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最後的擁抱
“威?”從回憶之中走出,蓋倫震驚而又疑惑地打量著眼前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
是他嗎?蓋倫的心中仍然存留著一絲希冀,如果可以,他寧願從七年前的那一次別離就再也不要見到那一個雪地中的孩子,至少,不讓自己得到這樣一個近乎可笑而殘忍的消息。
他將視線從威爾斯的臉轉移到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棕色的瞳仁漸漸縮成了的一枚,已經完完全全確定了威爾斯的身份。
那裏一直都有一枚儲物戒,一枚火紅色的幸運石,隻不過自己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過罷了。
七年的時間過去,這個孩子雖然已經長大,卻也不過是十九歲而已。
他的容顏愈發精致,妖冶的雙眸妖冶的唇齒散發著無盡的魅惑,如果不是那張黑龍麵具遮掩,這樣的統帥是否還能令一個軍隊產生那樣的凝聚力與信仰?
十九歲,竟然成長為足以與帝國軍隊、與自己對抗的奴隸軍首領,蓋倫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為什麽?”蓋倫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直直地看著眼前這個容顏陰柔以至於過分妖冶的青年,話語中充滿了質問。
為什麽沒有加入帝國軍隊,為什麽在那之後沒來找我,而是成為了那些奴隸的統領,成為了眼前這樣一個人?
威爾斯呆愣愣地從滿地的麵具碎片上挪開自己的眼睛,在觸及到蓋倫裹著滿滿的悲痛與疑問的眼眸的一瞬躲閃地看向另外一邊,隨即苦笑了一聲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是啊。”
我加入了軍隊,用了七年的時間,隻不過,陰錯陽差地站在了你的對立麵。
“蓋倫,還是那句話,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與別人無關。”威爾斯閉了閉那雙紅色妖冶的眼睛,嘴唇上被他咬的有一道深深的印記。
不等蓋倫有所回應,威爾斯接著又將視線轉移到聖·索菲亞身上,眼神幾乎在他的身上剜下來一塊肉,連聲音也從之前的溫舒瞬間降低到了零點,“你用你‘聖’字的榮譽答應過我的事,希望你不要食言。”
“哦,讚美□□神!”聖·索菲亞從威爾斯的容顏上回過神,下意識地喊出了一句,似乎已經確認了什麽,他心情很好的沒有食言,轉頭對一旁的利奧波德吩咐道:“利奧波德,你留下來處理一切。”
“遵命,聖·索菲亞閣下。”利奧波德躬身應下,卻在遠離聖·索菲亞的地方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論是之前對奴隸軍下毒,還是現在將要對他們進行救治,自己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
聖·索菲亞又將視線轉移到威爾斯身上,他看著眼前這個青年,就像看待一顆稀有的珍寶。
“孩子,雖然不想,不過你的能力還是令我忌憚。”聖·索菲亞微微一笑,從儲物戒中掏出了一根銀白色的鎖鏈,看著幹淨純潔的顏色,卻是件肮髒的束縛品。
威爾斯冷笑了一聲,再一次偷眼看了看緊擰著眉頭的蓋倫,隨後閉上了眼,並沒有做任何的反抗。
銀白色的鎖鏈在光係魔法的灌注下漸漸伸長,它的一端從聖·索菲亞身上脫出,纏上了威爾斯的身軀,像對待包裹一樣把他緊緊縛住,另一端被聖·索菲亞緊緊地攥著,時不時地輸入一些光係魔法。
鎖鏈在威爾斯身上勒出深深的痕跡,讓他連呼吸都有些憋悶不暢。
他體內的火係元素在逐漸流失,而外界的火係元素則被倏然截斷,逐漸變得空空如也的身軀比得上自己心髒之中的空落,讓威爾斯產生了莫名恐慌。
蓋倫……威爾斯在心裏輕輕喚著,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給予自己懷抱與溫暖的人再一次給了自己一分堅強。
利奧波德去解決奴隸的事,而埃利根則正一旁的空地上刻畫傳送陣,他們既然已經完成了任務,自然要盡快趕回聖殿交差,雖然聖殿的元老們並沒有告訴他抓捕叛首的真正目的。
奧利根瞥了一眼被緊縛著的威爾斯,薄薄的唇角挑出陰冷的弧度,不過隻是一瞬,他就再一次低下頭,繼續刻畫自己的傳送陣。
這種傳送陣雖然不是十分複雜,卻也並不簡單,用了很長時間,埃利根才把所有的節點刻畫完畢,並將傳送坐標定在了聖殿的位置。
他從儲物戒中掏出一顆魔晶鑲嵌在傳送陣中央,一道絢麗的魔法光輪如同他們到來時的那樣衝而起,上麵複雜的魔法紋路映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如夢如幻。
隨著傳送陣的點亮,地平線上也有一道熹微的光芒隨著這道光輪漸漸顯露出來,不知不覺中,黑夜已經悄悄離去,黎明再一次降臨在這座大陸之上。
“威,你……”還有很多話想要對眼前這個青年,但卻梗在自己的嘴裏怎麽也不出口,蓋倫緊了緊自己的拳頭,
“二王子,傳送法陣已經開啟,你應該知道啟用一個法陣需要付出的代價。”聖·索菲亞的視線落在兩個人身上,似是好心地作出了提醒。
傳送陣不能大規模使用自然是有它的缺點,因為它的每一次開啟都意味著要浪費一顆聖獸的魔晶。
在這個神獸像法神、劍神一樣已經絕跡的時代,聖獸在這座大陸上近乎意味著魔獸世界的巔峰力量,它們的魔晶的珍貴程度可想而知,聖殿即使再財大氣粗,也不可能把聖獸魔晶當作經常的消耗品。
這個臨時刻畫的傳送陣最多隻能維持半個魔法時,半個魔法時過去,它將會隨著聖獸魔晶一同消失。
鎖鏈的聲響隨著聖·索菲亞的牽扯嘩啦嘩啦地響起,正在愣神的威爾斯被它帶動地踉蹌了一下腳步,險些就要摔倒在地。手臂被勒的發疼,威爾斯隻能選擇跟上聖·索菲亞的腳步以便減輕疼痛。
“……威爾斯……”蓋倫忍不住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身軀,卻又被威爾斯掙脫了出來。
感受著手掌上剛剛觸碰到的溫度從指尖流失,蓋倫心中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滋味,他隻能眼睜睜地待在原地看著威爾斯一步一步地遠離自己身邊,然後踏進傳送陣之中。
奧利根緊隨著聖·索菲亞的腳步,鄙夷地在威爾斯與蓋倫身上施舍了一個眼神,然後高傲地揚起了頭顱,融進了傳送陣覆蓋的光芒之下。
悠閑地在一旁休憩的獨角獸看到所有人都已經踏入了傳送陣,這才懶洋洋地抖了抖四隻蹄子上沾染的泥土,邁著悠閑的步子,像一名高雅的紳士,向傳送陣一步一步地走去。
這場無聊的旅行,終於能夠結束了,它懷念聖殿那幾乎凝成液體的光係元素,也厭惡這蕭條寂寥又髒又亂的荒原。
忽然之間似乎感受到了什麽一般,它頓住了腳步,頭顱倏地轉到一邊,一雙純粹的不含雜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向著遠方看去,眼中的光芒隨著朝陽的升起愈加變得明亮。
在那裏,在日出的方向,兩道身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後,沐浴在晨曦之中,正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一聲清亮的鳴叫從獨角獸的喉嚨中發出,高昂的聲音穿破軍隊重重的包圍,穿破清晨還未消散的雲藹在蕩漾在每個人的耳邊。
緊接著,獨角獸朝著那兩個身影到來的方向慢慢躬下了自己的身軀,虔誠而心翼翼,它的雙蹄是跪拜的姿勢,有著一隻獨角的頭顱也埋在雙膝之間,虔誠的就像是一個朝聖者,在祭拜自己的神明。
不在乎雙膝下的泥土究竟有多麽肮髒,也不在乎自己的姿勢是不是侮辱了高雅這個詞匯,獨角獸就這樣一動不動地,順從著本心做了這個動作。
聽到獨角獸預警一般的聲音時,聖·索菲亞就已經從傳送陣中走出,他心中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如果自己不回頭看看情況,就一定會錯過什麽。
當獨角獸做出跪拜的動作時,聖·索菲亞已經再也不知道用什麽詞匯形容自己的心情,就連聖殿的教皇也隻是在繼任儀式上接受過獨角獸的跪拜,但那也是他們施予在獨角獸身上的命令而已,但是現在,卻有人讓獨角獸作出了這樣的動作,而且還是心甘情願。
哦,光明神在上,請您告訴我,究竟是誰有這麽大的魅力?
心中在不停地叫囂,一個一個的猜測在聖·索菲亞的腦海中升起而又湮沒,直到他終於看清了來人的樣貌,卻又在那一瞬間變得更為疑惑而怔忡。
隻見獨角獸朝拜的方向,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懶洋洋地走在前麵,纖細的手指捂著哈欠不斷的嘴唇,那晶瑩黑色的眸子也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似乎還沒有怎麽清醒。
一名二十多歲的男人緊跟在他的身後,眼中溢滿了柔情。
男人有著一頭金色的長發與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如果不是他那額角上打著聖殿特製的奴印,此時此刻的他會被所有的人誤認為是一名貴族。
沒有任何遲疑的,聖·索菲亞將視線從男人身上挪開,看向前麵那名少年。
那低等的奴隸不可能收獲獨角獸的跪拜,但是這名少年究竟有什麽魅力能創造這樣的奇跡,是光明神附體,還是……忽然之間,一個想法出現在聖·索菲亞的心頭。
凱爾打著哈欠,懶洋洋地進行著清晨的散步,直到走到了所有人的跟前,這才揉了揉雙眼朝著蓋倫打了個招呼,“真巧,二王兄,你的軍隊竟然和我一樣起的那麽早嗎?”
“凱爾?”熟悉而充滿懶散氣息的聲音讓蓋倫怔了一瞬,他呆愣地將視線從再一次出現在自己視野中的威爾斯身上挪開,終於在看清凱爾的容顏後鬆了一口氣,他的弟弟終於平安回來了。
將之前想對威爾斯的話咽下,蓋倫正要開口向自家弟弟打個招呼,卻被另一道聲音搶了先。
“哦,光明神在上,少年,我是否有榮幸能知道你的名字呢?”聖·索菲亞的臉上再一次掛上了他那特有的聖潔無比的笑容,他慈祥地看著凱爾,就要伸手撫上凱爾的頭顱為他賜福。
一個身軀先他一步從凱爾的身後踏出,把聖·索菲亞擋在了自己的麵前,抓-住了他那隻滿是褶皺幹巴巴的手。
不等聖·索菲亞開口話,那隻手的主人就已經把他的手甩開,隻不過那動作怎麽看都像是在對待一隻肮髒的蟲豸,嫌棄又厭惡。
隨著亞瑟動作的做出,聖·索菲亞臉上那聖潔的麵具終於舍得脫落了一次,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一般,他把那隻被亞瑟捉住的手攏進自己寬大的袖口,悄悄地在手上用了光係的淨化術。
不過緊接著,他立刻將麵皮下就要浮現出的厭惡在最後一刻強行縫進了另外一層皮肉之中,聲音卻有些幹啞衝著眼前的亞瑟道:“年輕人,光明神給予你奴隸的身份是為了讓你更好的贖罪,而不是用來欺負一個年長者,否則你永遠也上不了神界,隻能像魔鬼一樣落下無盡的地獄深淵。”
聖·索菲亞刻意加重了‘奴隸’兩個字的發音,似乎想讓亞瑟認清自己的身份。
從來沒有人在他的麵前對他做出這樣的事來,這個低等的奴隸很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得罪了一個多麽高貴的人。
“哦。”大概因為看著聖·索菲亞年紀太大的緣故,亞瑟好心地回應了他一聲,隨後再一次退到凱爾的身後,將視線放在了凱爾身上。
那雙眸子從冰冷到柔情,幾乎不需要一秒鍾的時間。
看著亞瑟的動作,聖·索菲亞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忽略了亞瑟那一瞬間鄙夷的輕瞥。
“哦,孩子,我想要確認一件事,你能不能讓我替你做一個檢查?”聖·索菲亞腆著一張老臉,那滿是褶子的蒼老容顏上的笑容讓所有人都幾乎有些不忍直視,這一次他倒是沒有伸出手來要給凱爾賜福。
連眼神都沒有施舍,凱爾輕而易舉地越過聖·索菲亞走到蓋倫的麵前,開口問道:“二王兄,這麽長時間不見,我怎麽不知道你的軍隊裏竟然多了這樣一個瘋瘋癲癲的家夥。”
聖·索菲亞臉上的笑容隨著凱爾的聲音就是一僵,他的手指被氣的有些發抖,掌中的光係魔法瞬間增加了一倍輸進了手上的那根鎖鏈上,更加緊縮的纏繞讓鎖鏈另一端的威爾斯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額頭上緊接著就掛上了細密的汗珠。
蓋倫很想笑,卻在看到威爾斯現在的模樣後時僵硬了自己的嘴角。
這時,凱爾也注意到了被鎖鏈緊緊縛著的威爾斯,片刻之間,他就已經確認了威爾斯的身份。
緊接著,凱爾的嘴巴張成了型,似乎沒有想到看著動作十分彪悍的威爾斯竟然有著這般妖冶絕美的容顏,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威爾斯,在那嫣紅的唇齒與赤紅的瞳色上停留了許久。
凱爾未曾察覺到他身後的亞瑟那足以將威爾斯撕碎的眼神,隻知道用語言滿足著自己的惡趣味,“這麽美的容顏竟然藏到那樣醜陋而猙獰的麵具之下,威爾斯,你是擔憂你這妖冶的容顏會像奧斯汀一樣擾亂了奴隸軍的心神,還是在替某個傻-瓜守身如玉呢?”
凱爾的嘴裏雖然著威爾斯,但眼睛卻一直停留在蓋倫的身上,他的二王兄,真是木訥的無可救藥。
將目光從蓋倫身上挪開,凱爾再一次將視線放在了威爾斯身上,隻不過眼神略有些輕挑,“嗨,威爾斯美人,你怎麽弄成了這個模樣,我這個二王兄竟然這麽不懂得憐香惜玉嗎?”
蓋倫被凱爾的明顯的一愣,他與威爾斯之間不過是七年前那場偶然的相遇以及七年之後這場錯誤的重逢,他呆呆地看向自家弟弟,不明白凱爾為什麽要這樣。
威爾斯則抬頭看了凱爾一眼,並沒有憤怒凱爾的調笑,相反,他的耳尖微微紅了一紅,臉頰也泛起健康的紅暈,但那不過隻是一瞬之間,隨後他就再一次恢複了之前的蒼白。
“蓋倫。”威爾斯的呼喚讓蓋倫倏地轉過了頭,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威爾斯,卻隻聽到他繼續對著自己道:“三王子已經平安歸來,我已經兌現了諾言,請記住你的誓約,你所答應過的,我希望……”
威爾斯最後一句話淹沒在他的苦笑聲中,他搖了搖頭,低下頭將自己所有的脆弱藏進了長長的眼睫毛下那雙赤紅色的眼睛中。
自己,已經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再對蓋倫做出要求了。
察覺到從一開始似乎自己就是在自言自語,凱爾無趣地撇了撇嘴,衝著威爾斯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奴隸軍營因為你的失蹤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他們的動靜吵得我近乎發瘋。”
著,凱爾嘲諷地看了一眼緊握著鎖鏈已經憋不住憤怒的聖·索菲亞,攤了攤手道:“所以我一大早就來這裏看看,卻不想見到了你這個模樣,你要是被我帥氣而又能力卓絕的二王兄捉住也就罷了,為什麽非得落在了一個瘋子手上,還是一個老的已經半隻腳踏進墓穴的瘋子手上。”
順著銀白色的鎖鏈向著另一端看去,聖·索菲亞臉上的表情讓威爾斯的眼中終於顯現出了幾分笑意,隻不過,他緊接著就苦笑了一聲,道:“凱爾,我替他們對你聲抱歉。”
隻可惜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回歸奴隸軍,也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那一幫兄弟,即使自己在很久之前就已經作出了補救,但依舊不能給予他們自由。
隻要奴隸製度一存在在這座大陸之上,他們就一不能重獲自由,束縛在荒原之中,這何嚐不是另外一個牢籠,與其讓他們再一次陷入絕望之中,倒不如從一開始自己就不曾給予他們希望。
無知也算是一種幸福吧,如果不是麵具的碎裂,那麽在蓋倫的心中,自己就永遠還是七年前雪地中的那個孩子,祈求著溫暖,祈盼著有一能夠成為一名戰士,與他並肩。
凱爾看著威爾斯就這樣陷入了自己的的思維世界之中不能自拔,而自己的二王兄則站在原地愣愣地不出聲,他不由得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無聊地向著亞瑟的懷中倒去。
人總是等到了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但是這個世界上,從來隻有後悔的人,沒有後悔的藥。
有些事,就連自己的複活能力也無法挽回啊。
將視線從自己的手掌上挪開,凱爾歎了口氣,向著空之上看去。
朝陽已經從地平線上升起,不複之前的那一分熹微,或許明日它還會那裏升起,卻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一抹朝陽了。
凱爾閉上了雙眼當著所有人的麵開始補眠,然而有些事注定讓他睡不了好覺,那是手掌心傳來的一陣癢癢的觸感,似有什麽東西一頂一頂地在自己的掌心中畫著圈。
凱爾疑惑地睜開眼,低下頭卻正對上一雙黑色的倒映著自己影子的晶亮眼睛。
那是一隻純白色的獨角獸,潔白的腦袋上卻有著一雙漆黑的眸子,除了大,和自己的那雙幾乎沒有區別。
此時此刻,它正眼神無辜地看著自己,時不時地用著自己頭頂那根觸角觸一觸自己的手心,軟軟的卻不讓人感覺到疼痛。
亞瑟早在凱爾發現之前就已經注意到了獨角獸的動作,隻不過他並沒有做出任何阻止的動作,因為無論是在這個國家還是在他那裏,獨角獸都象征著幸運、純淨與……永恒。
亞瑟伸出手心翼翼地摸了摸獨角獸的觸角,獨角獸疑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卻也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表達了自己的友好。在獨角獸純淨的眼眸中,並不像人類那樣有著奴隸與貴族的分別。
聖·索菲亞目瞪口呆地看著獨角獸那根獨角上散射-出七彩的光芒,一圈圈的暈著卻久久不散,就像聖殿中的古籍中記載的那樣,發生了神跡。
“神賜之軀,真的是神賜之軀!”聖·索菲亞忽然之間的叫嚷驚得所有的人都向著他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他手舞足蹈在原地轉了幾圈,滿臉的皺紋折疊的已經不能用菊-花來形容。
剛剛的所有怒氣似乎隻是所有人的錯覺,此時此刻,他像極了剛剛凱爾口中的那個瘋子。
“哦,光明神,你再一次降下了神跡。”他雙臂前伸做出了個擁抱空的動作,粗重的喘息聲從他的口鼻之中透出,就連眼角竟也擠出了幾顆淚滴,隻不過那樣的眼淚在那樣一張臉上,實在讓人想不出一個美好的詞匯去形容。
過了好久,聖·索菲亞急促的呼吸終於漸漸變得平穩,隻不過臉上的紅光卻久久不能消散。
綁縛著威爾斯的那根鎖鏈早已從他手中脫出,他將自己的衣袍好好地整理了一番,這才走到凱爾的麵前,心翼翼地開口道:“孩子,你想不想和我一同去聖殿?”
“哦,聖殿。”恍然大悟一般,凱爾摸了摸下巴、點了點頭,似乎剛剛才知道了這個老者的身份。
在聖·索菲亞期待的目光中,卻聽到凱爾卻話音一轉,道:“我為什麽要去聖殿?它是有比帝都之中更加精致的食物還是有比王宮之內更為舒適的床褥,還是,我可以整日整夜地欣賞隻有神界之中才能看到的精彩戲劇?”
完,凱爾就睜大了那雙黑葡萄一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聖·索菲亞,似乎十分期待他的回答。
“呃……”聖·索菲亞一張老臉有些尷尬,他搓了搓手掌,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像凱爾解釋這些。
雖然聖殿之中收藏著全大陸最珍貴的劍術、魔法以及各種魔晶奇珍,但聖徒們對於食物與床鋪的追求絕對不會超過對強者之路的追尋以及對光明神的信仰,更何況是那種會擾人心智的無聊戲劇。
“而且,你怕是弄錯了吧,我是個魔武廢柴,除了吃喝玩樂還有那零零碎碎的劍術,我可是不會一丁點魔法。”凱爾撒謊並不需要打草稿,他半眯著眼睛,淡淡地道:“所以,你讓我去聖殿究竟是要我做什麽呢?”
“不不不,孩子,神賜之軀就是這樣,隻有經曆了聖殿靈泉的洗禮你才能重獲新生,你將會比一般的人更容易地觸及到神明,甚至……”甚至成為那已經幾百年都沒有在大陸上出現過的神祗。
到這裏,聖·索菲亞已經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似乎擁有神賜之軀的人不是凱爾,而是自己一樣。
“你可以從一個魔武廢柴變成最強大的魔法師,不僅如此,你可以學習到全大陸最強的光係魔法,更可以在未來成為全大陸最強、最受人尊重的治愈師。”聖·索菲亞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誘-惑,他看著凱爾,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沒有人能抵擋的住這些誘-惑,他知相信眼前這個少年一定也不能。
凱爾低下頭思考了片刻,輕而易舉地作出了妥協。
他需要更大地去接觸、了解這個世界中的光係魔法以及治愈術,他相信一旦他進入了那個世界,一道嶄新的大門將向他打開,終有一日,他將接觸到前世從來沒有接觸到的異能十級,以至於更進一步。
不會被現在的情形遮擋視線,也不會為現在的安逸選擇停留,隻因為,他是凱爾——目前這個大陸上唯一的複活師,或許未來,也是惟一一個。
“我需要帶上他。”凱爾指了指亞瑟,淡漠的眼神卻表達了自己意願的堅定。
“哦,孩子,聖殿是最純淨的地方,他去那裏,光明神或許會降下神怒。”聖·索菲亞的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麽,但眼睛中的厭惡卻被凱爾輕而易舉地捕捉。
“這樣啊。”凱爾攤攤手再一次低下頭,掩蓋了眼中的狡黠,“那我還是待在這裏好了,我已經習慣了亞瑟的陪伴,沒有他,我將無心去學習任何的魔法以及治愈術,更別提成為那什麽全大陸最強、最受人尊重的治愈師。”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聖·索菲亞立刻擺了擺雙手,迅速地換了口風,“我可以祈求光明神原諒他的錯誤,他奴隸的身份我也可以替他去除。”
大陸之上所謂的規則,千萬個奴隸所追求的希望,其實不過是聖殿高層的一句話,所謂的規則,永遠由強者製定,同樣也能由強者違逆。
亞瑟的眼中閃過濃濃的笑意與溫暖,並不是因為可以脫離奴隸的身份,而是因為終於有機會可以更快一步地趕上凱爾。
如果自己再不努力,總有一,他與凱爾之間的距離將成為一道越來越難以跨越的塹鴻溝。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凱爾不什麽,他也不會有臉麵再次待在凱爾身邊,因為,到了那時,他們已經不在一個世界之中。
忽然,傳送陣中的光芒再一次強盛了幾分,這是傳送陣的預示,他們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現在隻剩下一分鍾的時間進行準備。
聖·索菲亞早已顧不得威爾斯,他滿臉笑容地引著凱爾與亞瑟向著傳送陣走去,而埃利根則一直用著光係魔法支撐著傳送陣,至於獨角獸,哦,那隻可愛的魔獸才不會去管去問威爾斯現在究竟做了什麽。
“蓋倫。”威爾斯看著身前一直盯著自己卻沒有任何動作的蓋倫,忽然抿了抿唇,終於對他道:“能不能再擁抱我一下,就像……”就像七年前那個雪夜一樣。
他靜靜地看著蓋倫,等待著他的回應。
半個魔法時還剩下一分鍾……
三十秒……
十秒……
“再不進來,我會傳訊給利奧波德。”傳送陣中忽然傳出聖·索菲亞帶著明顯的威脅的聲音,除了凱爾,此時此刻,沒有人還能再一次收獲他的耐心,他隻想盡快趕回聖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教皇以及聖殿的所有高層。
然而,蓋倫卻依舊像一根木頭一樣,冷硬的麵容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靜靜地凝望著眼前的青年,似乎隻是等著他的離去。
“抱歉。”威爾斯了然一笑,衝著蓋倫了最後兩個字。
隨後,他安靜地低下頭轉過身去,赤紅色的眼睛周圍瞬間漫上另外一圈緋紅一步一步地走向傳送陣,不再回頭。
嘩啦啦的鎖鏈聲再一次響起,它的一端綁縛著威爾斯,另一端無所依靠地在地麵拖出了長長的尾音。
威爾斯的背影寂寞而清冷,青年有些偏瘦的身形在這一刻又顯得瘦削了一分。
這時,正要踏入傳送陣的凱爾忽然腳步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麽,從魔法戒指中掏出了那一把驅雷草,轉身在帝國軍所有人麵前揮了一揮,當著所有軍人的麵一字一頓地道:“記得告訴我父王,三王子——凱爾·安東尼奧已經通過了十八歲的試練,現在,我將會去聖殿進修,讓他不要掛念。”
著,凱爾將手中的隨意地一拋,驅雷草向著軍隊的方向飛散而去,有些零零散散的墜下,有些被風卷的飄散的更遠。
看到軍隊中已經有人將那些驅雷草搜集起來,凱爾這將視線收回,然後落在蓋倫的身上,緊接著開口道:“二王兄,即使進入聖殿,但不用經曆多長時間我們還會見麵,但是有些人,和我並不一樣。”
完這句話,凱爾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蓋倫與慢慢向他走來的威爾斯,隨後同亞瑟一起轉身進入了傳送陣之中。
隨著凱爾話音的落下,蓋倫的眼睛逐漸聚光,身軀惶然間就是一陣顫栗,他無措地看向前方,卻隻看到光芒之後青年的那一片衣角。
忽然間,他意識到,如果自己選擇停留在原地,這一次或許就是最後一次再見到這個名叫威爾斯的青年。
七年前的別離,還有七年後的相遇,但是這一次,卻可能再也不會有那麽一個七年。
一陣風吹過臉頰,蓋倫棕色的眼睛忍不住眯起,棕色的長發也被風吹的散亂,荒原上起了風,卻吹不散傳送陣四周的光輪。
“把今的一切上報給父王,封鎖荒原,如果奴隸軍打過來,不要應戰,等我回來。”蓋倫的下屬隻聽到二王子出了這樣一句話,再看時,眼前卻早已經沒有了他的蹤跡。
在傳送陣的最後一道光消散之前,蓋倫踏入了其中。
“哦,光明神在上,究竟是哪個混蛋!”傳送陣之中忽然傳來了聖·索菲亞瘋子一般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那個看似聖潔無比的聖使第一次爆了粗口。
所有的人都困惑地想要看清其中的情況,他們踮著腳尖擠破了頭顱,卻隻來得及看到那道光輪散成一塊塊的碎片,最終漂遊到了無盡的荒原深處。
直到一名光係治愈師顫巍巍的聲音所有人心中的疑惑——“那個傳送陣,似乎除了魔獸,最多隻能傳送五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