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現實世界（四十七）
許木扯扯厲政霆的衣服, 指指顧夜道：“你看他怎麽了？”
厲政霆恨不得將這個人千刀萬剮，怎麽可能會去管他是死是活，“我帶你走。”
說著, 他一把將人打橫抱起。
誰知顧夜卻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 一把抓住了許木的手腕，一雙眸子泛著猩紅色, 死死地盯著他。
“放手。”厲政霆臉色陰沉至極, 卻騰不出手來，冰冷的目光如刀刃一般, 幾乎要化為實質將顧夜大卸八塊，“你最沒資格碰他。”
最後一句話殺傷力滿格。
顧夜握著許木的手腕猛地一緊, 又緩緩地鬆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臉上浮現出了痛苦之色，一字一頓道：“……對不起。”
許木沒反應過來，“啊？”
“不用理他。”厲政霆一腳踹開顧夜，抱著許木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顧夜下意識起身去追，可是沒追幾步就強迫自己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看著兩人如膠似漆的背影, 眼睛一陣刺痛。
原來他早就失去了愛他的資格。
隻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 不願意接受，不斷地自欺欺人。
他害死了許木, 而就在剛剛, 他們和死神擦肩而過，隻差一點點，就會葬身在車輪之下。
他差一點又要害死他。
他大概就是許木的災星。
許木回過頭，看到的便是失魂落魄的顧夜, 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他想起顧夜的話，想起厲政霆的話，心中有什麽連在了一起，腦子裏的想法瞬間清晰明朗起來。
“小叔，先放我下來！”
厲政霆腳步一頓，可許木卻已經等不及了，直接從他懷裏跳了下來，朝著顧夜跑了過去！
他的心瞬間像是被一隻大手捏住似的，又緊又痛，雖然明知道許木不可能拋棄他選擇顧夜，但心理上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更何況許木才剛剛喜歡上他沒多久，要是移情別戀的話也不是沒可能……厲政霆越想臉色越是難看，綠得像是青菜一樣。
許木哪裏知道男朋友現在在想什麽，他現在一心想著顧夜，飛快地跑到了他的麵前，氣喘籲籲道：“顧夜！”
顧夜如死水般的眸子出現了一絲波動，“許木……”
許木無比認真地看著他，每一個字都咬得極為用力，“我想和你說，你不是殺人犯。”
顧夜的瞳孔劇烈顫抖起來，“不，我是……”他和殺人犯其實根本沒什麽區別。
“你聽我說。”許木的語氣不自覺緩和下來，眼神溫和地看著他，“其實那隻是一場夢，不是真的。夢裏發生的內容不是我們能控製的，你沒有錯，我們都沒有錯。”
顧夜心中大震，死死地咬住了唇瓣，幾乎要咬出血來，眼睛更是紅得嚇人。
“你看，我現在活得好好的。”許木在他麵前轉了一圈，“所以你大可不必活在從前的陰影中，如果你保證以後不再做出格的事，那我就原諒你了。”
畢竟這次他是真的差點被顧夜害死，許木本來不想這麽輕易地原諒他，可是看到他剛才那個樣子，又忍不住心軟了。
如果不是他的原因，顧夜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像是瘋魔了一樣，好在他並沒有瘋到底，還能搶救一下。
良久，顧夜艱難地對著許木扯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沙啞著嗓音道：“好，謝謝你。”
許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確定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完了，這才飛奔著回到了厲政霆身邊。
顧夜看著他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卻是什麽也抓不住，唇角扯開一抹苦澀的弧度。
果然還是那個善良的笨蛋啊。
***
厲政霆帶著許木剛回到家，就按著人親上了，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消除心中的不安，才能確定許木屬於自己，才能確定他活生生地在這個世界上。
許木象征地推拒了幾下，很快又和男朋友滾上床打架。
這一架打到晚上才結束。
厲政霆耐心哄著他起來吃了點東西，便不再動他，放著他睡了過去。
許木睡得很沉很沉，還做了一個噩夢。夢中的他病入膏肓，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周圍全是來看望他的親朋好友，包括江以寒、魏維、顧夜都在。
厲政霆和許正國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表情難過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他張張口想要說話，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緊接著畫麵一轉，滿目喪白，竟然是跳到了他的葬禮環節。
親友們抹著眼淚，細細的哭聲刺痛他的耳膜，他的父親許正國好似一下子就老了幾十歲，形容憔悴，頭發斑白，像是一個蒼老的老人。
原本高大的身軀更是瘦了好幾圈，看起來單薄脆弱，下一秒便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嗚嗚嗚嗚……”許木被困在這個噩夢裏，忍不住大哭起來。
半夜，厲政霆聽到了懷中人的哭聲，幾乎是瞬間睜開了眼睛，打開燈便看到了青年哭得通紅的小臉。
他伸手溫柔地輕拍著許木的後背，試圖安撫對方的情緒。
沒想到許木卻是哭得更加厲害了，緊閉著的雙眼沁著淚水，怎麽也睜不開，仿佛陷入了夢魘之中。
“爸爸，媽媽……”
“小木，小木……”
厲政霆眼中滿是擔憂，以為他今天受了驚嚇，輕晃了他幾下，把人晃醒了，“別怕，我陪著你。”
許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來，哽咽道：“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噩夢。”
“夢都是假的，反的。”厲政霆柔聲安慰著他，大手一下又一下地順著他的背，像是在撫摸小貓似的。
許木的抽噎著窩在他的懷裏，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不放，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小動物，沒有一絲安全感。
青年的脆弱和無助揪緊了男人的心，厲政霆恨不得鑽進他的噩夢裏保護他，替他擋住一切可怕的東西。
兩個人安靜地抱了好一會兒，許木的情緒慢慢地穩定了下來，哭聲也停止了，隻是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連鼻尖都泛著粉，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厲政霆心疼地吻了吻他的發頂，溫聲道：“渇不渇？要不要喝水。”
許木搖搖頭，小聲道：“我想我爸爸了。”
厲政霆估算了一下許正國在國外的時差，“那我們給他打電話，好不好？但他不一定能接。”
許木點點頭，乖得像是小孩。
厲政霆便用許木的手機給許正國打了電話，對方很快便接通了，“崽啊！現在國內應該是大半夜吧？你怎麽還不睡覺？肯定又不聽話再熬夜打遊戲了對不對？真得讓你小叔管管你……”
許正國一接通就開始嘮嘮叨叨。
許木聽著他渾厚的聲音，想起夢中他蒼老憔悴的麵容，不禁心中一酸，“爸……”
他一開口，許正國察覺出了異樣，“兒子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沒有。”許木沒出息地擦擦眼睛，又吸吸鼻子，“我就是想你了。”
厲政霆在旁邊擰了塊冰涼的濕帕子替他敷上，讓他好受些。
“真的沒有？”許正國語氣裏多了一絲狐疑，忽然想起了什麽，嚴肅道，“該不會是你小叔……”
隻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許木激動地打斷，“這怎麽可能？他對我那麽好，不會欺負我的！”
“這……我也沒說什麽。”許正國有些訕訕的，也感覺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爸。”許木又叫他一聲。
許正國聽著他的小鼻音，心軟得一塌糊塗，“哎，崽兒。”
許木咬了一下唇，心中難以抑製的悲傷，“你……能不能回來陪陪我？我真的好想你啊爸爸，我也好想媽媽。”
這個噩夢仿佛一種可怕預兆，他真的很害怕自己以後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許正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好，爸爸明天就回去陪你，好不好？”
“好。”許木乖乖答應下來。
兩父子又說了一會兒話，許正國掛電話的時候，似乎聽到了厲政霆的聲音，好像是叫了一聲“寶寶”……
然後反應過來被自己逗笑了。
厲政霆那樣冷峻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說出“寶寶”這麽肉麻的詞？他該不會是年紀大了，連幻聽都出現了吧？
許正國甩甩腦袋，把這些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滿心記掛著自己的寶貝兒子。
沒想到許木想他想得都哭了。
他這個爸爸做的真是太不稱職了，這次回去他一定要好好地陪伴他一段時間。
另一邊，厲政霆再次哄睡了許木，動作輕柔地擦拭著他的臉，又看了他許久，才開始慢慢收拾。
“啪嗒。”有什麽東西被他碰掉在地。
厲政霆的第一反應就是扭頭去看許木，見他隻是長睫輕顫，微微皺了一下眉，並沒有被驚醒，這才看向地上。
看起來似乎是一個筆記本，正好攤開了第一頁，上麵隱約寫著什麽。
厲政霆彎腰撿了起來，看到了熟悉的字跡，薄唇輕啟，“願望清單？”
這是什麽東西？許木的心願？
他看到第一項直白地寫著幾個大字：睡厲政霆。後麵還打著一個大大的勾，表示已完成，而其他選項卻仍是空白。
厲政霆修長的指尖緩緩摩挲了一下那個大勾，忍不住笑了一下。
原來那天的驚喜早有預謀。
許木早就計劃要睡了他。
也是他不應該，讓他久等了。
厲政霆接著把下麵的願望一條又一條地看了下去，幾乎沒有什麽難的，他都可以幫他實現這些願望。
隻是越看下去，他的眉頭皺得越緊，逐漸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份願望清單……
為什麽寫得這麽像遺願？
厲政霆的眸色逐漸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