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忍直視

  沈硯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裏不帶一絲鄙夷“大嫂,後山能去的地方早就被村裏人摸遍了,別說人參靈芝,就是牛屎菇都得下雨後立馬去守著,不然就沒了。”


  盛竹張了張口,又閉上了。


  她聽明白了,古代生活條件本來就差,遇上災年賣兒賣女吃樹皮都是常有的事兒,別說靈芝和人參,就是大白菜也早就被人挖走了,哪裏還輪得到她。


  所以,山上除了不能吃的東西,什麽都沒有。


  哎,怎麽人家穿越女都能靠山發財,輪到她竟連牛屎菇都沒份呢盛竹十分泄氣,果然她不是穿越大神的親閨女啊。


  沈溪一直默不作聲,這會兒忽然道“不是的,後山有很多寶貝,大哥每次進山都會帶寶貝回來。”


  寶貝?盛竹眼睛一亮。


  她正要開口問,就聽沈崢大聲嗬斥道“四妹,別胡說!大哥怎麽一樣,大哥是天生神力,這才能進深山打獵。深山裏都是豺狼虎豹,平常人進去了就是一個死,連大哥那麽厲害的人,都還時常帶著傷回來。這等危險的地方,你咋能慫恿大嫂去呢?”


  沈溪瞬間紅了眼眶,抽泣道“我,我沒有……”


  她隻是隨口提了一句,並不是存心哄盛竹進深山,但被沈崢這麽一說,好像她想害死盛竹似的,心裏頓時又委屈又害怕,生怕盛竹當了真,眼淚就嘩嘩流了下來。


  盛竹忙將她瘦弱的身體摟進懷裏,哄道“四妹乖,不哭,啊?大嫂相信你。”


  說著,一巴掌拍到了沈崢的後腦勺上,將沈崢拍了個踉蹌,“小三兒,說話過不過腦子的?快,給四妹道歉!”


  沈崢捂著後腦勺一臉懵。


  他說啥了?四妹為啥就哭了呢?

  不對,關鍵是,這女人憑啥打他?她又不是他娘!


  沈崢跳了起來,指著盛竹怒氣衝衝地道“喂,醜女人,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話音未落,後腦勺又挨了一記,他嘶的一聲回頭,就看見親親二哥杵在他麵前,眯著眼不善地瞧他。


  “三弟,怎麽跟大嫂說話的?立刻,向大嫂和四妹道歉!”


  沈崢“……”


  他到底做錯啥了?!


  瞪著牛眼,他大聲嚷嚷道“喂,你們不要太過分了,再拍我腦袋,我可還手啊!”


  沈溪噗嗤一聲笑了。


  她湊到盛竹耳邊,悄悄道“三哥的樣子好傻。”


  盛竹也笑了,同樣湊到她耳邊說悄悄話“就是。你剛才還為了一個傻子的話哭鼻子呢,也是個小傻子。”


  姑嫂兩個完全不管那邊氣得跟河豚似的沈崢,自顧自地說著話,小姑娘的臉色也由雨轉了晴。


  沈崢轉身大步往外走,黑著臉嚷嚷道“我去師父家了,懶得理你們!書上說的都是對的,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他師父是張木匠,張木匠手藝好,找他打家具的人很多,想跟他學手藝的人更多。但他挑來挑去,不知怎的挑中了沈崢,雖然不給工錢,但教徒弟還是挺用心的。


  沈崢走後,盛竹想了想,還是打算上山一趟。


  不親自去看看,她不死心。


  沈硯見勸不住,隻好細細叮囑了她一番,隻能在外圍轉轉,千萬不能進深山,否則要是遇到了野獸,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他倒是想陪盛竹一起去,但兩人年齡相仿,大哥又不在家,還是少一塊兒往林子裏鑽吧,免得招來閑話。


  就這樣,盛竹出了家門,往後山走。


  沈家的茅草屋位於青山坳的最東邊,距離後山是最近的,步行一刻鍾就到了。路上碰到了一些村裏人,個個看著她的眼神都很古怪,指指點點,嘀嘀咕咕,盛竹隱約聽到了幾個詞,似乎是“好醜”“可惜”之類的。


  她也不在意。


  醜不是她的錯,出來嚇人更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但沒辦法,得先填飽肚子才有精力去考慮長相的問題。


  進了山,果然像沈硯說的,什麽人參靈芝,影子都不見一個,更別說彎腰就能揀兔子了,純屬扯淡。


  繞著山走了半個多時辰,一無所獲,還累得像條狗。


  盛竹扶著樹直喘氣,這個身體素質真是不行啊,不好看就不說了,走三步喘兩喘是什麽鬼?看來得趕緊瘦身了,不然容易加重心髒負荷,對健康不利。


  她扶著腰慢吞吞地下了山,垂頭喪氣地往家走。


  到哪兒去掙那十兩銀子呢……


  心裏想著,腳下不停,經過半路上一個池塘時,她停下了腳步。


  自從穿越過來後,盛竹還沒正式照過鏡子,並不是她不敢照,而是新房裏空蕩蕩的,連塊玻璃都沒有。她腦海裏所有關於自己外貌的印象都來自於原主的記憶,以及周圍人的冷嘲熱諷。


  盛竹蹲下身往水邊探了探頭,透過平靜的水麵,模模糊糊的,終於看到了自己的臉。


  臉型不確定,因為太胖了,隻能看到滿下巴的肥肉;眼睛不確定,因為隻剩下一條縫了,看不出是雙眼皮還是單眼皮;鼻子和嘴巴倒是還算秀氣,然而被臉頰上那塊刺眼的紅斑一襯托,瞬間沒了存在感。


  醜,簡直醜得不忍直視。


  盛竹抽了抽嘴角,心裏愧疚了一秒鍾。


  這麽嚇人的一張臉,也真虧了三小隻麵對她時還能吃得下那麽一大碗蔥油拌麵。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正要縮回頭,水麵忽然蕩漾起細細的波紋,接著,一條筷子長的魚明晃晃地在她麵前翻了肚皮。


  盛竹“……”這是什麽神操作?


  她條件反射地伸手將那條魚撈了上來。是一條草魚,嘴巴還在一張一合,魚鱗也很新鮮,不像是受傷或者中毒。


  難道是被她醜暈的?


  盛竹自嘲,古有西施浣紗沉魚,今有盛竹照水暈魚,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一氣之下,她隨手折了一根柳枝,從魚腮裏穿過去,提著就回家了。


  院子裏,沈溪正在逗狗玩,見盛竹回來,馬上迎上來叫了一聲“大嫂”。盛竹將還在垂死掙紮的草魚在她麵前晃了晃,笑眯眯地道“待會兒給你做蔥油魚片,想不想吃?”


  沈溪咽下了口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用力點頭“嗯,大嫂好厲害。”


  說著轉身就往門口的菜園子跑,“我去拔蔥!”


  那隻皮毛暗淡,渾身沒有二兩肉的大黃狗也顛顛兒跟在她後麵,寸步不離。


  盛竹笑了笑,徑直提著魚進了灶屋,開始殺魚,一番開膛破肚之後,魚終於被處理幹淨了。


  她正準備把魚片了,沈硯突然走了進來。


  他定定地看了盛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大嫂,祖母跟大伯母腹瀉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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