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盲者13
白時彥圍著牆走, 一幅一幅地看過去。
攝影師的功底並不是很強, 有的照片看起來甚至不太舒服, 但就是很震撼人。
或許就是這樣單純而又堅定的心, 才能對這個世界抱有如此崇高的熱忱。永遠也不放棄，永遠也不分離。
“這位先生, 您好。”
白時彥聽到身邊有人，微微側過頭去, 見是主辦方，便禮貌地點頭。
“您好。”
白時彥身邊的，是基金會的二把手。他也是見著白時彥和路昭一起來的，這時候才走過來搭話。
“不知怎麽稱呼您？”
“我姓白。”
“白先生。您覺得，這一次的晚宴如何？”
白時彥醞釀了一下, 讓自己看起來能襯得上路昭。
“與其說是晚宴，不如說是洗禮。以前並不知道這個基金會有什麽魅力, 但今天懂了。能想出這樣落落大方的方法, 既不殷勤又不疏遠地把山區的情況展示出來，實在太打動人了，讓我這樣的人都忍不住想捐上一筆。”
那人笑了笑, 像是得到滿意的答案。
“不知白先生可知, 這場晚宴的設計師是誰？”
白時彥搖搖頭。
“是路先生。”
“路昭？”
“是的。”
白時彥傻了眼。竟然是路昭？路昭明明看不見啊。
“白先生不要懷疑，路先生雖然是看不見，但他和尋常的盲人不一樣。”
“我們一開始接到路先生的電話，說他要親自設計這場晚宴時，也是震驚的。路先生看不見這些照片, 但他相信這些山區裏真實的照片是能讓大家感慨的。最主要的是…”
“路先生說，有個人很善良，看到這樣的布置會比看到豪華的晚宴要開心。”
白時彥聽著最後的這句話，有點難受。
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自己。
“謝謝您告訴我。”
站在白時彥旁邊的男人背著手去看麵前的照片，很認真的樣子。
“路先生是個可憐人，但他不需要別人來可憐他。”
“這麽多年，路先生總共沒有出來幾次。但今天他能來，我還要謝謝你白先生。”
白時彥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身旁的人恐怕有家裏那個白老頭那麽大了。
“不不不，您別這麽說，我其實沒做什麽的。”
那男人笑了笑，目光還是沒有放到白時彥身上。
“我應該算是看著路先生長大的，至少是在老爺出事以後，我都看著他。以往他還叫我一聲叔叔，但現在他怕是早就不記得我長什麽樣子了。以往他很活潑很愛笑，就從那件事以後，他徹底不一樣了。”
“我們不能去責怪一個遭受打擊的孩子，但他的改變真的讓我很痛苦。我常常問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變得這樣冷冰冰，不帶任何感情，好像這世上的誰和他都沒關。”
“但後來我又想，說到底也是命運太戲弄罷了。”
“路先生答應來的時候，我是很驚訝的，但今天看到你和他一起來，我就隱約知道了那麽一點。”
白時彥其實很想問他知道了什麽，畢竟連白時彥自己都不知道。
“白先生。”
“嗯，您說。”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代替老爺請求你，就一直留在先生身邊，最起碼給他麵對這個世界的勇氣。”
那個大叔走了以後，白時彥還是很久沒反應過來。
他看著麵前的一幅幅照片，有些微微的惆悵。
所以剛剛的大叔到底是什麽意思？照理說他應該強烈反對才對啊，怎麽會讓自己留下來呢？
白時彥想不明白，也沒精力去想。
他轉過身隔著人群去看坐在那裏的路昭。
他很安靜地坐在那裏，不動也不笑，但就是自成一派風景，周圍人沒有一個不在打量他。
白時彥幾乎沒看過那樣的他。老老實實坐在那裏，有點乖的樣子，讓白時彥很想去給他發一朵小紅花。
“路昭。”
“嗯。你看好了？”
“嗯。”
“餓了麽？”
白時彥搖搖頭。“還好。”
路昭聽他這麽說，竟然淡淡地笑了，像是看穿他那點小心思。
他很了解白時彥，一日三餐是不夠吃的，更何況晚上來的時候並沒有吃東西。
“你等會兒，我去捐款，然後帶你回家。”
白時彥看著他和那個大叔的背影。真是個強脾氣，還非不讓別人碰他。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第一次聽到路昭說“回家”，可他的鼻頭卻有點酸，眼睛也有點脹，好像恍如隔世一般。
白時彥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他人，有點著急。想去找來著，但又不熟悉這裏，還怕路昭突然就回來，看不到自己擔心。
白時彥硬是在那裏等了快半個小時才看到路昭從那頭不急不緩地過來。
“你幹什麽去了？捐個錢要這麽久？”
他的聲音有點急還有點緊張，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態度之後，白時彥已經做好了準備挨罵，但路昭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站在那裏，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去了衛生間。”
白時彥一愣。照著路昭這雙眼，在宅子裏自行如廁沒問題，但到了外麵可就不行了。洗手池什麽的，還有隔間，他什麽都看不到，沒人幫著肯定會磕著碰著的。
“你傷到哪裏沒？你應該回來找我的，我還能不帶你去嗎？”
路昭感覺到那雙手在自己身上到處摸，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身子，臉上竟然微微泛了紅。
“我沒事，回家吧。”
白時彥也不想在這被人當猴子一樣看，拽著路昭就往外走。
之前在大廳裏，白時彥是一時著急才動手動腳，但上了車，他反倒變成了小兔子一隻。
趙管家微微扭頭去看含笑的少爺和紅了臉的小白，也偷偷笑著，默默地替他們關上了隔音板。
路昭聽得見隔音板關上的聲音，心想著回去要給老趙發獎金了。
“你不檢查了？”
白時彥一愣，“檢查啥？”
“檢查我。”
“不是想看看我有沒有受傷？”
白時彥覺得現在的路昭有點危險，那嘴角的笑有點瘮人。
“不不不不用了。我知道你沒事。”
“沒檢查怎麽知道？你應該盡責一些。”
白時彥看路昭竟然往這邊壓過身子，趕緊鑽到車窗旁邊，恨不得現在就跳出去。
“你躲什麽。”
“你看不見怎麽知道我躲沒躲？”
“看不見可以聽見。”
“白時彥，我就是現在在這裏辦了你，也不是靠眼睛。”
白時彥徹底傻眼了。
不是吧…他現在說話已經這麽直白了啊…怎麽有股濃濃的霸道總裁風？
“少爺，您這玩笑開的…嗬嗬…”
路昭坐正了身子微微挑眉，整個人邪氣極了。
“我不喜歡開玩笑。”
白時彥這下不敢動了，他覺得現在他隻要一動，甚至隻是呼吸，路昭都能給撲上來，把自己生吞活剝了去。
路昭能聽到身旁的人壓抑的呼吸，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到了宅子，路昭又變了張臉，已經完全不理睬白時彥了。
趙管家衝白時彥擠眉弄眼，意思就是問他少爺這是怎麽了。
白時彥攤攤手。他是真不知道。路昭這人吧，他就從來沒弄清楚過。高興也是他，不高興還是他。之前在宴會上還一副委屈的乖乖樣子，現在回來就變樣了。
白時彥是真的很佩服他變臉的功夫。分分鍾給你換十張臉。
“白時彥，你還不幫pipy洗澡。”
白時彥對著趙管家做了個苦臉，認命地跟上路昭的腳步。
雖然他很想反駁，這個點pipy早睡覺了，但他還是沒敢說一句話。
Pipy一臉茫然地被白時彥從狗窩裏拽出來，裏裏外外又洗了一遍澡，然後徹底失眠。
它開始懷疑狗生了。
白時彥給pipy洗澡的時候，路昭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緊緊地盯著他。
白時彥被他盯得後背發麻。雖然路昭看不到，可他的眼神比能看見的人還要犀利。
白時彥覺得自己要在他的眼神之下化成灰了。
“少爺，這也不早了…你要不就睡吧？”
“不急。”
白時彥很無語。你不急我急啊。
“我今天要的東西還沒拿到。”
“少爺你要什麽？我給你拿。”
“獎勵。”
白時彥愣住了，他今天幹了什麽事就需要獎勵了？
“什麽獎勵？是和趙管家有關嗎？那我去找他。”
路昭想伸手拽住他，卻撲了空，然後就一直盯著自己的雙手。
白時彥看著他那張好看的臉已經皺成一團，整個人就像要崩潰一樣，有點於心不忍，默默地把自己還帶著泡沫的爪子伸過去。
“所以你到底要什麽獎勵啊？”
路昭抬頭向著他的方向，隻看得到一片漆黑。
“我今天自己去了衛生間，你要獎勵我。”
白時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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