子的腿擔憂啊!”田恬望天,“怕他這麽一直踩下去,成粗細腿,以後可怎麽娶親!”為了這幫子二貨村民,真是操碎了心啊!
奚曦:“……”
成漿之後便可以倒入紙漿槽,衝上清水,用竹簾在紙漿槽裏濾取。這時候的紙漿絨絨的,卻不是雪白的,帶著一些黃,並不影響使用。這道工序倒是個體力活,兩手撐開持著竹簾,讓紙漿在竹簾上形成一道紙膜。稀了不成,成紙會過於薄;濃了也是不成,成紙會過於厚;一處薄一處濃更是不成,紙張會厚薄不均。於是,這兒抄紙的工人便是一直在蕩水和撈起的動作中反複,直到抄出一張均勻的紙膜。
抄出紙膜的竹簾便可移至一旁的桌上,倒扣,紙膜便完整地落到桌上。集上一疊,便拿平整的石板一壓,水出紙也成了。隨後一張張覆在曬紙架上夾住,放在空地曬著就成了。
因這些曬紙架就露天放在門前,田恬表示十分不放心,生怕風大時刮破了這些紙。簽契的漢子已全部排入一道道工序裏,奚曦便招了幾個零工來砌院牆,一方麵讓田恬安心,適當地擋去一些山風,另一方麵也是保護這造紙坊。
寧左村的村民大多還是良善淳樸的,可一旦紙製成,做成油紙搭暖棚,免不了受外人窺視。有一道圍牆,能簡單地防人覬覦。奚曦微微一笑,恬兒本是很得意,今年人家就算反應過來能將油紙做成暖棚,也占不得先機,可是,他忘記了一點,若是有些小錢的商人,是絕對可以搶占這一道機會的,因為他們買得起油紙,不像平民買不起紙或油紙。不過,他們的初衷也就是讓村民們能在冬日裏種點菜出來,去甘棠鎮賣,貼補一下生活而已。賺不了大錢,貼補生活還是能做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田恬才是個小學畢業,剛進初中的孩子而已,二一點,小白一點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