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反轉

  苗掌櫃從人群後方擠進來,朝堂上拱了拱手,“大人。”


  他有秀才功名在身,有見官不跪的權利。


  張全安問:“苗掌櫃,疑犯的話你都聽見了吧?那些天麻,果真都是野生的?”


  這個…苗掌櫃眼神閃爍,有些拿不定主意。


  本來他隻是證人,實話實說就行,可此案最終的走向,卻與他息息相關。


  若是沈金寶贏了這場官司,一切都好說;可他要是輸了,那些天麻極有可能會被當成失物,由官府追回,還給原告。


  到那時,原告會不會賣給他還是個問題,就算肯賣,也絕不可能十兩銀子一斤了……


  見他神情猶豫,張全安皺眉:“苗掌櫃,你可是回春館的大掌櫃,難道也看不出來?”


  苗掌櫃無奈,隻好如實答道:“回大人,那些天麻,並非野生。”


  他在心裏歎氣。


  算了,沒了烏紅天麻可以慢慢再找,但他要是被人揭露辯藥失誤,或者作偽證,不僅他自己會身敗名裂,就連回春館的名聲,也會被徹底拖累。


  孰重孰輕,他還是分得清的。


  這話一出,沈金寶的臉刷的就白了,指著苗掌櫃破口大罵:“放你娘的屁!明明是老子從山裏挖出來的,不是野生的,難道是你生的?”


  苗掌櫃氣了個倒仰。


  虧他剛才還在考慮要不要幫沈金寶一把呢,現在…嗬嗬,他隻想踩死這個滿口噴糞的混球!


  “大人。”苗掌櫃一甩袖子,終於顯露出一個大掌櫃的自信與從容,“我從十餘歲開始學習辯藥,到如今已經三十多個年頭了,從未錯過一次。整個太源縣,論辯藥能力,我不敢稱第一,但也絕對在前三之列。”


  他睨了眼地上忐忑不安的沈金寶,冷哼一聲:“苗某敢拿身家性命作擔保,疑犯賣給我的那批天麻,絕非野生。大人若不信,盡可以去找別的大夫過來驗證!”


  圍觀群眾炸開了鍋。


  身家性命都賭上了,可見苗掌櫃有極大的把握。


  這麽說,是沈金寶在撒謊咯?


  “還真是他偷了自家兄弟的藥材啊,哎。”


  “我早就說過了,你不信嘛,現在信了吧?都說相由心生,你們瞧他那副瘦皮猴的猥瑣樣兒,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鳥了。”


  “再看看,說不定後頭還有什麽反轉呢……”


  大房三口人臉色鐵青。


  好好的局麵,居然被盛氏那個小賤人的一句話就給破壞了。


  嚴婆子回頭,衝身後的胡玉娘使了個眼色,壓低了聲音提醒道:“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胡玉娘笑了笑:“我記得。”

  公堂上,張全安再次拍響了驚堂木,厲聲喝道:“沈金寶,你還有何話說?”


  沈金寶眼珠子亂轉,喊道:“大人,您不能隻聽苗掌櫃的一麵之詞啊!苗掌櫃再厲害,也不可能僅憑肉眼就能看出天麻的出處吧?小民不服!”


  張全安看向苗掌櫃。


  說實話,他也很好奇,究竟怎麽看出來的。


  苗掌櫃嗤笑:“隔行如隔山,你不服很正常,但,我可以說到你服!”


  他開始扳手指。


  “首先,野生天麻極其稀少,通常情況下,能發現四五棵就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怎麽可能一下子就是二十多棵?你當是路邊大白菜啊,任你隨便撿?”


  “其次,野生天麻個頭小,七八個才得一斤;而這批天麻不光品質高,大小還均勻,且兩個即有一斤重,實屬罕見。”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野生天麻對冷熱有極其嚴苛的要求,隻能在每年的四五月份生長,如今已經過了季節,斷不可能如此新鮮。我猜測,是有人使用了某種秘法,特意培育出來的。否則,根本不可能在盛夏收獲。”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還有這種秘法,要是學會了,想不發財都難哪……眾人望向沈籬的目光熱切又嫉妒。


  連張全安都忍不住多看了沈籬好幾眼,心裏越發堅定了提前抱大腿的信念。


  身手好,腦子還好使,這樣的人遲早都會發達,現在不抱緊,以後想抱恐怕都排不上號。


  他清了清嗓子,肅著臉道:“證據確鑿,沈金寶,你可認罪?”


  認罪?那不就等於自殺?


  沈金寶還想詭辯,可張了張口,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嚇得發起抖來。


  這時,門口傳來幾聲重重的咳嗽。


  是嚴婆子的聲音,沈金寶聽出來了,他突然靈光一閃。


  對了,還有最後一步棋呢!

  “小民知罪。”沈金寶嘭一聲磕了個響頭,結結巴巴道,“那些天麻確實不是我從山上找到的,而是、是沈崢故意讓我從他們家地裏挖的。”


  張全安蹙起了眉頭,“沈崢又是何人?”


  “他…是沈籬嫡親的三弟。”


  群情嘩然。


  還真的有反轉啊,本來是堂兄弟鬧糾紛,如今竟然又扯上了親兄弟,這真的是…好刺激!


  沈籬的俊臉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至還笑了笑。


  盛竹就有些不高興了。


  攀扯誰不好,偏偏要扯上沈崢,那孩子確實是個傻的,但他又不是缺心眼,會跟外人勾結起來挖自家的寶藏?

  真是的,扯蛋也麻煩扯得準一點。


  她冷眼瞅著沈金寶,看他還能放出什麽屁來。


  沈金寶生怕大家不信,不等縣太爺開口詢問,就巴拉巴拉,把之前嚴婆子教給他的說辭一點一點抖出來。


  “沈崢說,自打盛氏進了門,二房就全是盛氏說了算,錢也全歸盛氏管,還把他當成奴隸一樣使喚。這還不算,他已經十四了,村裏像他這麽大的後生早就開始尋摸媳婦了,盛氏作為長嫂,卻對此事半點兒不上心,提都不提一下。所以,沈崢偷偷來找我,說他大哥現在隻聽他大嫂的話,靠不住,還是我這個堂兄更值得信任。於是,他跟我合謀了一出戲,讓我把二房地裏的藥材挖走一半,賣了錢後兩人對半分。這樣一來,他就有錢娶媳婦了,我也能把家裏欠的債還清,一舉兩得。我本來是不肯的,但實在耐不住沈崢的哀求,這才……”


  說著,他哭了起來,邊哭邊磕頭,“求大人看在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的份上,從輕發落!”


  張全安神情複雜。


  如果這事兒是真的,追究起來,不光沈金寶要被處罰,沈崢也跑不掉。


  沈崢跟沈金寶不一樣,那可是沈籬的親兄弟啊,沈籬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罰?


  “大膽沈金寶,一而再的胡言亂語,信口雌黃!你這話可有證據,若是沒有,別怪本官掌你的嘴!”


  沈金寶忙道:“大人,我有人證!沈崢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家小妾胡玉娘就在旁邊聽著,她可以為我作證!”


  張全安一噎。


  “傳!”


  胡玉娘身姿嫋嫋走了進來,跪下,聲音嬌柔動人:“大人。”


  張全安眯了眯眼。


  沒想到,沈金寶那副慫樣,竟然能擁有如此美人。


  再對比沈籬……哎,同樣都是男人,還是堂兄弟,怎麽眼光就差了這麽多呢?


  “你就是沈金寶的妾室,胡玉娘?”


  胡玉娘搖頭:“大人,奴家隻是借住在他家,並非他的小妾。”


  沈金寶一呆。


  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胡玉娘雖然跟了他,但還沒有給蘇氏敬過茶,嚴格說來,確實不是他的妾。


  不過眼下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得先把他撈出去再說。


  “玉娘,你趕緊跟大人說說,沈崢是不是來找過我,讓我去挖他家的地?”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了那個女人身上。


  女人偏頭看著沈金寶,眼角的淚痣微微抖動,她含悲帶怯:“對不起寶哥哥,雖然你對我有恩,可是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我真的不能昧著良心來幫你圓謊。你,還是認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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