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不能說的秘密
跑出KTV，米溪在繁燈初亮的馬路邊踉踉蹌蹌地走著。
想不懂，為什麽當她準備卸下一切的時候他又要回來纏著，為什麽她會心痛，為什麽自己會呼吸困難，為什麽該死的回憶還是會跳出來。他說愛她，為什麽當初要毫無留戀拋下她，為什麽要對她做那種事，為什麽離開了還記住那些事，到底為什麽！？
越想心就越痛，米溪捂住胸口在路邊一個公園的凳子上坐下來，用力地吸氣，眼淚從剛才都現在就沒停過，怎麽樣都止不住，眼睛開始浮腫。
因為晚飯還沒吃，米溪開始胃痛。
“米溪。”有人在身後叫她的名字。
米溪害怕是葉文雋，條件反射地站起來轉過身，“別碰我！”
是宋承灝。他接到了一個電話，讓他幫忙出來找米溪，一下樓就看到一個小身影坐在自己住的小區公園裏，不停地在哭。叫了她一下卻好像嚇到他，那雙幾乎紅腫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他，眼裏充滿恐懼和排擠。
“米溪，我是宋承灝，你朋友在找你。”宋承灝試圖走近她一點。
“別過來！”迷糊的米溪後退幾步，捂住臉哭喊著，“當我求你了好不好.……放過我吧……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說完之後米溪蹲坐在地下，把頭埋在雙臂裏哭。
宋承灝皺著眉頭半響沒說話，最後直接過去蹲下來抱住她。米溪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可是她漸漸清醒了，這個懷抱不是葉文雋。
“米溪，我是宋承灝。”
宋承灝.……
宋承灝.……
宋承灝.……是宋承灝……不是葉文雋，是宋承灝。
米溪抬起頭，滿臉淚痕地望著那個抱住自己的男人，那雙眼睛，那個鼻子，那張嘴巴，是宋承灝。
“宋，承灝。”
宋承灝看著懷裏那個女人，那雙大眼睛裏還有眼淚在顫抖著，藏滿了哀傷，還有無助，淒美地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從來沒有女人如此真實地在他的世界裏存在過，特別是那雙赤紅帶淚的眼睛。
“我是宋承灝，我不是他。”宋承灝一字一句的說出來，好像希望刻在米溪的心裏一樣。
一滴豆大的眼淚順著米溪的臉頰流下來，滴在宋承灝的藏藍色的大衣上，化開一朵花。
“對不起。。對不起。”米溪用手胡亂地擦著臉上的眼淚。
“地上涼，能站起來嗎？”宋承灝鬆開懷抱，抓住她的手想扶她起來，發現比那天扶她的時候還涼，如果她的手柔若無骨，簡直像堅冰一樣寒。然後就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再慢慢扶她起來，“怎麽你的手總是那麽涼？”
“唔……”米溪捂住肚子，眉頭皺得像打結一樣，“我胃痛。”
宋承灝的臉黑下來，眉頭皺成結，“沒吃飯？”
“沒來得及吃。”米溪的臉煞白地嚇人。
宋承灝把米溪扶好之後，在她麵前半蹲下來，“上來。”
米溪愣了愣，“其實我還能走的……”
“我不覺得一個在情緒崩潰邊緣外加胃痛的人能夠在11度低溫的夜晚自己回家！”宋承灝微怒地低吼著。
“。。”
米溪想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了爬上宋承灝的背。
宋承灝輕輕拋了一下確保米溪不會掉下來，然後穩穩地邁開腳步往小區走去。米溪雙手環著宋承灝的脖子，把頭靠在他的肩上，聞到他身上那陣衣服的香氣，還有男人特有的氣味，宋承灝的體溫透過衣服漸漸傳給了米溪，好多畫麵又在腦海浮現。
宋承灝背著米溪，感覺還沒有自己健身的時候那個背囊重，伏在他背上的身體感覺不到一絲的體溫，相反還覺得有點涼意，這個女人太嬌弱了，弱得讓人不知怎麽去心疼。
想著想著，宋承灝餘光瞟到了有淚水從自己身上滴下來。
米溪又哭了。
到底遭遇了什麽人，能讓一個女人變成這樣。
“米溪，沒有一滴眼淚值得為自己討厭的人流。”
“宋承灝，你知道嗎？”米溪往宋承灝的衣服上蹭幹了臉上的眼淚，“他用手碰我的頭發的時候，我甚至聽到了他的心跳，砰——砰——砰——每一下都打在我的心髒，很痛，很熟悉。。”
宋承灝站住，沒有說話。
“眼睛，鼻子，嘴巴，頭發，手指，還有他的溫度，熟悉得讓我覺得曾經在夢裏見過上萬遍，怎麽都拋不掉……”大滴大滴地眼淚打在地下，“好像腦海都印記了，兩年了，兩年了，怎麽都沒法忘記.……怎麽都沒法忘記.……”
宋承灝不知道，今天米溪的話、米溪的眼淚，到了好久好久的以後，當米溪安然地睡在他身邊的時候，想起來還是會陣陣心疼。
“米溪，沒有人能幫你。不走出陰霾，你就看不到未來。隻要你能徹底擺脫，你得到的，就不僅僅是一個真正的自己。”
“那些記憶.……揮不掉，無論閉著眼，還是睜著眼.……”
宋承灝沒再說話，一直站在那裏，米溪也沒有說話，可是眼淚還是流著，無聲地。
兩人不知道在那裏多久，一陣急刹車聲，跟隨著響亮地摔門聲。
“米溪！？”
米溪轉過頭，看到米礪慌張而急切的臉，顯然是飛車趕過來的。
宋承灝放下米溪，在旁邊扶著她，看著跑過來的男人。
應該不是米溪口裏說的那個人，至少看她的反應不是。
“哥。。”米溪帶著哭腔走過去撲進米礪的懷裏，“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
米礪用力抱住自己的妹妹，“沒事的米溪，過去了，都過去了，哥在沒人敢欺負你。”
“哥……”米溪傷心欲絕的哭聲讓兩個男人眉頭一直緊皺著。
“乖，我們回家，好嗎？”
米礪抱著米溪，把她輕輕放在車座安撫好，關上車門，轉身走向宋承灝，眸子定定地和眼前的男人對視。
“你是米溪老板？”米礪淡薄開聲，連問候都沒有，直指話題。
宋承灝一聽，眼睛微眯了一下，幽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
“對。”
米礪移開眸子，淡淡地說，“米溪的事謝謝你，再見。”然後轉身離開。
宋承灝皺著眉頭看向車裏的女人，跨了幾步，喊住米礪。
“米先生。”
宋承灝站在離他幾步遠的身後，“有些話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米礪停住。
“我聽米溪說，她這樣子有兩年了，最好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米礪一驚。米溪居然跟她說了！？關於從前的事，她從不主動開口告訴別人，今天怎麽會.……
“這些事希望你不要管。”米礪說完之後上車離開。
米溪坐在副駕駛閉著眼感受到哥哥的氣息，扭頭一直看著他。
還記得這兩年前，哥哥還是這樣擔心她，可是為什麽她就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還是那馬容易倒下呢，真是丟人……
“馬上就會到家了，先睡一下好嗎？”
“哥，我胃痛。”
米礪皺著眉看了米溪一眼，明明臉上都是心疼嘴上還是不饒人，“你就活該！”
米溪也沒有生氣，還傻笑了一下，“對，我就是活該！”
“.……車上有胃藥和水，先吃了再說話。”米礪也知道自己吵不過這丫頭，直接說正事。
米溪乖乖地翻開暗櫃找藥。
“下次不許不吃飯，手機記得要充電，不許不出聲到處跑。芷珊打給我你不見了，你知道我多擔心嗎米溪？”
“對不起，哥，讓你擔心了。”
聽著哥的嘮叨，米溪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了。
“幸好你老板的手機衛星定位一直開著，不然我就找不到你了。”
米礪一咕嚕地嘮叨著，等到了紅燈縫隙，扭頭一看。
米溪睡著了，看著米溪紅腫的眼睛，米礪心疼地抓緊方向盤。
第二天清晨。
米溪在自己的床上醒來，身上穿著睡裙。
看來是驚動媽媽了。
想起童芷珊，就拿起充滿電的手機撥電話，發現對方關機了，就發了條信息過去。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再也睡不著，米溪起床洗了個澡，下樓做早餐。
吃貨米溪一直不太擅長廚藝，可是簡單的燕麥小米粥、蒸蔬菜肉包子、涼拌海米海帶絲還是會的。
等所有早餐都準備地差不多的時候，爸爸媽媽都剛好起床了，緊接著是哥哥米礪。
“爸，媽，哥，吃早餐了。”
“今天米溪起得很早啊！”米爸坐下來，照例拿起報紙看，神情很正常。
米礪坐下來，勺了一碗粥喝，“米溪，你做的東西還是那麽難吃啊！”
“不是啊，我覺得清清淡淡地挺好的。”米母連忙否認。
一切都沒有變，大家都沒有提起昨天晚上的事，就好像不曾發生過一樣。
還記得當年剛和葉文雋分手，逃回南信足足兩個月，一直都在做噩夢，醒了隻會發呆和流眼淚，之後還索性兩年不回家，其實家人一直很擔心，隻是從小到大，他們都給米溪最好的教育，就是獨立。
米溪低頭喝粥，沒有說話。
吃完早餐，米礪送米溪去上班。
坐在米礪的車上，米溪望著窗外的風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第一反應想到的居然不是葉文雋，而是宋承灝。
他昨天晚上說的話，
“沒有眼淚值得為過去流”
“擺脫之後就不僅僅是一個真正的自己”
現在想回來讓人很感觸，別人看來好像他不會安慰人，可是對她來說，應該是最直接的安慰吧。
米溪摸摸放在大腿上的那個大紙袋，裏麵裝著的是宋承灝昨天留下的大衣，幹洗完了還給他。
看著裏麵的大衣，好像回到了昨天晚上在他背上哭的時候，他身上淡淡的氣味，還有一絲絲的體溫，很暖，很安全的感覺。
“米溪。”米礪看到自己的妹妹在發呆，就喊了一聲。
“啊？”
米礪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丫頭，哥現在不是逼你，不過我希望我的妹妹，可以堅強起來，不要逃避問題。”
“我沒有逃避，哥，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對我們都隱瞞了，說出來吧。”
“沒有。”米溪望著窗外，一秒都沒有猶豫就說出來。
“米溪，多深的感情都不會變成你現在這樣，看到他不是痛恨，而是害怕、恐懼！從兩年前開始，你就有意瞞著所有人，包括我。“
“哥，你知道的，我不說，沒人能逼我。”米溪看到了從楊大廈，“在那邊放下我就好。”
“唉……”
米溪倔起來總讓人不知道怎麽辦。
到了辦公室，宋承灝依舊很早就到了。
米溪走過去，把衣服放在桌子上，“昨天晚上謝謝你，衣服已經洗好燙好了。”
宋承灝靠坐在大班椅上，仔細地觀察她。
嗯，雖然刻意戴了副大框平光鏡，可是還是看得出眼睛好腫，臉色很差，衣服還是穿得那麽少，手看上去好白，血管都看得好清楚，可以感覺到好涼好涼。
“怎麽了？”米溪推推眼鏡，從他的眼神感覺到，他一定會開口問昨天晚上的事。
“你……咳，沒事，去工作吧。”
宋承灝確實想問她有沒有事，可是昨天晚上米溪的哥哥警告似的話語還是讓他沒開口問。
“嗯好。”居然一句話都沒有問。
米溪發現自己居然期待他能夠問自己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