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流水無情
須葉走了，院子恢複了以往的平靜，隻是始終都太過於冷清。無論清翹如何努力，師父都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樣，提不起精神來，茶飯不思。日複一日，楊越的身子垮了。請了許多的醫師來瞧，都隻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清翹心裏明白到底是因為自己逼走了須葉，依舊固執地守著他，不離不棄。
他躺在床/上，清翹給他喂的藥也數吐了出來。
清翹急得跪在床邊哭了出來：“師父，弟子知道錯了。你打我吧，你罵我吧，隻是求你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了。”
楊越的手指動了動，依舊緊閉雙眼。他不知道這樣沒日沒夜地睡了多久才醒過來，睜開雙眼時，須葉正娉婷走來，眼中跳躍著歡喜的淚光：“我想你醒來後，最想吃的就是我為你做的桃花羹，所以我就每一日都會做。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楊越虛弱地笑了笑，掙紮著坐起來，朝四周望了望，輕聲問道：“清翹呢？”
清翹走了，她帶走了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隻留下了一封信，紙上寥寥幾筆寫著：我不愛你了。
轉眼間，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在楊越的院子裏，昔日清翹種下的一些小樹苗都已經長大，一時間綠意茵茵，姹紫嫣紅，蝴蝶紛飛，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一襲大紅色紗裙的清翹來到楊越的院子前，看見裏麵正張燈結彩，賓客好友皆舉杯暢飲。她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身著喜袍的時候，嘴角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來，然後轉身就要離去。
背後響起了一人的聲音：“清翹？”
清翹頓了頓，然後回過頭去，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師兄。“
麒麟過來拉住她的手就要往裏麵走：“既然來了，怎麽不進來呢？你又不是客人，何必扭扭捏捏的？”
清翹使勁地掙紮，小聲地哀求道：“師兄，求你了，我不想看見師傅。”
麒麟看見她這個樣子，心裏有些不忍，但還是狠下心來說道：“今日是師父的大喜之日，你不進來喝喜酒麽？
其實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結局，但是真正地到了這一刻，還是會痛得撕心裂肺。她扶著身邊的桃樹，假裝若無其事地哈哈大笑了起來：“真好啊，可惜……你可得幫我多喝幾杯喜酒才好。”明明是笑著祝福，眼角卻兀自有了淚。說罷，她懷有無限眷戀的眼神往那個自己度過了最多美好時光的院子裏看了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不知道，她走了以後，楊越就一直定定地站在那裏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到她徹底消失在他的眼簾，直到日薄西山。
清翹想起那一日，師父昏迷不醒，嘴裏還一直叫著須葉的名字。清翹自知自己做錯了，為了哄騙師父吃藥，就假裝成須葉的聲音。在師父流著眼淚斷斷續續地回憶自己和須葉走來的一幕幕時，清翹才知道，自己對師父的愛戀終究隻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原來，須蘭的父親是朝廷命官，被人誣陷謀反導致家破人忙，須葉也不知所蹤。那些年，楊越踏破大江南北，去打聽須葉的下落。
一次在客棧裏麵借宿，夜間客棧無緣無故地起火，所有的人都逃了出去。唯獨楊越被困在大火中，這時須葉突然裹著棉被衝進火海，拚死拚活地把楊越救了出來。別看須葉平日裏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在那一刻，或許是愛情的力量讓她變得力大無窮。楊越脫離了安危，而須葉則生命垂危。直到一個道士答應把她的魂魄鎖在玉眉花裏，她才勉強保住性命。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清翹的心靈被震撼了。兩個經曆過生死的人，曆經千辛萬苦也要在一起，自己的一廂情願，竟然差點釀成大錯。她決定放手，成全楊越和須葉，無怨也無悔。
她記得曾經問過楊越：“若沒有須葉，你會不會愛上我？”
楊越隻說：“你是個好姑娘，將來一定會有一個人好好待你，給你想要的幸福。”
清翹想說，你就是我想要的幸福。但是她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有說。
日日思君不見君，唯有祝君好。
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夢掙紮了出來，洛歡歡醒來後，外麵的陽光正燦爛到刺眼。
她回想起夢的種種，嘴角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來。夢裏的清翹竟然和她的容貌是那樣的相似，而楊越的模樣，則和韓亦彥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那個被清翹稱為師兄的人，則跟祁然的眉眼如出一轍。
難道說，那些回憶是她的前世？她真的是越來越迷糊了，她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生怕那個老者一個不開心，就把她給變成一個男的了。
事情的真相突然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了！為什麽她會做一個那樣奇怪的夢？
她正猜想著，老者突然走了進來，眯著眼睛看著她。
洛歡歡心裏麵突然一緊，冷冷地來了一句:“剛才我夢見的，是我的前世嗎？”
老者見洛歡歡這樣問了，也絲毫不掩飾了，說道:“是的。”
“是不是因為有這樣的前世，所以才會有今天的因果關係？”洛歡歡繼續追問道。
老者點點頭，說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麽我便不瞞你了！我早就已經知道你們的前世糾紛，也早就已經知道了你的來曆。”
洛歡歡隻覺得有些頭疼，她扭扭脖子，說道:“既然早就已經知道了，為何又要三番四次地要了我的命？”
老者苦笑道:“因為你是我之前愛的女人的女兒！”
洛歡歡一下子愣住，大腦一片空白。
出生這麽久以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誰的女兒，今日，這個老者竟然說，她是他心上人的女兒。這未必要太過於荒唐了吧？！洛歡歡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但是她笑不出來。
“沒錯，你是她的女兒！”老者的語氣有點兒激動。
“我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麽？”洛歡歡本能地逃避老者說的話，她不想知道那些前塵往事，更加不想那些前塵往事一下子就連根拔起。
更何況，以前這個老者看著也有六七十歲了，論年齡，都應該做她爺爺了吧！
老者突然站起來，認真地看著洛歡歡，說道，你不是很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嗎？好，那我一一地告訴你！
原來，當年，洛歡歡的母親和老者相戀，沒想到被洛歡歡的姥爺姥姥反對，不願意讓兩個人在一起。於是，兩個人就決定私奔。
到了約定好的那天，老者拿著行李在山下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來。直到太陽落山，他沒有等到洛歡歡的母親，卻等到了憤怒的洛歡歡的姥爺。
他不但出言羞辱了洛歡歡的母親，還把老者給推下了山。這讓他痛不欲生，落下了病根，從此都隱姓埋名，不再出山。
講到這裏，老者露出沉痛的表情來:“她如果不想嫁給我也就算了。又何必布下陷阱，把我逼上絕路呢？你和你母親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起了她。”
洛歡歡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顫，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說道:“我今年才剛剛22歲，可是你的年齡……”
老者苦笑了一下，看著鏡子裏麵斑白的頭發，幽幽地說道:“就是因為我鬱鬱寡歡，所以才會日漸衰老。不然你以為呢？”
洛歡歡捂住耳朵，拚命地搖著頭，說道:“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老者的笑容越來越苦澀，笑聲也顯得越來越滄桑，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又怎麽知道，我這些年來受到的苦楚？”
韓亦彥推門進來，眼神裏滿滿的都是無奈和同情。
他同情老者的經曆，他也同情老者被感情所欺騙。
他開口勸導道:“老人家，你不必如此難過。姻緣命裏自有定數，你不必再如此地糾結於此。更何況，這是上一輩的恩怨，您又何苦為難歡歡呢？”
洛歡歡隻覺得心中好似堵了一大塊石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老者低下頭來，笑容裏麵的傷感更加濃重了:“若是你們不來找我，那麽我便也不會主動尋仇。可是，當我看見這一張一模一樣的臉蛋時，我真的沒有辦法不想起往事。”
他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更何況，她也是那麽地水性楊花！”
“我才沒有水性楊花呢！”洛歡歡本能地反駁道。
她何時水性楊花了？她一直都是對祁然一心一意的呀！
洛歡歡繼而說道:“再者說了，這裏麵或許是有什麽誤會呢？當時我母親又沒有出場，而且你又如何可以草率地判定就是因為我母親移情別戀才草菅人命？”
韓亦彥想了一會兒，也回答道:“這裏麵可能確實有什麽誤會，不如我們去尋找一下事情的真相，把事情弄個清楚，可以嗎？”
老者顯然不相信兩個人的一唱一和，以為兩個人是在說謊，伺機跑出去。他的目光更加陰沉了，悶悶地冷哼了一聲，說道:“少跟我來這一套，我可不會輕易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