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來接你了
兩個多月的時間飛快過去, 蘇唐單衣外麵套上了了羽絨服。這件還是去年冬天陳河非要給他買的。
畫室白天有暖氣, 晚上就停了,蘇唐一個人坐在寒冷的大教室裏, 削筆的手都凍得發僵。他吸吸鼻子,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淒慘啊,然後又被自己這種想法逗笑了。
放在畫袋上的手機亮起來, 是陳河。
蘇唐連忙用褲子擦擦手,接起陳河打來的視頻電話。
陳天遊上個月就已經出院了,陳河現在在家裏, 舉著手機, 先讓陳天遊和蘇唐打了個招呼。
“蘇唐, 考試加油啊!”陳天遊躺在自家床上,鼻子裏插著根管子, 衝蘇唐笑笑。
陳河幫陳天遊把被子蓋好,然後拿著手機出來,把房間門虛掩上,放輕動作坐到沙發上。
蘇唐默默地等著,把手機放到了畫板支架上,學著陳河之前教他的, 把兩隻手對著伸進另一隻袖子裏。陳河說這叫老太太揣手。
陳河看著蘇唐揣著手, 鼻頭凍得紅紅的, 問道:“你還在畫室呢?”
蘇唐點頭,“和你打完電話就回去。”
之前知道他們畫室晚上沒暖氣之後,陳河就十分嚴肅地和蘇唐強調過不許在畫室熬夜了。
“你過兩天就考試了, 也不差這麽一會了,”陳河皺著眉頭,“你萬一就這兩天再凍出個好歹了,耽誤考試就得不償失了。”
“我知道啦。”蘇唐拖著尾音應著。
陳河拱拱鼻子,“不聽陳河言,吃虧在眼前。”
蘇唐偏過頭去笑了一下。
“我上次給你買的暖貼還有嗎?”陳河問道。
“有的,”蘇唐把手從袖子裏伸出來,然後拉開羽絨服拉鏈,給陳河顯示了一下自己上半身貼的兩個暖貼,“後背也有,褲子裏麵也貼了.……”
陳河看著蘇唐麵無表情地扯開自己的外套,笑起來,“你拉開衣服讓我看暖貼的樣子好像是以前買小黃書的!”
陳河模仿著,在空氣中拉開自己的外套,衝屏幕裏的蘇唐擠眉弄眼,“兄弟,書要嗎?碟也有!”
蘇唐笑起來,每次和陳河打電話視頻的時候他都很快樂。
“你真是……你最近有好好上學嗎?”蘇唐笑了一會,也有些嚴肅地問道。
陳河不著痕跡地抽了下嘴角,然後看向蘇唐,“當然了,這學期我還能考第一,他們太菜了!”
嗯,還是原來的味道,蘇唐點點頭認可著陳河“狂妄”的回答。
“今天這邊下雪了,”陳河說道,“去年第一場雪咱們還在一起呢,今年就隻能讓你一個人去考試了。”
“去年是因為我手臂骨折所以需要一個助理.……”蘇唐說道。
他看了看窗外,沒有下雪。他錯過了和陳河一起看今年的第一場雪。蘇唐想想如果陳河在他身邊會是什麽樣子呢,那人懷裏一定會捧著熱飲和吃的,幫他削筆背畫袋,在他去考場前熱熱鬧鬧地給他加個油。
總之不會像現在這樣,讓他一個人坐在快零下的房間裏,渾身貼滿暖貼也暖和不起來,手僵到削個筆差點沒把自己手指頭削到。
“怎麽了?”陳河看出蘇唐情緒一下子低落,輕聲問道。
蘇唐搖搖頭,“沒什麽,就是想趕緊考完試,早點回去。”
考試當天,大雪紛飛,蘇唐穿著籃球鞋,一腳踩進雪裏,腳趾都凍得發疼。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前麵背著厚重畫袋在大雪中緩緩前行的考生們,突然有一種很壯烈的感覺。
每一場考試都像一場戰鬥,美術生們以筆為矛,以紙為盾,在這場沒有戰友、全是對手的戰爭中,殺出一條血路。
這麽想著,好像每個人之間又多了幾分惺惺相惜。
可縱使身邊同行考生再多,也抵不住風雪來襲,考場裏的暖氣燒的也不夠旺。蘇唐沉著一口氣,摒除雜念,除了當前的考試和在家等他的陳河,之外的什麽都不想。
在春節前蘇唐參加了幾場考試,每天坐著各種交通工具來回奔波,以至於後麵忘了搶回家的車票。
春節前又下了一場大雪,雪夜裏學校一片寂靜。
室友都是當地的,放了假就一哄而散,這次寢室裏倒是清淨下來。蘇唐難得地躺在一片安安靜靜中,看著全都標著“無票”的時間點出神。
陳河的電話打了進來,蘇唐回過神,卻遲遲沒接。
他如果和陳河說自己沒有搶到票,陳河應該也會著急吧,每天除了上課還要想辦法幫他搶票……
陳河連著打了三個電話,蘇唐都沒接。
就在他反複糾結準備給陳河打回去的時候,樓下突然響起鳴笛聲,在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
蘇唐皺著眉頭從床上下去,走到窗邊向下看去。
夜幕深沉,兩道暖白的燈光照亮了一片天地。一個人頂著鵝毛大雪,逆著光站在車前麵,正抬頭往宿舍樓這邊看。
那個人雙手在嘴邊張開,用力地喊道:“蘇唐——”
蘇唐來不及多想,胡亂地抓起幾件衣服塞進包裏,奪門而出,狂奔下樓。
在陳河緩口氣準備喊第二聲的時候,從宿舍樓裏衝出來,撲向陳河。
“別叫了,我來了。”
陳河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回去的路上,蘇唐坐在副駕駛,車裏暖氣開的十足,他手裏還捧著一塊烤紅薯。
“你怎麽進來的?”蘇唐問道。
“我和門衛大爺說我接我對象,他特別痛快就給我把門打開了。”陳河攥著方向盤說道。
蘇唐眯眯眼睛,滿意地哼了哼。
其實是陳河從後備箱拿了兩盒陳天遊的煙給大爺,然後大爺才特別痛快地放陳河進來接他對象。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搶到票?”蘇唐又問。
陳河歪歪頭,“我怎麽不知道我家小神仙還會幹搶票這麽接地氣的活呢。”
蘇唐笑著撇撇嘴,“那我要就是搶到了呢?”
“退了啊,”陳河理所當然道,“你總不能讓我空車回家吧。把票退了,給沒有對象來接的朋友們一點機會。”
蘇唐以為隻是因為自己去集訓了所以很久沒見到杜春曉,到了家才知道,陳河他們也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春曉姐不知道叔叔的病?”
在陳河的臥室裏,他們兩個人盤腿麵對麵地坐在床上,怕陳天遊醒了叫他們,門也沒關嚴,說話都要小聲一點。
“不知道,”陳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跟杜春曉說了什麽,杜春曉現在也就是偶爾和我發倆消息。”
“那過年……”蘇唐問道。
“想辦法唄,咱倆爭取這兩天學會包餃子,如果實在學不會,就吃速凍的。”陳河說道。
“為什麽不告訴她.……”蘇唐問完,才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
陳河歎了口氣,仰麵躺在床上,“她如果知道了,肯定恨不得把自己綁在陳哥身上,什麽工作、談戀愛就都不管了,我爸怎麽會同意?”
“他應該自己也挺後悔的。”陳河喃喃道。
後悔在那麽特殊的時間點出現,耽誤了杜春曉幾年時光。
蘇唐理解這種感覺,見過了那麽特別的人,從此這世界上的人隻能分為他,和其他人。
杜春曉見過了陳天遊,眼裏再也盛不下別人。
“我以前總覺得陳哥縮手縮腳,一點也不敢愛敢恨,”陳河抬手把蘇唐的身子框在自己手指之間,“後來.……”
他的話沒說完,後麵的話他隻敢在心裏說: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有些事情就是要滿心算計、小心翼翼的。
蘇唐也躺下來,過了一會才說:“醫大也很好,我查過,地鐵四站地就到了,很近。”
陳河輕輕應了一聲。
大年初四,蘇唐又回到畫室,繼續準備考試。在三月初,溫度漸漸回暖升溫的時候,他才回到學校。
他回學校那天陳天遊要回醫院複查,陳河要陪著,蘇唐就自己來了學校。
後來陳河也來了,隻不過斷斷續續的,有時是上午來,有時下午,還有全天都不出現的時候。
蘇唐幾次想找陳河說這件事,可看到陳河照顧陳天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每天晚上幾乎碰枕頭就睡著,他就不好開口。
這天陳河依舊曠課,蘇唐幫老師送資料的時候,在文綜辦公室裏,聽到幾個老師提到陳河的名字。
他下意識放慢手裏的動作。
“李老師,你們班那個陳河,什麽情況啊,怎麽一個學期都沒再看見他考第一啊!”有個老師問道。
文科三班的政治老師道:“陳河,他都有一學期沒來上學了!”
蘇唐手裏的卷子差一點散落在地上。
“一學期沒上學?!”有老師吃驚道,“這都高三了,他不高考啦!”
“聽說是他家裏出了點事,今年就先不考了,明年再說.……”
今年不考了,明年再說?!
蘇唐幾乎是從辦公室裏逃出來的,他抱著懷裏的卷子,死死地咬著牙,渾身都在顫抖。
陳河騙他,一直都在騙他,說什麽白天上學晚上陪床,其實陳河根本沒有來過學校?他也根本不打算參加今年的高考了!
陳河不能和他一起考大學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啦!明天可能要斷更一天!愛你們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