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放我走蓋倫
懷裏的人因為蓋倫的話而沒有了聲音,就連身軀也在頃刻間定格,直到,一道低沉的聲音從他的懷裏斷斷續續的傳來,“七年前……我就沒有了父親與家族,隻有仇恨與仇敵……”
蓋倫的眼睛斂了斂,就連下顎貼著威爾斯的發頂,就這樣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我想要報複,想要顛覆所有,我要告訴他,告訴那些人,就算是奴隸也有生存的意義,就算是奴隸,也可以把那些貴族踩在腳下。”
“終於,在巧合之下我得到了解除奴隸契約的方法,我有了機會逃離那裏,在逃亡的過程裏我認識了他們,從而組成了一支軍隊。”蓋倫聽到這裏,忍不住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奴隸軍,那些人,沒有高級的武器與裝備,卻足以成為帝國軍的對手。
威爾斯的話並沒有就此停下,身軀的逐漸恢複讓他能夠從蓋倫的懷裏坐起來,“從一開始我知道我抵抗不了聖殿的力量,我隻能寄托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不會在意我們這些螻蟻……”著,威爾斯忍不住自嘲了一聲,似乎又想到什麽可怕的事情,手指從一側伸出緩緩地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這種不過是無意識的動作,但蓋倫卻知道這究竟是什麽含義。
如果不是這一雙眼睛,聖殿或許真的不會太在意這一幫奴隸軍。
可是,世上就是有那麽多的巧合,當你以為從不會發生的時候往往會接踵而至。
“我以為我可以帶著他們找到自由,就算得不到自由也能在那些貴族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塊肉下來。”到這裏,威爾斯漆黑的眼睛忽然湧上瘋狂的獸性,卻又頃刻間湮滅逝去,轉為淡淡的苦澀與愧疚。
威爾斯環視了一下四周,正巧看到那一幫翹首等等待卻猶猶豫豫沒有靠近的奴隸軍一眾人。
“可是他們,讓我後悔了。”威爾斯的眼睫毛慢慢垂下來,遮住了其中的愧疚,似乎回憶一樣地道,“那些渴望自由的人,我的那些好兄弟。他們眼中的自由之火即使死亡也不曾湮滅,那些在我麵前倒下來血肉枯骨,我已經再也數不清楚。”
著,著,威爾斯的手掌捂住自己的眼睛,指縫間溢出淺淺的水紋,“是我利用了他們、蠱惑了他們,還讓他們以為是我拯救了他們……”
蓋倫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威爾斯,明明看著十分脆弱卻讓人沒有絲毫的瞧不起,他長了張嘴,卻終究沒有出‘對不起’三個字。
他知道他們的帝國軍就是奴隸們死傷的罪魁禍首,但戰爭的殘酷讓他不得不那麽做。對於敵人的仁慈將是對於自己的殘忍,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
忽然,威爾斯抬起雙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中的水漬還沒有幹涸。
“蓋倫,我想求你一件事。”他用上了求這個字,這是在他最困難的時間裏也從來沒有出口的一個詞。
蓋倫緊了緊自己的手掌,點了點頭,“你。”
幾乎用上了自己本就不多的力量,威爾斯緊緊地盯著蓋倫的眼睛,緩緩地出了三個字,“放我走。”
這句話猶如一道晴霹靂劈在蓋倫的心頭,就像他的雷係魔法的力量一樣從內到外摧枯拉朽,“你什麽?”蓋倫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聽清楚。
“我會待在這座荒原上,同他們一起,永遠都不會惹麻煩。”威爾斯垂眸,手指卻死死地攥緊,赤紅色的長發打著卷,在他的肩頭披散成一片不能跳動的火焰。
蓋倫不解,他抓上威爾斯的雙臂,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個動作對於現在的威爾斯會造成多大的損傷。
“聖殿早已經確定了你的死亡,你現在換一個身份就可以享受到自由,你可以和我會帝都,如果你想要複仇我會幫你,你沒有必要……”非得要待在這座幾乎像是囚籠一樣的荒原,盡管這裏已經烙上了自由的烙印。
“蓋倫,你應該知道為什麽的。”威爾斯忽然打斷了蓋倫即將出口的話。
肩膀傳來的疼痛讓威爾斯皺了皺眉頭,他的嘴唇微微抿起,闔上了自己的雙眼,“我……舍不下他們。”
蓋倫手指指向那群奴隸軍,壓低著聲音吼了出來,“所以就是為了他們,你寧願選擇放棄報仇,放棄……”
一個我字蓋倫怎麽也不出口,他還沒有這個資格這樣威爾斯,威爾斯從來沒有欠過他什麽,他也不曾將真心交付。
搖了搖頭,威爾斯道:“我已經做錯了一件事,不能再一次犯錯,他們需要我,沒有領導者的奴隸軍終究會成為沒有牢籠的瘋獸,恐懼、不甘會將他們埋沒,我太知道那種感受了。”著,威爾斯的喘氣聲開始有些放大,卻最終被他掩飾下去,隻剩下一句話,“之前,是我沒有考慮完全。”
“而且……”威爾斯忽然間頓了一頓,他抬起看自己那雙剛剛躲閃的眼睛,再一次看向眼前的男人,“蓋倫,我知道你並不愛我。”
這句話完,他似乎是釋然地一笑,轉頭看向別的地方,雖然那笑容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有些有些苦澀。
藏了七年、沉澱了七年的愛,怎麽可能一的時間就能放下就能忘記的了。但是,與其一直待在蓋倫的身邊日日夜夜受著折磨,倒不如就這樣待在荒原裏,與好兄弟們一起,用時間和距離衝淡一切。
蓋倫認真的聽著威爾斯的話,他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目光從他身上轉開又落在其他地方的青年,竟然完全找不到話來反駁。
蓋倫垂下眼睛,梳理著腦海中的混亂,他以為自己會尊重威爾斯的選擇,但每每他的聲音就要從口裏脫出的時候,胸口的傳來的沉悶感卻壓製著自己將那個‘好’字出口。
就在這個時候,風聲夾雜著草的摩挲聲由遠到近,威爾斯看著那個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來的人,眼睛中的光開始慢慢凝聚,下意識地想要做出半跪的姿態。
這是一個被複活者對於凱爾的第一反應,幾乎毫無例外,就像曾經的藍斯,現在的威爾斯。
複活會讓一個人從心底產生不可覺察的奴性,隻不過意誌強的人能夠壓製,並且從心底做出選擇,盡管,他們之後的生命仍舊是掌握在複活師的手中。
猛然間,威爾斯意識到,其實自己的自由並不是完完全全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裏的,他緊了緊拳頭,心中百味雜陳。
壓製著心底那種卑微的屈服感,他的脊梁直直地挺起,向著凱爾感激地點了點頭,卻表達了自己不屈的意誌。
自由,這是他從來就追求的東西,如果僅是因為求生而舍棄,那麽他就不是威爾斯了。
凱爾似乎忽略了威爾斯的動作,他無所謂地點頭回應,走到兩個人的身邊低頭看著威爾斯,極為輕鬆地道:“你完全沒有必要擔心第一點,如果你舍不下這些人,就讓他們一直跟著你好了。”
蓋倫猛地抬起頭,棕色的眼睛中充滿了期待,他的這個弟弟,每每都能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
威爾斯眉頭緊蹙,顯然未能理解。
不等他們兩個人有所表示,凱爾突兀地轉到了另外一個看似毫不相幹的話題上麵,“你們難道不懷疑我為什麽擁有複活的能力嗎?”凱爾的嘴唇噎著明顯的笑意,誘惑的聲音從他的嘴裏了出來。
滿意地看著麵前那個人露出的疑惑神色,他的手掌微微攤開,露出了掌心中的那一枚徽章。
水晶的材質反射著上已漸漸升起的月色與赤焰湖中那赤色的火焰的顏色,就這樣向外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在寧靜地夜色裏顯得異常神秘。
蓋倫的瞳孔隨著他對於這枚徽章的辨認而慢慢放大,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一個層次,就這樣不顧形象地吼了出來:“聖令!”
這裏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這枚徽章的來曆,這是聖殿一直供奉在光-明神神像前的一枚徽章,象征著遠超於教皇的至高地位,以及調動聖殿一切力量的能力。
凱爾愣了愣,沒有預料到蓋倫竟然有著這麽大的反應,他點了點頭,道:“我得到了複活的能力並成為了聖殿的神使,我想,現在的我解放一隊奴隸軍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寥寥的幾句話並沒有完全明他獲得複活能力的緣由,但是卻已經足以讓蓋倫心髒再一次震顫。
同樣,凱爾也沒有,現在他想要做的也隻是僅僅局限於威爾斯的奴隸軍而已,完全取消奴隸製不是不能,但它的施行還需要考慮眾多因素。一項已經施行了近乎千年的規則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畢竟那種做法損失的不是一個人的利益。
在利益麵前,有時人的欲望會使他們忘掉畏懼、忘記信仰。
“所以,威爾斯,告訴我你的決定是什麽。”凱爾定定地看著威爾斯,等待著他的回答。
對於他所複活的人,他向來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