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如夏花(七)
在那場轟動全城,堪稱完美的表演之後,駱珩毫無懸念地奪得了a市分賽區的冠軍,獲得晉級全國總決賽的資格。
然而對於大眾來說,重點不是誰得了冠軍,而是十年前那個驚鴻一現的,令所有人難以忘懷的音樂天才,竟然奇跡般的回來了。
也是自從那天起,程彎和駱珩以後的生活就再也沒平靜過。大量的報道和小道消息蜂擁而至,甚至連現在的駱珩的住址和工作的酒吧都被狗仔爆了出來。
於是,開始有大量的狂熱粉絲和小報記者們,天天在家門口蹲點。起初,駱珩還禮貌性的回應一下。
等到後來,街道和走廊裏隨處可見鬼鬼祟祟的各色人等,偽裝成什麽送報紙的,查煤氣的,俢管道的……一看見他露臉就是掏出相機一頓狂拍,導致在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出門。
一天晚上,倆人終於呆不下去了。駱珩和程彎一人頂著一個鴨舌帽,把帽沿壓得低低的,臉上還戴著個黑色口罩,整張臉裹的嚴嚴實實,就露倆眼睛。
這是程彎生平第一次,把自己打扮的像個特務。
倆人像剛剛刑滿釋放一樣,七拐八拐終於走到一條人少的小路。程彎一把拽下口罩,盡情地呼吸空氣,連霧霾聞起來的都如此新鮮。
兩人在昏黃的路燈下,慢悠悠地溜達,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即使偶有沉默,卻也並不尷尬。
好像時光都沉寂,夜色下隻餘兩個人的歡聲笑語。
大多數時候,其實都是程彎在講。駱珩雙手插在兜裏,不時偏頭認真的傾聽,墨色的雙眸中,有若有似無的笑意。
窄窄的小路延伸至遠方,仿佛看不到盡頭。天邊的星星亮了眼,照亮了夜色下的行人。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人不知不覺又走回了小巷後麵的老房子。然而剛一進小區,卻看到自家的樓下,停著一輛銀灰色的雷克薩斯。
程彎不由自主驚呼:“我去,豪車啊!這是哪個大人物來了?”
在這個老舊的居民區裏,平常來往的都是再普通不過的轎車。這輛雷克薩斯,橫空出現在這裏,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看,都顯得那麽格格不入。
程彎四下裏瞅了瞅,沒人。他偷偷往車裏瞄了瞄,奈何玻璃都是由特殊材料製成的,什麽都看不清。
駱珩打量著這輛,目光裏有一瞬間的猶疑。
也興許是哪家的富貴親戚呢,駱珩沒有多想。他輕拍了一下程彎的肩膀:“走了。”
程彎收斂了好奇心,也跟著駱珩進了樓門。
老舊小區,物業都跑沒影了,走廊裏到處都是堆積的雜物,也沒有人管。
兩人輕車熟路地避開了隔壁大媽的菜攤子,又躲過對門小孩的玩具車。過關斬將上到三樓,駱珩剛要開門,攥著鑰匙的手卻驀地一頓。
隻見原本關的好好門,竟然不知何時欠了一條小縫兒。
這時,程彎又眼尖地發現,外麵的門鎖,竟然布滿了淩亂的劃痕,甚至有些地方已經破碎。
程彎和駱珩對視,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緊張的神色。
小偷溜門撬鎖,絕對不會這麽大張旗鼓。
這門,顯然是被故意破壞的。
門縫裏隱約透出燈光,裏麵那個不速之客,很可能還在屋裏。
駱珩示意程彎噤聲,手臂微抬,下意識把他護在身後。
程彎心裏一熱。
駱珩打開門,當看到來人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隻見一個男人一身黑色西裝,戴著一個墨鏡,正坐在沙發的正中。沙發兩旁分立兩個彪形大漢,看模樣,像是保鏢打扮。
那人靜靜地語駱珩對視三秒,緩緩摘掉了墨鏡。“別來無恙啊,駱珩。“男人氣定神閑,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雖然嘴邊掛著笑,然而眼底,卻半點笑意也無。
程彎心裏咯噔一下,認識?
駱珩目光冰冷:“你怎麽來了?”
男人忽然哧笑:“我?當然是想念老朋友,過來看看你嘛。”
程彎心中腹誹,這人打扮的倒是人模狗樣的,說話怎麽陰陽怪氣的。
駱珩:“這是我的家,出去。”
男人登時變了臉色:“哎呦呦,跟你客氣,你還來勁了。”
駱珩皺了皺眉:“你來幹什麽?鄭淮。”
鄭淮!!程彎恍然,原來你就是那個害的大佬差點失聲的混蛋啊!
“聽說你最近很火啊?竟然還去參加了天籟王者!”,鄭淮斜著眼睛看他,“怎麽,想王八翻身嗎?”
駱珩無動於衷,並不受他刺激。
鄭淮看他並沒有表現出想象中的麵紅耳赤氣急敗壞,頓時失了興趣,索性直接挑明:“給你三天時間,像主辦方說明,給我退出比賽。”
wtf???
退出比賽?大兄弟你在做夢嗎?程彎驚訝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馬上就要總決賽了,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寶貴的機會,更何況是駱珩。
駱珩目光凜冽,“鄭淮,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怎麽,還要我重複一遍?”鄭淮伸出食指,簡直快要戳到駱珩的鼻子:“我要你,退出比賽,順便,滾出娛樂圈。”
駱珩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硬生生按下:“鄭淮,你別太放肆。”
“放肆?”鄭淮突然咆哮道:“你以為你是誰啊?竟然敢這麽跟我說話!”
駱珩毫不示弱:“我已經很客氣了。”
鄭淮惱羞成怒:“駱珩,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駱珩麵無表情,靜等著他的下文。
“來呀,”鄭淮抬手輕輕拍了幾巴掌,“給我把人帶上來。”
程彎正納悶這廝又要出什麽幺蛾子,卻見之前兩邊的那兩個保鏢,正壓著一個女人上來。
來人披頭散發,雙頰凹陷,破爛衣袖下露出的,是骨瘦如柴的手臂。
駱珩渾身猛的一震,滿眼的難以置信,而女人也正在這時,看見了他。
幾乎是一瞬間,眼淚爬滿了臉頰,“阿珩……”
程彎看見,駱珩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顫抖。
女人艱難地邁出步子,伸出手,想要觸碰駱珩的臉頰。
駱珩胸中一滯,眼眶有難以名狀的酸澀。
然而就在女人的手即將碰到他時,身旁兩個保鏢一把將她按住,粗魯地拽了回去。
駱珩幾乎下意識叫出了聲:“韓雯……”
聽到這一聲喚,那個叫韓雯的女人竟然霎時間淚流滿麵。
駱珩雙拳緊攥,眸光凜冽。他轉向鄭淮:“你這什麽意思?”
鄭淮笑得陰險:“沒什麽意思,就是讓你看看,你曾經的女人,現在是什麽樣子。”
程彎頓時了然。是了,這個叫韓雯的女人,就是當初背叛駱珩轉投鄭淮的,他的女朋友。
駱珩深吸一口氣,極力地克製著自己,不讓自己失態。
韓雯聽得此言,竟然然掩麵痛哭:“對不起阿珩……對不起”,她嗓音哽咽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從沒想過離開你……真的……。”
難以抑製的悲傷如洪流般橫衝直撞,終於擊破她心底最後一道閘門。
當初她就是個出初茅廬的音樂學院的學生,沒有資源,沒有背景。從小離異的母親就指望著她,日後能夠出人頭地,支撐起貧窮的家。
駱珩出事後,她的生活好像忽然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她一邊照顧病中的駱珩,一邊疲於奔命尋找著各種出路和機會。
那一段時間,生活好像一個密不透風的口袋,看不見一點希望。
但是命運好像從來不會憐惜她。鋪天蓋地的消息雪片一樣砸在本就搖搖欲墜的兩個人身上。媒體們的大肆炒作,網絡暴民們帶著惡意的揣測……
在種種壓力之下,駱珩患上了抑鬱症。
兩個人之間開始越來越多的爭吵,矛盾的氣氛一點一點發酵。終於,兩個星期後的一天,仿佛多日累積下的情緒終於有了出口,他們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悲傷之下,韓雯一個人到酒吧買醉。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一步行差踏錯,從此便萬劫不複。
鄭淮在酒吧令人目眩的燈光中,接近孤身一人的她,“我美麗小姐,為何如此憂傷?”
韓雯酒氣上湧:“你走開……”
“別這麽凶嘛,”鄭淮晃動著手中的酒杯,目光裏,仿佛遊走著一條危險的毒蛇:“你想不想從此擺脫煩惱,你想不想……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他的聲音勾人而魅惑。
韓雯迷糊著抬起頭:“你有辦法?”
鄭淮笑了,從懷中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來,吸一口,從此……你將再無憂愁……”
自此以後,她的世界裏,變成一片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