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七月大海
轉眼到了七月中旬,柳曜頭上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頭發也基本上長成了原來茂密的樣子。
“晚上想吃什麽?”司朗收拾手邊的文件,準備下班。
“嗯……我想吃炸雞。”
“行,帶你去吃炸雞。”
這是柳曜蘇醒後第一次去醫院以外的地方,司朗有些擔心,公文包裏裝著好多急用藥。
司朗和柳曜穿著短褲和白色的上衣,胳膊挽著胳膊走在大街上。
“你就不怕旁人說三道四?”柳曜想要掙脫掉司朗的手,卻被司朗摁住了。
“不怕。你是病人,我是醫生。摔倒了對腦子的修複不好,所以要拉著你。”
“是吧,男朋友?”司朗笑的邪魅,夜色模糊,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見眼睛裏倒映出柳曜的影子來。
兩個人在大街上走著,就走到了他們還在上高中時常去的那家奶茶店。
經過那扇落地窗,仿佛能看到窗戶後麵坐著兩個小男孩,一個穿著校服,正認認真真的寫著手上的題,另一個男生捧著一杯奶茶坐在旁邊,一雙眼睛盯著旁邊男生的臉上,眼睛裏滿是柔情。
“你還記得……”兩個人異口同聲同時轉過頭來看著對方,又同時相視一笑。
“記得啊。”柳曜伸手勾了勾司朗的脖子。
“那個時候你就喜歡我了吧?”柳曜笑的很調皮。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啦……不過……應該是吧。”司朗抓了抓頭發,躲避開柳曜追問的眼光。
“喜歡就喜歡啊,你害羞什麽?”柳曜笑著打趣。
“沒有啦!”司朗反駁道,臉倒是變得更紅了。
兩個三十五歲的男生走在大街上旁若無人的笑著鬧著,想十八歲那年的光景。
兩個人忽然就那麽長大了。
“您點的炸雞雙人套餐,請慢用。”
兩個人並沒有直接在炸雞店裏堂食,而是打包帶走。
司朗一手拎著炸雞,一手拎著柳曜。
柳曜因為在床上躺的時間太長了,個頭並沒有長高,倒是司朗出國換了水土長高了不少,這下柳曜的腦袋恰好就到司朗肩膀的位置了,司朗一低頭就能看到男朋友的腦頂。
這身高差太萌了。
柳曜一開始還不明白為什麽司朗要把炸雞打包帶走,隻是沿著腳下的路走著走著,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熟悉起來。
風中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味道。
是大海。
司朗從包裏掏出一張大毯子,鋪在沙灘上,兩個人坐在毯子上,一邊看大海賞月色,一邊吃著炸雞數星星。
最幸福不過了。
大海還是那片大海,星空也還是那片星空。隻是十八歲那年帶著他們秘密的浪花,不知現在飄往何處了。
是在威尼斯水道裏,唱給貢多拉的船舷,還是在大西洋深處,抵達了一隻鯊魚寶寶的肚子裏。
“司朗,你有沒有想想過,如果我沒有醒來怎麽辦啊?”柳曜嘴裏咬著一個雞翅,嘴唇油亮亮的。
說沒想過是不可能的。司朗曾為此做過很多的心裏掙紮。
“想過啊,當然想過。”司朗頓了頓,從衣兜裏拿出手紙把柳曜嘴上的油擦幹淨。
“一開始的時候,我可能會想隨你一起去。”司朗笑了笑,望著天空。
那些日子很難熬,做出一個關乎生死的決定,並不是那麽輕鬆。
那些夜晚,他一個人在自相矛盾中苦苦掙紮,幾乎就要把自己分裂成兩半。柳曜要是死了,他就徹底失去世界上那個最愛自己的男孩子了。
從此孤芳無人賞,從此一人空悲切。
他想離開,想逃離,想哭泣,想永逸。
但是司朗就是司朗,幾乎在一瞬間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生或死,隻能由我來說了算。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應字造句,不和夢想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他用一張飛往法國的單程票來證明自己的言行。
他把整個宇宙當成籌碼壓在了命運的賭局上。
他在刀光血雨中獲得新生。
“隻是我覺得,我就這麽走了,未免太可惜了。而且,我知道你能醒過來。”
司朗舉起一個上校雞塊,沾了千島醬送到柳曜嘴邊。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你要幹嘛?”司郎問。
“其實這個問題我之前也一直在想。”柳曜回答,“隻上過大學一年而且我現在還沒有畢業證。”柳曜苦笑道。
“我打算重新回學校,用兩年的時間把落下的課程修完,然後參加個律師團隊之類的。”
“行。但是你不能離開我。”司朗說道。
“我跟你一起去清之華。”
於是這一對形影不離的戀人在一周後就收拾好行李準備前往清之。
“小曜啊,你可千萬別再出什麽事情了!”趙姨在機場送機的時候整個人都愁眉苦臉的。
趙姨年紀大了,頭發上長出白發了。抱著柳曜哭唧唧的小個小孩子似的。
“趙姨,”司朗輕輕抱住趙姨,摸了摸她的頭發,“我有時間一定會來看你,好麽?”
管家、尹禦、趙姨,陪在柳曜身邊將近有十多年的時間,他們就像家人一樣,關心著柳曜的衣食住行,不希望他受傷,看著他從小男孩長成大人。
清北班的那些人也趕來送機了,熱烈的眼淚在空中飄灑。
一個好朋友,很難得;一群好朋友,更難得。
給你時時刻刻的安全感和歸屬感,給你關懷和溫暖。
“我可等著帶柳曜參加你們的婚禮啊!”司朗朝跟那三對膩膩歪歪的小情侶提前預定了婚禮席位。
“那你倆呢?”邢舒邢朗倒依舊是口無遮攔的問。
司朗笑笑,拉起柳曜的手:“自然也會辦的,到時候你們可不許缺席啊。”
眾人目送兩個人消失在視野裏。
其實就算司朗和柳曜不說,明白人基本上也能看出來是怎麽一回事。
司朗看柳曜的眼神和看於斌的眼神就不一樣。
一個是看自己心上人,一個……一個似乎是在看自己的兒子。
清之華大學教導處得知柳曜的情況,把他安排在了高老師現在帶的班級裏。
“聽說咱們新來了個大叔!”
“什麽大叔,看起來也就二十多!”
“我今天早上在班主任的辦公室裏看到了!長得老帥了!”
“那他以後跟咱們一起上課麽?”
“好像是!”
正在大家熱鬧非凡的在教室裏嘰嘰喳喳的討論的時候,那位“大叔”就跟在高老師身後走進了教室站在前麵講台上。
“大家安靜一下,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班級新來的學生,由於一些特殊的原因,現在跟咱們一起上課。來,柳曜,介紹一下自己吧。”
“大家好我叫柳曜,請大家多多關照。”
“還是一點沒變啊,跟十年前一樣,還是那麽高冷。”小高老師做了個簡短的評價。
十年前風靡整個校園的法學才子柳曜正式回歸,略微成熟的氣質在人群中格外的脫穎而出。
清之華表白牆不知道現在已經傳到了第幾代,總之現在的清之華大學表白牆又變成了每天日更一百條,其中有九十九條都是跟柳曜有關的“柳曜表白牆。”
司朗則在當地最好的醫院就職。
與其說是就職,不如說是院長親自找上司朗,高薪聘請他到醫院坐診。
上班的第一天,司朗站在科室裏向大家作自我介紹,底下人笑成一片:“你都這麽有名了還做什麽自我介紹啊?”
也是,司朗向醫生做自我介紹就像是皇帝登基身上還帶著名牌。
“醫學界誰還不知他呀,用愛創造奇跡嘛!”
司朗對這句誇讚表示有點蒙圈。
於是司朗省掉了自我介紹,說了一些他準備在醫院成了一個專題小組,他想帶一批新人更好的把經驗傳授出去。
司朗講完,鞠躬,下台,回到自己的位置。
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草莓混合著奶糖的味道……
“好久不見啊?”
司朗身後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聽著有點奶聲奶氣,那股甜甜的味道更濃了。
司朗回頭一看,差不點就笑出聲來。
崔佳萌戴著個圓框眼鏡,身上穿著有些偏大的白大褂,嘴裏叼著棒棒糖心不在焉的靠在椅背上。
“你怎麽瞅著像長不大似的?”散會之後司朗把胳膊架在崔佳萌的肩膀上。
崔佳萌長得確實很小,瘦胳膊瘦腿,帶個假發往護士堆裏一站,絲毫不露任何破綻。
“我怎麽瞅你長得跟個大熊似的。”崔佳萌白了司郎一眼。
“你對象呢?”崔佳萌問。
“上大學呢。”
“哦。對了,你那個學習小組,怎麽選人?我想參加。”
“來者不拒。”司朗彎腰接著逗崔佳萌。
“那個神醫司朗跟小崔走的還挺進的。”
“人家大學時是舍友,關係能不好麽。”
“也是。不知道司朗有沒有對象呢。帥氣多金,真讓人羨慕。”
“那你可別想了。”護士長向旁邊的小護士壓低聲音:“這個司朗好像是有男朋友了。”
“什麽?男……男朋友……啊?”
護士長眼神示意了一下小護士,示意她小點聲,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旁邊。
“就他治好的那個人。沒幾個人知道,你別往外說。”
護士長推著車走了,剩下在風中淩亂的小護士。
哎,果然現在好一點的男生都好搶手,不僅要跟長得比自己好看的女生搶,還要和男生搶。
單身小護士愁眉苦臉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