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野男人

  隔天,沈籬駕著馬車去了趟青雲鎮,順便把沈硯送回了書院。


  兄弟倆約好三日後來接,到時候他跟盛竹陪著沈硯去縣城赴考。


  叮囑完後,沈籬調轉馬頭,徑直去了龐記酒樓。


  龐記酒樓的秦掌櫃八麵玲瓏,門路又廣,請他幫忙介紹一個可靠的工頭再合適不過了。


  果然,聽了沈籬的來意,秦掌櫃兩手一拍:“巧了麽這不是?我家老爺的小舅子就是幹這個的!不是我跟你吹,整個青雲鎮凡是兩層以上的宅子那都是他建的,特別牢固,從沒聽說過誰家房子塌了。”


  他拉著沈籬走到外麵,站在南大街上,指著自家的酒樓炫耀道:

  “看見沒?這就是他造的,十幾年了,除了房頂偶爾需要打理一下,一次都沒維修過,跟新的一樣。”


  沈籬大喜,忙拱手道:“那就有勞掌櫃的替小子引薦一下了。”


  秦掌櫃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客氣啥?咱可是一起喝過酒一起盛過湯的交情,以後也別掌櫃掌櫃的叫了,生分,叫我老秦吧!”


  他是個人精,在酒樓幹了這許多年,迎來送往的,閱人無數,早就練就了一雙利眼。


  麵前這個年輕人雖說目前還不顯山不露水,但為人穩重又不失七竅心思,再加上身手不凡,將來絕非池中之物。


  更何況沈籬跟他媳婦一樣,都是性情中人,他老秦十分樂意交這個朋友。


  兩人寒暄了幾句,秦掌櫃便派人去請那位工頭。


  工頭姓陶,四十出頭的年紀,是個五短身材的糙臉漢子,剛好在他姐夫龐老爺家做客,很快就來了。


  聽說雇主是青山坳的,又姓沈,他咦了一聲,突然問道:“青山坳有位書生名喚沈硯,你可認識?”


  “正是舍弟。”


  “哦?沈硯是你弟弟?”陶工眼睛一亮,嗓門都大了許多,滿臉堆笑道,“那可真是緣分了,我家那不成器的外甥時常跟我提起沈硯賢侄,說他人品好,長得俊,功課也好,在書院裏多得他的提點。沒想到,今兒倒是在這裏碰到沈家人了。”


  陶工的外甥,便是龐老爺的獨子龐天賜,沈籬之前也見過的,知道他跟沈硯是好友。


  “陶工客氣了,阿硯性子軟綿,若不是龐公子處處關照,怕是會多吃不少虧,我這做大哥的心裏甚是感激,改日一定登門道謝。”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聽見別人誇自家外甥,陶工自然高興得很。


  兩人的交談也越發融洽。


  秦掌櫃趁熱打鐵,搓著掌道:“既然都不是外人,陶工,你也別獅子大開口,就給沈兄弟報個實價吧?”


  “哈哈哈,那是一定的,我跟沈兄弟一見如故,就不掙你的錢了。不過,我手下那幫夥計還有妻兒老小要養活,不能讓他們白幹……”

  沉吟片刻後,陶工道:“不知沈兄弟想建多大的宅子,可想好了格局?最好先領我去宅基地瞧一瞧,需要多少磚瓦木石、人工耗費,得核算過才能報價。”


  “我正有此意。”沈籬點頭,笑道,“要是陶工今兒方便,現在就可以過去。”


  陶工擺了擺手:“不急,得先準備工具,再帶兩個人一道幫忙……這樣吧,沈兄弟且先回去,明兒一早我親自登門,到時候再詳細商談,你看怎麽樣?”


  如此甚好。


  沈籬留下了家中地址,便提出告辭。


  既然來了鎮上,自然要去鏢局看看了。這幾天他一直忙著追回天麻,在縣衙打官司,後麵家裏又有這樣那樣的雜事拖著,倒是沒怎麽關注鏢局這邊。


  也不知道有沒有接到新鏢,郭子順一個人忙不忙的過來。


  順風鏢局就在龐記酒樓附近,沒隔幾家鋪子,眨眼就到。


  此時已經是半上午,日頭漸漸毒辣起來,按說來來往往的人流應該不多才是。


  但出乎沈籬的意料,鏢局門口十分熱鬧。


  “老板娘,給我來一份菜肉鍋貼,一碗餛飩!”


  “好嘞,客人您先坐,馬上就來!”


  氈棚下,盛蘭滿頭大汗,一邊應著,一邊麻利地挑了十個鍋貼到碗裏,然後快步端上桌,笑盈盈道:“您慢用,餛飩很快就好了。”


  那紅臉漢子也顧不上搭話,猴急地從筷筒裏抽出筷子,迫不及待夾了一個塞進嘴裏。


  因為吃得太急,被噎了個白眼。


  隔壁桌上的幾個男人見狀,都哈哈大笑起來,一人道:“我說老猴頭,你著什麽急啊,這吃的它又沒腿,還能跑了不成?”


  “就是。”另一個漢子也打趣道,“雖說這新開張的盛氏早點鋪東西好吃,可你也沒必要一天吃三回吧?我看哪,你不是看上了吃的,倒是看上人了吧?當心我回村兒告訴你婆娘去!”


  幾個人拍腿大笑,樂不可支。


  他們並沒有刻意壓低嗓門,盛蘭自然也聽見了,她麵皮薄,頓時就有些窘迫。


  不過開張這幾日,來來往往的都是販夫走卒,沒幾個讀書人,偶爾也開一些帶葷的玩笑,倒是沒什麽惡意,盛蘭也就慢慢習慣了,並不放在心上。


  女人拋頭露麵做生意,這些場麵總歸是難免的。


  紅臉漢子又狼吞虎咽吃了四五個,這才回懟道:“放你娘的屁!老子自己掙的辛苦錢,吃點兒東西咋的了?礙著你了?大男人家家的,兩片嘴瓣子怎麽就合不上呢?碎了吧唧的……”


  說到這裏,熱氣騰騰的餛飩也上桌了,他立刻把筷子從左手換到右手,拿起湯匙猛灌了一口。


  呼,好燙!


  即便如此,他也忍住沒有吐出來,硬是扭曲著臉咽了下去。

  隔壁桌又是一陣大笑。


  “餓死鬼投胎呀你?別人是拿錢吃東西,你倒好,拿命吃,莫不是故意的,吃壞了好借機訛上老板娘,讓人家以身相賠吧?”


  “……”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好不熱鬧。


  隔了幾步遠的鏢局門口,牛氏斜靠在門邊,一邊搖著蒲扇,一邊慵懶地嗑著瓜子,地上散落了一攤瓜子殼。


  “呸,小騷狐狸,這麽短的時間就耐不住寂寞了,慣會勾搭男人…”


  牛氏滿臉鄙夷地嗤笑一聲,白眼幾乎翻上了天。


  抬起蒲扇擋了擋刺眼的陽光,日頭越升越高,天兒也越來越熱。她扭身準備回屋,餘光忽然瞥見一個人慢慢往這邊走過來。


  “呀,沈大當家的來了?”牛氏將瓜子往荷包裏一兜,立即迎上前去,差點撞進了沈籬懷裏,笑眯眯道,“可吃過了?要不要嫂子去給你做?”


  沈籬不動聲色後退兩步,神情淡然,“不必了,家裏留了飯。”


  牛氏哦了聲,又舔著臉招呼道:“那快些進屋吧,外頭怪熱的,別中了暑氣。”


  進了鏢局,她忙著端茶遞水,十分殷勤。


  沈籬環顧了一圈,問牛氏:“郭大哥人呢?”


  牛氏道:“這不是前兒接了一筆生意嘛,二弟到秀山縣辦事去了,估摸著過兩天就能回來。”


  秀山縣離青雲鎮不遠,來回四五天工夫,大部分都是官道,還算太平,以郭子順的身手,想來問題不大。


  沈籬也就放下心來。


  牛氏眼珠子轉了轉,期期艾艾地道:“沈大當家的,嫂子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不是什麽好話,你聽了可千萬別上火。”


  “哦?”沈籬笑了笑,在桌旁坐下,“說來聽聽。”


  牛氏往外麵瞧了一眼,然後坐到沈籬對麵,跟做賊一樣神色鬼祟,“不是嫂子我小氣啊,你家大姨姐住在這鏢局裏,實在是多有不便。你想啊,她是和離的婦人,我家二弟是個光棍兒,這孤男寡女的長期住在一個屋簷下,萬一鬧出點什麽動靜來,豈不是大家臉麵上都不好看?”


  說著,她瞄了下沈籬的臉色,見他微微頷首,膽子便越發大了一些。


  “再說了,盛大娘子跟弟妹雖說是堂姐妹,都流著盛家人的血,但差別可大了。弟妹那樣兒,就是放到男人堆裏都不帶出事的;盛大娘子可不一樣,她長得好看,小臉兒粉撲撲的,可會勾人了。你可沒瞧見,這幾日她在門口賣早點,大把的野男人過給她來捧場,那銅錢砸到桌上砰砰響,我數著,一天至少也進賬好幾百大錢呢!那錢能是幹淨的嗎?都是盛大娘子用她那張臉勾來的!這樣下去,我們順風鏢局成什麽了?都成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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