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現實世界（四十一）
說實在話, 許木有點懷疑是自己，但又怕是自作多情。
厲政霆哪知道他在想這些。
第二天中午，他叫上許木去吃飯。
許木卻是一副懨懨的樣子, 拒絕道：“我牙疼, 不想吃東西，你自己去吧。”
厲政霆聞言不自覺擰眉, “怎麽牙疼了？”
許木沒什麽精神氣, 搖搖頭道：“不知道。”
厲政霆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溫度不燙沒有發燒, 又叫他張口，“我看看你的牙。”
許木怪不好意思的, 感覺自己好像被當成了幾歲的小朋友一樣，但對方一片好意關心他，他也不好拒絕。
於是便乖乖地張了口，腦子裏還在分神想著，幸好他沒有口臭還刷過牙……
厲政霆單手輕輕掐著他的臉頰，微微抬起他的臉，看向他的口腔。兩排牙齒看起來似乎沒什麽不妥，整齊雪白得像是貝齒一樣, 襯得輕輕顫動的軟舌顏色格外粉嫩。
男人的眼眸一暗, 喉珠輕滾。
在許木單純的目光中，他壓下胸口的躁意, 冷靜地鬆開了對方, 低沉道：“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可能得找專業醫生看看。”
許木“哦”了一聲，沒察覺什麽。
厲政霆收起男人的齷齪心思，瞧著許木狀態不佳, 語氣似是半哄，“多少吃點東西，待會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許木“唔”了一聲，沒反對。
兩人簡單吃了中午飯，厲政霆便開車將許木送到了牙科醫院。
經過專業醫生診斷，許木是得了蛀牙，不過情況還不算是嚴重，經過治療後緩解了許多，隻是以後要注意少吃零食。
厲政霆聽著醫生的話，便想到許木的小辦公室裏滿抽屜滿櫃子都是各種零食和垃圾食品，心中不禁後悔。
他要是早點管管，也不至於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他對他還是太縱容了，這樣下去不行。
回到公司，厲政霆就沒收了許木的所有零食，通通鎖在了櫃子裏，許木反應過來一陣哀嚎。
“好歹給我留點兒啊！”
“從現在開始，要嚴格控製你吃零食，保護牙齒。”
許木盯著他不說話。
厲政霆以為他是生氣了，正想開口，就聽到許木欠兮兮地說道：“厲總，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有種爹味？”
厲政霆：“……”
他鐵麵無私地收走許木所有零食，連顆奶糖都不給他留。但許木一點都不慌，他可以偷偷出去買呀。
不料厲政霆早就看破了他的小心思，每天都盯著他，就連忙的時候也要找人盯著他，不給他一點買零食的機會。
這就導致他回家的時候因為沒人管又吃多了零食，牙又疼了。
許木不敢告訴厲政霆，自己去看了牙醫，回來也不敢再作了，能不吃甜食就不吃甜食，人生的樂趣瞬間少了一大半。
他像是缺水的植物，整個人都蔫了。
厲政霆暗暗反思，自己管得是不是太嚴了？怕是會適得其反。
這天中午，許木正準備午休，辦公室的門卻被外麵的人敲響，“咚咚。”
“進。”許木剛一應聲，對方便推門而入，正是從外麵回來的厲政霆，“小叔？”
然後他一眼就看到了男人手中的冰淇淋，頓時睜大了眼睛，充滿了不敢相信。
“不是吧？我都已經這麽慘了，你還要當著我的麵吃冰淇淋，能不能做個人啊！”
厲政霆：“？？？”
看著男人一言難盡的表情，許木的腦子裏響起“叮”的一聲，不敢確定地指了指自己，“這個冰淇淋難道是給我的？”
厲政霆點了點頭，淡聲道：“你最近很聽話，所以給你的獎勵。”
許木雖然已經猜到了，可是聽見厲政霆親口說出來的話，還是感到了震驚，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緊接著湧上來的就是濃濃的心虛。
其實他也沒那麽聽話啦。
當然這就不用告訴厲政霆了。
“謝謝小叔。”許木興高采烈地起身，接過厲政霆手中的冰淇淋，好聽的話不要錢地往外蹦，“你對我真好！”
厲政霆失笑，“這就好了？”
許木“嗯嗯”兩聲，舔了口冰淇淋，是他愛的香草味，雖然有些化了，但依舊好吃得停不下來。
厲政霆見他吃得開心，正想提醒他隻能吃半個，可還沒來得及開口，許木就已經消滅幹淨了。
厲政霆：“……”
他皺眉道：“不要吃太快，容易肚子疼。”
許木拍拍小肚子，“沒事，它很堅強的。”
“去刷牙。”厲政霆不忘提醒他。
許木卻是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不肯動了，“我好困啊，少刷一次也沒事吧。”
厲政霆也沒有強迫他起來。
於是許木繼續心安理得地鹹魚躺，直到他看見厲政霆去拿了他的杯子和牙刷過來，在他麵前坐下。
“張嘴。”厲政霆一邊擠牙膏，一邊開口說道。
許木：“哈？？？”
這是什麽意思？別告訴他厲政霆要親手給他刷牙！他不信！
然而厲政霆接下來的舉動讓他不信也得信了。
男人將水杯遞到他唇邊，就像是教小朋友刷牙一樣，指導道：“先漱口。”
許木滿腦子的問號，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地按著男人的話照做了。
緊接著，厲政霆一手捏著他的臉頰，迫使他張開口，另一隻手就這麽拿著牙刷一點點地開始給他刷牙。
許木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以至於忘記了反抗，雖然這好像也沒有什麽好反抗的……
男人的神情專注，像是在進行什麽嚴謹的工作，仔仔細細地刷過他每一顆牙齒，動作不輕不重，力度把握得正好，不會讓他感到不舒服。
許木從最初的震驚到接受，張著嘴巴享受著不可多得的服務，忽然覺得自己很像動物園裏張著血盆大口乖乖不動讓工作人員刷牙的大鱷魚。
他失神地想著，他為什麽可以這麽心安理得地接受、甚至是習慣厲政霆對他的好呢？
許木抬眼望進男人深邃的眸子，像是看到了一片溫柔的深海，倒映著他小小的身影，仿佛可以包容他所有的一切。
厲政霆似是有所察覺，和他對視了一眼，見許木傻乎乎地呆望著他，不禁勾唇，眼底漾著淺淺的笑意，一張臉俊美得不似真人。
“怎麽傻了？”
許木的腦子忽然就空了一瞬，隨之湧上了一個清晰的念頭——
他不過是仗著厲政霆喜歡他。
所以才有恃無恐，為所欲為。
他就是厲政霆心有所屬的“屬”。
意識到這一點的許木，心髒不受控製地加快了，砰砰直跳，像是隻兔子似地要跳出胸膛。
他再怎麽自欺欺人也逃避不了這個事實——厲政霆喜歡他，很喜歡他。
可他對厲政霆……
“吐水。”厲政霆道。
許木卻是一下子將漱口水吞了下去，“……”
厲政霆：“……”
他露出無奈之色，“好喝嗎？”
許木點點頭，又搖搖頭。
“小傻子。”厲政霆彈了他一個腦瓜蹦，仿佛彈到了他的心上。
許木下意識地捂住額頭，兩頰發熱，一雙貓兒似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仿佛發現什麽令人震驚的事情，甚至還有些慌亂。
糟糕了……
好像、是心動的感覺。
***
許木要瘋了，他怎麽能對厲政霆有那種想法呢？這是不對的。
整個下午，許木都在躲著厲政霆，就算是再遲鈍的人都發現了不對，更何況是厲政霆。
他回想了下，今天有沒有做什麽令對方討厭的事，發現除了刷牙以外並沒有其他事情。
難道刷牙惹他生氣了？
可當時許木並沒有排斥。
隻不過好像那個時候開始，許木看著他的眼神就不太對勁了。
厲政霆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但卻不能不在乎許木的想法，他猶豫著該不該找對方聊聊，又怕惹得對方更反感。
思來想去，他翻開了壓箱底的《青少年育兒指南》，努力研究了一個下午……
傍晚下班，厲政霆照例開車送許木回家，誰知許木卻不肯上他的車，閃爍其辭地說同事有聚會。
厲政霆一看便知他在撒謊。
然而許木卻不等他開口質疑，轉身就跑得飛快，厲政霆眉心緊皺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他剛追上去，便見一輛汽車像是失了控一般朝著許木的方向衝去，這一刻厲政霆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住了，而他的動作卻是比任務時候都要快——
就像是電視劇上演的老套情節那樣，在千鈞一發的時刻，他狠狠地推開了許木，車子撞得他的身體高高拋起，又重重砸在地上，伴隨著骨骼斷裂的聲音。
許木則是被男人強大的衝撞力推倒，滾到了馬路的另一邊，手臂和小腿拆過粗糙的柏油馬路，擦破了一大片皮膚，火辣辣的疼。
他看著男人倒在地上的身體，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像是瘋了一樣連滾帶爬地衝了過去，“厲政霆……”
鮮血在男人身下彌漫，許木手忙腳亂地想給他止血，可血流得卻越來越多，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小血泊。
“小叔……”
恐懼像是海水一樣淹沒了許木，讓他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從未有過這麽慌亂的時刻，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就要消失了一樣。
而他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抓住……
許木像是失去了靈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的醫院，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搶救室的外麵。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走了出來，“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許木的心瞬間墜入了無底的深淵，有什麽東西一下子崩塌了。
“我不信，他不會死的！”
他像是一頭發瘋的小牛犢，衝破眾人的阻攔進了搶救室，血腥味混著消毒水味在空氣中蔓延，他看到了躺在手術台上、蓋著白布的男人。
許木一張臉蒼白如紙，身體微微發抖，甚至沒有勇氣去碰那片白布。
有人安慰他道：“許先生，節哀。”
許木聞言頓時大發雷霆，惡狠狠地盯著那人，像是一隻凶狠的狼崽子，“不準說這兩個字！他還沒有死，節什麽哀！誰再胡說八道，小心我不客氣！”
厲政霆怎麽可能會死。
他是那樣無所不能，那樣頂天立地，那樣堅不可摧……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可以難住他。
他怎麽可以這麽輕易地死去……
“厲政霆。”對著手術台上的男人，許木的聲音卻是放輕了，像是怕嚇著誰似的，“你不是喜歡我嗎？我知道你喜歡我，別裝了，我答應你，好不好？”
然而男人卻沒有一絲反應。
許木的眼睛紅得像是兔子一樣，卻倔強地憋著眼淚，不肯讓它們流下來，“你再不睜開眼睛，我就和別人在一起了，魏維，江以寒，顧夜……”
他說不下去了。
悲傷和絕望像是一張巨網將他籠罩其中，不斷地收緊再收緊，像是要把他的身體分割成無數塊。
他害死了厲政霆。
眾人看著許木，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憐憫，心中歎息。
江以寒、魏維、顧夜三人得知厲政霆去世的消息還不敢相信，直到趕去醫院，看到了守在屍體身旁不讓任何人碰的許木，心中不禁一陣刺痛。
誰都沒想過厲政霆會死，還是因為救許木而死，狗血得像是八點檔的肥皂劇。
作為情敵，他們並沒有感覺到高興，因為他們清楚地明白，厲政霆這個人會永遠地留在許木的心裏。
而活人是比不過死人的。
江以寒慢慢靠近許木，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心疼，“許木，人死不能複生。”
許木聞言冷冷地看江以寒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
江以寒心中一悸，他從未見過許木這樣的眼神，冰冷又銳利，叫人遍體生寒，隱隱約約竟然有幾分厲政霆身上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厲政霆：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