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送別
王家三口走到村口，車也到了。轎車比摩托車快太多了。王大寶坐上了副駕駛給師傅遞了個煙，也是感謝了半天。
師傅開車閑來無事就聊了起來，“這大半夜的，有啥事了咋的？”
王大寶應了一聲，“嗯，好哥們的爸要沒，趕去醫院送一程。”
“哎呦，這可真是。你兄弟的爹，也就四五十歲唄，這點歲數真是有點可惜了。”師傅感歎道。
“是啊，我兄弟當兵剛回來，他就不行了。這半輩子也沒享著福。”王大寶歎了口氣。
“陰陽先生找了嗎？這可得好好操辦操辦。要不影響你兄弟。”師傅似是很懂。
宋曉麗聽到也點頭稱是。
王大寶撓了撓頭，“還沒找呢，我這也不認識誰，村裏的先生，咱來的慌張也沒叫著。這可怎麽辦！”
師傅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後座上的王兵宋曉麗，說道：“我倒是認識一個先生，專門接醫院的活。你們要用的話，提我名，不能黑你們。要不到醫院去現找，恐怕就得錢了。”
王大寶一聽，“太好了。師傅你叫什麽名？咱哥倆上次留電話，就記著你姓劉來著。”
“你叫我劉三就行了，大名不好記。”師傅也是爽朗。
宋曉麗直感慨，出門遇貴人。
王大寶和劉三又聊了會天，宋曉麗看著自己兒子的言談舉止心裏愈發的有主心骨了，這大寶真的是長大了。能張羅事了，再也不用自己什麽事都衝在前麵，心裏十分安慰。
這時，司機師傅瞟了眼後視鏡，看著宋曉麗讚賞的看著王大寶。說道：“你們啊，算是養了個好兒子，我那兒子，真是不頂用。不敢這小兄弟一半啊。”
宋曉麗聽到忽然的誇獎，趕緊回到：“我家大寶，也是剛立事。前兩年別提多混了。男孩子都這樣，長大的晚。”
劉三搖搖頭說道：“大寶這小子，懂事。我剛才都回家了。要不是大寶這小兄弟仁義，差一個，我都不帶出來的。”
宋曉麗又謝了半天。
劉三不樂意了，“別謝了。我這臊得慌。開車能交到大寶這小兄弟，也是難求！以後你們用車，盡管找我。”說完嚴厲的看了一眼後排，補道：“可別謝了啊，再謝急眼了。”
王大寶這麽被人當麵誇獎半天，早就聽不下去了。趕忙說道：“劉大哥，還得和你商量個事。你把我們送到縣裏也得挺晚了。今個就別回鎮裏了，我包你這車兩天，幫我跑跑這些事。”
劉三遲疑了一會兒，一點頭，“行吧！”答應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說道：“不是我勉強，你家嫂子管我管的厲害，一會兒我得給她打個電話好好說說。”
王大寶也笑了，“嫂子那是關心你。你看我光棍一個，想找個人管管我，還沒人愛管呢。”
劉三哈哈一笑，“小兄弟，你可真會說話。”
隨即看了一眼後視鏡和宋曉麗說道：“這小兄弟，以後肯定有發展。我看人可從來不會錯。”
宋曉麗也笑了，聲音裏充滿了自豪與柔情：“發展啥，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就行了。當父母的，可不圖兒女有多大發展，健康平安就行啊。”
“還真對，我對我兒子，也是。別看他才剛上小學。那成績回回排在倒數十名裏麵，我也不怎麽修理他。不行就跟他爹似的，也開車唄。”劉三談起孩子來也是良多感觸。
聽到成績，王大寶樂了。“劉哥，我還回回倒數三名裏麵的呢，為這我媽沒少打我，打也考不好，你說能咋整。沒長那種學習的腦袋。”
劉三也接到：“長掙錢的腦袋就行，學不學習的。等幹出一番事業了，再招聘那些學習好的，幫你管理。一樣！”
王大寶還真沒想過會有那麽一天，但是此刻坐在這狹小的車裏，對著未來似乎多了些許憧憬與期待。也想試一試自己究竟能走到哪裏。
說話間，車已經駛入了醫院門口。劉三停好了車與王家三口一起上了樓。剛在路上，他就已經聯係好了那個陰陽先生，走到病房門口正好遇到。
“大寶，我給你介紹一下啊。這就是我說的先生，姓張。”劉三手迎了一下，又把王大寶介紹給陰陽先生，“這是我好兄弟，王大寶。這不家裏遇到點事，你給幫幫忙，咱不用太高檔，就別落了步驟就行，他家這小兄弟當兵剛回來，父親就不行了，為了小兄弟以後的好，你幫幫兄弟給好好安排安排。”說著劉三往先生兜裏塞了盒好煙，“抽著，先抽著。”
陰陽先生與劉三隻是彼此認識，並不十分熟悉。但看這番話說的真誠，就也下了好好整的心思，接了煙。“按理說啊，當兵回來身上陽氣都足，但是我剛才看了一眼那小兄弟的麵相，有股子煞氣。可能是當兵的時候，手底下有過人命。不好好破破，以後真是麻煩事。”
王大寶一聽，趕忙說道：“先生，那就麻煩你了。需要什麽，您盡管說。我們一定辦到。”
交代好一切，王大寶這才有空進病房看了一眼，隻見薑老三躺在床上，微弱的喘著氣，眼見著臉色非常不好，出氣多，進氣少了。王大寶把薑林拉出來，抖了抖手裏拎的布兜，急急地道“咋不搶救了？我帶錢來了。”
薑林搖了搖頭，眼睛下麵青紫色十分明顯，這兩天也是熬得不清。“醫生剛給做心肺複蘇搶救回來，要是再不跳了，恐怕就搶不回來了。已經不行了。”
王大寶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呆呆了張望了兩下。歎了口氣，“薑伢子，你別太往心裏去啊。你已經盡力了。咱都盡力了，叔也不能有啥遺憾。”
薑林搖了搖頭，“昨天你來的時候，他就昏迷了。到現在也沒醒。話也沒留一句。”
王大寶這才知道，薑老爺子可能不知道自己要死。除了說讓薑林給他治病以為，再也沒留過話，心裏不禁七上八下起來。忽然清心術的口訣閃了出來，王大寶糾結了一會兒，決定冒險一試。
拉著薑林回了病房，隻見宋曉麗輕輕的拍了拍薑老三，“老薑，大寶、我們都來看你了。能聽見不？”
薑老三雙目緊閉，沒有任何反應。王大寶悄悄的站在後麵，宋曉麗還在說著什麽。隻見王大寶眼睛緊盯著薑老三，集中精神，嘴唇微動一段清心術默念出來。
“動了，薑伢子，你爹手動了。快叫叫他。”宋曉麗心細，最先發現。
薑林附身在薑老三耳邊說道：“爸、爸你能聽見嗎？”
王大寶被薑林擋了視線，不著痕跡的往旁邊又挪了一下，繼續集中精神念了起來。三段清心術念畢。王大寶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薑老三緩慢的睜開了渾濁的眼睛，宋曉麗推著王兵去找醫生趕緊過來看看。
醫生動作也是很快，到了拿手電照了照眼睛，看了眼監護儀上的數字，小聲說道：“可能是回光返照，有什麽話快說吧。”
薑林一聽心一沉，轉過頭對著薑老三說道：“爹，你看我王叔王嬸、大寶都來看你了。我也在這，你和我們說說話唄。”
薑老三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嘶啞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剛才啊，看到你媽了。她還等我呢。”
薑林的眼淚默默的流了下來。“嗯，我媽她還好不？”
“你媽她好，還那麽年輕。就我老了，配不上她嘍。”薑老三喘息著說了半天。
薑林搖了搖頭，“能，就隻有你對我媽好。她惦記你。”
薑老三把腦袋往王兵的方向轉了轉，也不知道看不看的見，費力的伸了伸手：“老王啊。”
王兵趕忙鬆開宋曉麗的手，一把抓住薑老三顫巍巍的手，說道：“我在這呢，老薑。你說。”
“我脾氣不好，年輕的時候還和你打過架。對不住啊，小林子以後就是你兒子了，你幫幫老哥，照顧照顧他。”似是費了極大的力氣，一段話，薑老三歇了好幾次才說全。
王兵點著頭，不住的拍老薑的手，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感覺到似的，“老薑，你放心吧。小林子就交給我，我給他張羅成家。跟兒子一樣待。”
薑老三臉上忽然扯了個笑，“小林子，你媽對我笑了。”
最後一句話說完，薑老三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爹！”
“老薑！”
任何呼喊都不再有回應，薑老三就在這幻覺中走了。究竟薑林的娘是不是真的來接他走了，誰也不知道。但這似乎是這個老酒鬼最好的結局，也許醉了才能看到他朝思暮想十多年的妻子，也許隻有醉了才能不去回想在一起時的甜蜜時光。薑老三這一輩子也是個癡情人。
陰陽先生聽到聲音走了進來，張羅起讓王兵去買壽衣，王大寶聯絡殯儀館。伸手擋開了宋曉麗和薑林，叮囑著別把眼淚滴在薑老三身上。
監視器發出刺耳的滴滴聲，醫生來了之後，詢問了薑林的意見，“不搶救了。”薑林說道。
護士快速的把儀器撤掉，推了出去。薑林站在旁邊，看著病床上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人。熟悉是自己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知道他為什麽變成了這樣，卻又無力阻止隻有逃離。陌生的是自己離家這三年，真的想不到，他竟然老了這麽多，也沒有想到，這竟是他們父子最後的一麵。腦海裏不禁回想起，他見到父親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