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同桌

  煙味還未散盡的逼仄隔間裏,李勝挨著牆蹲著,一臉死了爹的模樣。


  他們這幫人,嘴上說著陳河小崽子一個,跟陳天遊沒法比,但真一個人碰上陳河被人掀了桌子堵牆角,還是慫的。


  畢竟陳河當年的事在這海邊小城添油加醋的傳得厲害,李勝又是個初中都沒畢業的二十大幾的混混,欺軟怕硬,遇上陳河就跪的非常快了。


  “說說蘇唐他爹的事。”陳河拎了把椅子,倒跨上去,伏在椅背上,眯著眼睛盯著李勝。


  李勝張了張嘴,他覺得陳河應該不想聽自己說廢話,就斟酌了一下,說的比較簡練。


  “那個小子、不是,蘇唐,蘇同學,是說他爸還活著,但是我找我家幹戶籍警的親戚查了,咱們這真沒能跟他說的對上的!”李勝哭喪著臉道。


  “所以你們就耍人家?”陳河忍著踹著孫子的心,讓他接著說。


  “我們就靠著著掙點錢花嘛,誰想到他真過來了,”李勝也沒想到啊,錢沒賺著,打沒少挨,“但是吧……”


  陳河看他還想買賣關係的尿性,抬腿又給了他一腳,“你他媽擠牙膏呢,給我痛快點!”


  李勝咧疼得了咧嘴,揉著自己屁股,“就炮兒被開瓢了那幾天,我真去打聽了,四五十,姓唐的男的,二十多歲那會來咱們的,就這些信息真有能對上的。”


  他說到這又停了,眼看著陳河腳又要踹過來,李勝趕緊抱住自己,縮在那大聲道:“陳哥,小陳哥,真不是我不說,是那人也不告訴我是誰啊,還警告我讓我別瞎打聽!”


  “真的,”李勝往陳河跟前湊了湊,“我是想著,要麽那個蘇同學他爹就是找不著不在了,要麽,就是那人不告訴我的,可能是……”他說著,手指頭豎起來向上指了指。


  “你傻逼啊,神神鬼鬼的還給人當爹?”陳河皺起眉頭。


  “哎呀,不是,”李勝拍著大腿,“是那種上麵。”


  陳河:“……大清亡了,你有屁就放。”


  李勝撇著嘴:“你想啊,萬一真扯到什麽大領導身上,我就是個小老百姓……”


  “多大領導?”陳天遊也有市局部門的朋友,大領導,能有多大?


  “我聽那人那意思,起碼是省裏的領導……”李勝小心翼翼道。


  陳河了然。


  李勝他們這些年坑蒙拐騙的陳河也多少知道一點了,平時是抓個小三老王什麽的,查人也有路子,他要是這麽怕攤事,肯定是那邊身份不低。


  這事沒打聽清楚,不能隨便和蘇唐說,可這也算是知道了一點線索,不說又……陳河有些為難。


  說完了蘇唐父親的事,下麵就該替蘇唐算算賬了。


  “今天,郝峰手底下那個黑皮,差點廢了蘇唐的手。”陳河說道。


  李勝可能是被“差點”這個詞嚇到了,大驚失色,“不是,小陳哥,我可沒讓他們那麽幹啊!”


  “是,我信你,”陳河皮笑肉不笑,看得李勝後背發涼,“但是蘇同學應該不會放過你。”


  “不過,你也不用害怕,隻要你少在這地界活動,別讓他碰上你就行了嘛,”陳河攤攤手,“懂了?”


  “懂,懂……”李勝白著臉點頭。


  陳河拍拍手,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又想起來什麽,偏過頭來,“希望這一次,你能記得牢一點。”


  蘇唐一覺睡得格外的沉,醒過來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又是周一了。就不管你昨天晚上經曆了多麽刺激的社會性活動,你還得上學。


  蘇唐煩躁地連頭發都不洗了,後麵的頭發睡的翹起來也不管,簡單洗漱後就拎著書包出門。


  他沒有想到,在這麽令人煩躁的周一清晨,陳河就守在他的家門口。


  “幹嘛。”蘇唐起床氣未散,周身縈繞著一股殺氣。


  “來看看你的傷,然後一起去吃早點。”陳河說著,打量蘇唐的臉頰,擦傷都已經結了痂,淤青也消了一點,沒有昨晚路燈下看著那麽嚇人了。


  “我不吃早飯。”蘇唐拒絕道,上次和陳河一起吃早飯就遲到了,他不想頂著一臉傷在眾目睽睽之下進到教室。


  可陳河鐵了心要和帶他去吃早點,“那你就請我吃,憑我昨天晚上救了你。”連蘇唐即將說出口的“憑什麽”都被堵了回去。


  雖然昨天晚上的事跟做夢一樣,但就是事實,陳河很帥的出現也是真的。


  蘇唐還是背上書包跟著陳河一起進了電梯。


  “吃什麽,拉麵拌麵還是煎餅?”陳河跟在蘇唐身後,有些小期待地跟著人走向早餐街。


  隻見蘇唐背著明豔的紅書包,筆直挺拔地走向在眾冒著騰騰熱氣的攤位中格格不入的早餐車,回來時,手上捧著兩個三明治和兩瓶橙汁。


  陳河看到後,臉上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來。


  “啊,吃這個啊……”他拉著長音,有些、十分不滿。


  蘇唐還沒把三明治遞給他,看他這樣,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不吃算了,我給郭曙梁。”


  “給他幹嘛!”陳河一把奪過來,“你和他有什麽奸情,我可是你的同桌啊!”


  “誰會和他有奸情啊!”蘇唐翻了個白眼。


  多虧了蘇唐的果斷決策,選擇了拿了就走的冷餐,不然他們這回就要被有滅世戰神之稱的副校長堵在學校門口了。


  不過蘇唐盯著一臉傷痕有過副校長身邊的時候,那位厲害的老太太眼睛還是像刀子一樣掃過來,在她看到陳河以後,眉頭皺的更緊了。


  周一是從語文課開始的,正趕上蘇唐還困著,把作業交了就趴下了。不用杜明,他自己就又睡著了。


  睡意朦朧間,蘇唐聽到有人叫陳河的名字。過了一會兒,身下的桌子突然顫了一下。


  蘇唐有些煩躁地抬起頭,對上杜明有些無奈地麵孔。


  蘇唐臉皮薄,一下子清醒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語文書扯過來,用力地睜著眼睛醒盹。過了一會,才發現旁邊的人還睡著的,蘇唐就在杜明鼓勵的眼神下,踹了一腳陳河的椅子。


  見這一對都醒了,杜明就從後麵繞回前排繼續講課。


  眼看著陳河的頭又要趴下去,蘇唐把那瓶飲料抵在陳河額頭,“不許睡覺。”


  “啊?”陳河被硌了一下,捂著額頭看蘇唐。


  “剛才你為什麽也睡著了?”蘇唐質問道。


  陳河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傻了?”蘇唐皺著眉頭,以為陳河睡傻了。


  “不是,”陳河憋著笑,“被你這麽不講道理可愛到了。”


  蘇小唐:???


  被蘇唐捏在手裏的飲料瓶發出咯吱咯吱的動靜,陳河聽著都疼。


  “以後上課,我睡覺的時候你不許睡。”蘇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為什麽,一起睡覺不香嗎?”陳河說完就後悔了,他看見蘇唐手裏的飲料瓶又被狠狠地折磨了。


  “行,”陳河抬手表示配合,隨即笑起來,“這是你的特權嘛,小同桌。”


  一句小同桌,還帶了點寵溺味道。


  “不是特權,”蘇唐壓低聲音,“這是為了……讓你好好學習。”


  陳河眉毛高高挑起,“為了讓我好好學習?”


  蘇唐認真地點點頭。總之下回不能兩個人一起睡了,不然連個看老師的人都沒有。


  “你就那麽肯定我學習不好?”陳河又問。


  天天上課睡覺鬥地主、下課廁所小賣部,放學要靠群裏對答案寫作業的人,成績能好到哪去?


  陳河看著蘇唐這麽天真懵懂又篤定他學習不好的模樣,笑了笑,從活頁本上撕下張紙來,“這樣,咱倆立個字據,月中考試我要比你分高,你就答應我一件事情,怎麽樣?”


  “一起睡覺?”蘇唐拿起筆。


  “我是那麽沒有追求的人嗎,賭不賭?”陳河激他。


  蘇唐無所謂,反正陳河不可能比他分高,簽了自己的名字之後,又確認了一下賭約,“要是你沒我分高,也答應我一件事。”


  不許有事沒事出現在我家門口,不許上課和我一起睡覺,不許早上拉著我去吃湯湯水水費時間的早餐……到時候隨便選一個就好。


  大課間的升旗儀式上,蘇唐站在班級隊伍的最後一排,杜明就站在他後麵,來巡視紀律的副校長過來,神情凝重地就把杜明給叫走了。


  等散會,杜明把蘇唐和陳河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偌大的語文組辦公室這會空無一人,杜明招著手讓蘇唐和陳河進來,“那個,自己找地坐吧,咱們聊聊。”說完,目光就落在了蘇唐臉上。的傷。


  “剛才孫校找我,問我你臉上的傷怎麽弄得。”


  “摔得。”蘇唐道。


  杜明皺著眉頭看了蘇唐一會,又衝向陳河,“陳河,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兩個同桌,沒有什麽矛盾吧。”


  陳河有些無奈地眨眨眼,“真是他自己摔得,不然還是我打的嗎,我倆打一架,他傷在臉上,我是內傷唄,合著他還是個武林高手啊。”


  “別貧!”杜明笑罵他,確認了蘇唐是摔得才放下心來,“行,那我就放心了,蘇唐你以後走路小心一點,摔成這樣,校領導以為咱們班有什麽校園暴力呢。”


  兩人就這麽默契地糊弄過去,剛進教室,裏麵熱鬧非凡,體育委員賀赫,一個人高馬大、皮膚黝黑的男生從講台下來攔住他們,眼睛裏都冒著光。


  “快,運動會報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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