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巧遇
秦哲做過很多次車禍的噩夢,一次次地看著樂清淩倒在血泊裏。他總會嚇醒,像是墜入無底的冰山崖隙一般渾身發冷,在恐慌裏掙紮。
他原以為那是最痛苦的折磨，見到樂清淩崩潰才發現自己錯了。
樂清淩癱坐在地上。整個人沒了往日的溫柔與朝氣，跟旁邊枯死的枝丫一般垂頭喪氣,捂臉想哭，卻隻發出了嘶啞無力的低吟。
他自以為是的挽回,給樂清淩帶去的是痛苦。
他說著要改,卻聽不到樂清淩說了那麽多次的“離婚”和“放過我”。
秦哲不想看到樂清淩這樣難受，決定放手。他摘下戒指就感覺心裏一空,自己都不像自己了,說出以後再也沒機會說的表白。
他不敢看樂清淩會有什麽反應,離開了。過後，他接到樂清淩請假辦手續的通知，竟然有一絲欣慰：樂清淩迫不及待，他做的是對的吧？
離婚那天，秦哲看到的卻是一個憔悴的樂清淩。他疑惑，又怕多看兩眼會生出糾纏的心思,回想樂清淩上次的崩潰才忍住不舍。
他們辦手續到最後一步，樂清淩突然問：“你怎麽回來的？”
秦哲愕然，明白樂清淩為何沒有他想象中那樣開心了。
因為樂清淩是個善良的人。
他說出自盡的真相,樂清淩會有“你為我而死”的負擔，不會離婚也不會開心。他不說，能像是原來一樣給出樂清淩最想要的東西。
秦哲選擇撒謊,完成手續拿到了離婚證，聽著樂清淩在旁邊跟工作人員禮貌地說了一句“謝謝”。
他也想說的，可是聲音發啞發不出聲音。他隻得揣好的離婚證快步離開了民政局，回到車子裏才看了一眼外頭，發現樂清淩同樣直奔車子。
停車場挺大，他們正好停了一南一北的兩頭，出了大門就分道揚鑣。
秦哲閉上眼睛不再緊繃，感覺壓抑已久的酸澀一層層地漫上來。
助理沒有急著問接下來的安排，靜靜等了一會兒。可是，手機沒有配合，潘嶼致電的震動聲在安靜的車內無所遁形。
秦哲睜開眼，正巧看到助理捧著手機不知如何是好，“我來接。”
潘嶼原來打算悄悄從助理那裏打探情況的，聽到他的聲音有點無措，“呃……你辦完了？”
“嗯，下午可以照常開會。”
“不需要休息嗎？”
“那就是休息。”
“……好吧。”
潘嶼接受了他瞎扯的鬼話，去安排會議。
秦哲也打起精神叫司機出發，回到公司繼續繁忙的工作。
他忙到了晚上11點，要不是潘嶼叫保安趕人會熬個通宵。
他回了家，躺著看天花板回想上次失眠，忽而發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因為他一直在寫信，一直存著樂清淩能夠看到的希望。這種微薄的希望蓋過了被拉黑的沮喪，出乎意料地讓他對將來有點盼頭。
秦哲去了一趟蓬岷村發現樂清淩真的不會看信，希望就這麽滅了。
他越想越難受，索性起來找點事情做，翻箱倒櫃許久沒找到合意的書，反而見著沒用完的信紙和信封。
秦哲皺皺眉頭，鬼使神差再開始寫。他曾經想過寫100封，目前寄出了25封，花了那麽久時間才完成了四分之一，不知不覺在心底存下執念了。
他是確定目標就會做下去的人，很少放棄。目前放棄的例外，一個是按著奶奶的遺願照顧爺爺振興家業，另一個就是跟樂清淩離婚。
秦哲不想再放棄了，繼續寫，哪怕樂清淩不會看到。他覺著，當是完成醫師給他的鍛煉表達任務也好吧。
他寫了一半就去上班，開完晨會看到潘嶼在跟冷涵打電話。
“為什麽今天不回來？哦，要歡迎清淩啊。”潘嶼瞥了他一眼，壓低聲音，“你玩吧，我挺好的。對，他沒請假。”
秦哲知道說的是自己，但裝作沒聽見。
樂清淩能夠淡定複工，他也可以。兩個人離婚的私事，不需要影響工作。
過了兩天，冷涵回來，帶了一堆很有民族特色的手工飾品當員工福利。
秦哲看到飾品就想起蓬岷村，不喜歡要退回去。他走到潘嶼辦公室，碰到他們看拍攝花絮，不知不覺盯著畫麵裏的樂清淩看了片刻。
“找我有事？”潘嶼注意到站在門口的他。
秦哲收回視線，把退回的禮物放在桌麵，“我不需要。”
潘嶼看了一眼冷涵。冷涵倒是反常沒有使小性子，平靜收回，“好，我給小周吧。”
秦哲回去忙工作，休息時看看手機發現冷涵把花絮視頻發過來了，附言：【專屬員工福利。】
他皺了眉頭，但還是打開視頻看看。視頻跟方才看到的差不多，多了一部分歡迎樂清淩歸隊的慶祝。畫麵裏的樂清淩精神不錯，笑得燦爛。
秦哲看了兩遍，按時下班回家睡覺。
睡眠正常了，他就能夠恢複規律平靜的生活。按時上班，加班到潘嶼忍無可忍趕他回家，回家後心情好看點書，控製不住想樂清淩就寫寫信，如果意誌消沉得不行，拿出最有用的視頻瞧瞧。
樂家知道了離婚的事，最後聯係是告訴他“晨曦決定複讀”。心理醫師發現他按時複診，鬆口氣，小心說起爺爺打聽他消息的事。
秦哲早就知道。他會去醫院看看狀態不好的媽媽，聽秦蒙說起過。
秦蒙與他鬥了那麽久，奪回家族事業的權力卻發現還是喜歡當二世祖，加上需要在媽媽麵前裝作兄友弟恭，被爺爺罵得多了的因素，與他講和當起眼線。
他有秦蒙幫忙，又知道心理醫師有職業素養不會胡說，對爺爺保持無視態度，隻在“老牌酒店竹枝軒關閉三家分店”的新聞出現時詫異一會兒。
秦哲最關心的還是樂清淩的消息。他會不自覺打開微博瞧瞧，莫名其妙跟著那些粉絲們一塊簽到打卡。他終於混進了高級粉絲群，聽說樂清淩拍攝相當順利，會按時回來。
順利之中也有不如人意的地方。最後一場戲是啞巴在眾人麵前嘶吼痛哭的戲，聽說樂清淩過於投入，哭了好久才停下來。
這個消息是冷涵說的。冷涵成天逼逼，九成廢話一成有用，不知是天生話癆還是故意為之。
粉絲群能夠知道的消息是樂清淩將搭乘哪天的航班回來，組織去接機。秦哲當然不能去，在群裏麵等他們發圖片，等了許久看到樂清淩麵色不佳還要盡力笑的樣子。
在山裏拍攝兩個月，確實太難受了。接下來樂清淩要參與《凱旋》的宣傳，休息幾天就要忙起來。
秦哲這麽一想，有些後悔自己跟陳恩澤說過“不管”的話了。
他是最大投資人，陳恩澤肯定要過來說說後期工作進度，還邀請他參加點映禮。他想到樂清淩會因為自己不舒服，拒絕並表示不想過問。
如果他插手的話，樂清淩會不會輕鬆點？
秦哲思考片刻，覺得不會。
樂清淩寧可忙到天昏地暗，也不願意見到他吧。
樂清淩結束《啞巴》的拍攝，從寧靜的山間回到喧鬧的城市，有點不適應。
他看著機場廣告裏的人，迷惑不解，“我到底拍了多久？連廣告上的人都不認識了……”
崔明坤跟著瞧去，笑了，“正常，蘇靖陽是突然火的。半個月前，他上了一檔綜藝節目，因為表現好直接圈了幾百萬的粉。公司看到商機死命壓榨，一口氣叫他接了八個代言。”
“八個？”樂清淩皺眉，“他是隻拍一期的客串嘉賓嗎？”
“不是，錄節目的間隙去拍廣告。”
“太過分了吧。”
“過分就對了。這是墨盛娛樂的正常操作。”
樂清淩恍然大悟，“哦，文若羽以前那個公司的。”
文若羽已經與墨盛娛樂解約了。拍《凱旋》時，陳導覺得文若羽被目光短淺賺快錢的墨盛娛樂派去拍爛片可惜了，幫忙解約，簽到自己公司那邊去了。
文若羽為此給樂清淩發了好多信息道謝，非要請吃飯。樂清淩回了一次“不客氣”，就憑著進山區拍戲的正當理由無視了，安靜許久。
這樣的安靜要被打破了。接下來是《凱旋》的宣發工作，他不得不見到文若羽，又得被一陣纏。
樂清淩想想就腦仁疼。他不討厭文若羽，但是討厭能夠讓他想起秦哲的人。
他好不容易把秦哲拋之腦後的。上次，秦哲說自己遇著意外才回來，他半信半疑但沒有繼續問，辦了手續才開始糾結。為了停下糾結，他跑回山區裏拍《啞巴》，用繁忙的工作來避免自己多想。
現在，《啞巴》殺青，還有《凱旋》的人幫著他想起秦哲。
“唉。”樂清淩不由歎氣，“怎麽這麽苦啊。”
崔明坤還在說剛才的話題，“但是墨盛娛樂確實能捧人。蘇靖陽運氣不錯，碰上了文若羽解約。他紅了忙了，總比在別的公司默默無聞來得好。”
“哈？什麽蘇靖陽？”
“你不是說他苦嗎？”
樂清淩皺皺眉頭，“沒有啊。我為什麽要管別人苦不苦？”
崔明坤被說得一噎，提醒，“他不是普通的別人。他是晨曦的阿陽。”
“……”樂清淩重新再看廣告裏意氣風發的新流量小生，“他紅了，還願意跟晨曦在一起嗎？”
“目前是在一起的。”
“晨曦的事，我也管不著。說說點映禮吧。”
崔明坤恢複正經模樣，“嗯，先說你最關心的事。秦總不去。”
樂清淩終於安了心，一本正經馬後炮，“不管他去不去，我都會公私分明配合宣傳的。”
崔明坤直接翻了個白眼，給了毫無靈魂的感歎，“哇，好厲害啊。”
樂清淩才不管，開始思考到時候怎麽打發文若羽。他看了看點映禮參加的人，覺得自己不必太擔心——以文若羽想要往上爬的衝勁，肯定忙著巴結大佬沒空理他。
他想得挺對的。點映禮當天，文若羽與他打個招呼就去大佬堆裏周旋了。樂清淩也沒有閑著，去問問看過的影評人想法，發現一致好評還是蠻開心的。
後來，他去錄製《凱旋》的宣傳節目，參加首映禮，盡心盡力，抽空看劇本決定下一部戲是《不知身是客》的男二號，給影帝獎杯拿到手軟的巨佬做配。
樂清淩接下來不是故意找事做，而是真的忙了。《凱旋》上映了，票房輕鬆破億的時候。他已經開始下一部戲的拍攝，在片場發微博，沒幾天到了五億，用休息時間跟主創人員做了直播宣傳，破十億回去參加慶功宴，破二十億時正好被國內獎項提名，又要慶祝一次。
這麽多忙碌都是因為《凱旋》而起，卻沒有秦哲的身影。
樂清淩鬆口氣，又有一點悵然：每次《凱旋》有活動，他回去參加，都暗搓搓打聽秦哲去不去。聽說不去也沒有安心，一路提心吊膽生怕突然見著了，緊張半天，才發現秦哲是真的不出麵。
算算時間，上次見麵已經是八個月前的事情了。
樂清淩計算出來，有點能放下心了。他不想見麵，秦哲同樣如此。他在娛樂圈中身不由己，秦哲卻是自由的，肯定會盡量避免，根本沒有擔心的必要。
不知不覺，《不知身是客》也殺青了。樂清淩回到家，不會像是以前那樣急急找下個工作做，決定休息幾天。
他一休息，朋友的邀約就過來了，“清淩，我們打算聚一聚，你來嗎？”
樂清淩一改往常縮在家的態度，爽快說，“去！”
他去了聚會，卻有點融不進去，
朋友A說：“拍戲好苦啊。我上次去一個小縣城……”
樂清淩有更苦逼的山區拍攝經曆，但他習慣性為別人考慮，靜靜聽著不發話。
朋友B說：“那誰說要公開，我就要分手了。他居然……”
樂清淩經曆過更複雜的分手，還是當傾聽者。
到頭來，所有人都發現他是個很好的聽眾，搶著找他聊。
他聽久了也會累，說去上廁所跑開了。
樂清淩快走到廁所的時候，發現那邊有個說起前任就停不下來的朋友。
他默默地拐彎進了樓梯間，想在裏麵安靜地玩會兒手機。
他玩著，突然聽到下麵有開門的動靜，循聲一看……
“嗯。”秦哲在打著電話，“你先陪著，我現在就過去。”
樂清淩驚了，趕緊想往旁邊躲。
秦哲聽到聲響，看過來。
他們倆的視線就這麽對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9176347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口天木木夕。17瓶；椰子蓉、熊熊omg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