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往事苦澀不再提
勉強拿起筷子，赫連權看著坐在他麵前的甄嘉寶看向他的眼裏亮晶晶的期待，頗有些不自在。
“你怎麽不吃？”
不吃也別用這種眼神看著他。
甄嘉寶眨眨眼睛：“這是我第一次做飯……”所以她還是挺想獲得來自赫連權的反饋的。
她管這叫做飯？赫連權不忍挫傷她的積極性，沒有出言嘲笑，挑起一筷子青菜在甄嘉寶期待的眼神裏送向嘴裏。
反正就是煮一煮，應該不會難吃到哪裏去，赫連權的內心還算樂觀。
但當青菜放入口中，赫連權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看得甄嘉寶一陣心虛——難道不好吃？
青菜應該是最早放下去的，口感太綿軟，差評。
水放的太多卻隻有泡麵調料做調味，清湯寡水沒有味道，差評。
牛肉卷煮得時間正好，但牛肉氣味太重，沒有被調料壓製就會顯得腥氣，差評。
赫連權放下筷子，在心裏給甄嘉寶這一碗“真材實料看得到”的泡麵打了負分。
甄嘉寶猶豫地問：“不好吃？”
赫連權用沉默回應了她。
不應該啊！明明就是放下去煮了煮，就算不能達到美味的標準，也絕對不會難吃吧。
心中暗暗覺得是赫連權嘴刁，甄嘉寶不服氣的抄起筷子吃了一口。
嗯，是真的不好吃。
甄嘉寶哽了一下，硬將那一口咽了下去。
“咳……都這麽晚了也隻能吃這個了……要不我再去給你煮一碗新的？”
甄嘉寶期期艾艾地對赫連權說。
赫連權並不覺得再來一次她就能做出什麽好吃的東西來，他不打算委屈自己的胃。
從吧台的高腳凳上下來，赫連權走到廚房，打開了冰箱。
“哇，你居然還會做飯？”甄嘉寶對赫連權的舉動有些震驚。
赫連權冷淡地看她一眼，剛才那一口青菜吃得他非常不舒服。
甄嘉寶並不被他的眼神逼退，她跳下凳子，跑到料理台前好奇的看著赫連權手裏的東西。
“你要做什麽？哇你要做牛排？”
甄嘉寶懷疑地看著他：“你會嗎？”
赫連權對她的質疑不以為意。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逞能。”
甄嘉寶氣呼呼地隨手抄起一顆小番茄扔他！
赫連權正挑選著配餐的意大利麵，忽然被甄嘉寶扔來的小番茄打中，他有些震驚，但卻奇異的沒有一絲怒氣。
她現在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甄嘉寶扔出小番茄之後就有些後悔，但是她還是強撐著對赫連權說：“我逞能，我才不吃你做的東西，我自己做得麵，你不吃我吃！”
哼，會做牛排有什麽了不起的，她煮的麵雖然不太好吃，但她甄嘉寶也不會吃赫連權一邊嘲笑她一邊施舍來的牛排！
甄嘉寶坐在吧台旁，吸了吸鼻子，痛苦地咽下嘴裏的一塊牛肉。
唔，真香啊。
甄嘉寶的鼻子不爭氣得對廚房裏傳來的香氣投了降，甄嘉寶卻強撐著自己的臉麵不肯對他說軟話，隻能硬著頭皮吃自己煮得麵。
味同嚼蠟，痛苦萬分！
甄嘉寶覺得自己簡直是不作就不會死的典型案例！
“你的牛排要幾分熟？”身後傳來赫連權的詢問。
“七分…！不是，我不吃！”甄嘉寶呆呆地回答，然後瞬間反映了過來，提高音量對赫連權表達自己的不屈！
“知道了。”沒有抬頭，赫連權一邊用鍋鏟讓牛排在平底鍋裏緩慢滑動，一邊皺著眉盡量遠離爐灶。
牛排在烹製過程中產生的油煙已經算是很小，但赫連權還是把油煙機開到盡量大。
甄嘉寶轉頭看著赫連權皺著眉頭認真地表情，覺得那句話說得果然沒錯，認真的男人果然是最帥的。
尤其是認真又會做飯的男人。
甄嘉寶不再痛苦地吃麵，好奇地問赫連權：“你一個總裁，怎麽會做飯啊？”
赫連權正和油煙做鬥爭，聞言也沒有抬眼，隻是反問甄嘉寶：“為什麽不能？”
甄嘉寶想了想，肯定地說：“因為你是總裁啊，總裁不應該都是遠離庖廚，不食人間煙火的嗎？”
赫連權對她的想象很不屑。
“你覺得總裁就一定要每天嘴裏都談著幾個億上下的合同，除此之外什麽都不做？”
甄嘉寶搖了搖頭：“至少應該不會親自做飯，你可是赫連家的少爺，哪來的做飯的機會，你家的仆人不會驚恐地攔住你，怕廚房有違你尊貴的身份嗎？”
想像著那個畫麵，甄嘉寶抑製不住笑了出聲。
赫連權無奈地搖搖頭，對她解釋。
“我會做牛排是因為我媽媽喜歡吃。”
赫連權提起他的媽媽時語氣十分輕柔，像是在對一個沉睡的人說話而怕驚醒他一樣。
甄嘉寶忽然想起來赫連權對自己說過陳俊良的小姨是他父親赫連威的外室，於是猶豫道：“你的母親……她……”
赫連權的語氣十分平常，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她去世了。”
“……”甄嘉寶心裏五味雜陳。
“抱歉。”甄嘉寶對赫連權誠懇地道歉，讓他想起這些事情應該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甄嘉寶想起自己的母親，她小時候的記憶十分的模糊，但隱約還能想起她的媽媽把她抱在懷裏時的溫柔。
她已經不記得她的母親是怎麽去世的——甄富貴的說法是她當時大病了一場，失去了那段記憶，但甄嘉寶卻還記得他母親去世之前唱給自己的童謠和她抱著自己邊流淚邊說話的情景。
但她卻忘記了她母親說的是什麽。
“……沒關係，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赫連權對他母親去世的事實十分看得開。
“畢竟她的死亡也不是你造成的……在某種意義上，死亡對她也是解脫。”赫連權明顯陷入了一種奇怪地情緒裏。
不過害死她母親的人，還是要贖罪的。
甄嘉寶從回憶裏清醒，對赫連權的話感到奇怪，但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問下去。
“其實，我還挺想念我的媽媽的，雖然我已經記不清她長什麽樣子了。”
甄嘉寶忽然想對低沉的赫連權傾訴點什麽，畢竟在某種意義上，他們都是失去母親的人。
“我的媽媽她，你應該知道，我是私生女。”甄嘉寶自嘲地搖了搖頭，對赫連權說。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為什麽和我的父親在一起，但我小時候的記憶裏依稀還記得我們三個人生活在一起的樣子。”
那應該是一個傍晚，她小小的手上拿著大大的棉花糖，牽著母親的手從遊樂園出來，他的父親就在出口等著她們，小小的她快樂地撲過去……
“後來的事情我就忘記了，雖然他們都說我的媽媽是破壞人家庭的小三，但我還是很想她。”
甄嘉寶眼角已經掛了淚花，赫連權看著她悲傷的臉，不禁問道：“如果她不是第三者呢？”
“什麽？”甄嘉寶沒有聽清。
“沒什麽。”赫連權低下頭，把牛排翻了個麵。
他今天說的有些多了。
“我說，她不管是什麽身份，都會是愛你的。”赫連權試圖安慰她。
“你叫嘉寶，我想就是因為你是她的寶貝，才會叫這個名字。”
甄嘉寶愣了一下，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謝謝你。”
“不客氣。”牛排已經煎好，赫連權把它們裝進盤裏，再將煮好的意大利麵拌上肉醬，就叫了甄嘉寶過來。
“端過去。”
赫連權關上油煙機的開關，對甄嘉寶說，“我先上去換衣服。”
“哦。”甄嘉寶愣愣地答，啪嗒啪嗒跑過來伸手端起盤子就往吧台走。
赫連權走上二樓，進了臥室的門，掏出手機按亮了屏幕。
看向鎖屏上那個溫婉清麗的側臉，赫連權眼裏積蓄著濃到化不開的思念。
甄嘉寶把牛排擺上吧台，對著赫連權的那份歎了口氣。
剛才他在安慰自己的時候，說自己的名字是因為媽媽把自己當寶貝。
那他的名字呢，想起剛才他提起母親時身上寂寥的清冷，甄嘉寶對這個商場上不可一世的年輕總裁第一次產生了類似於心疼的感情。
而且豪門的世界是自己難以想象的，能讓赫連權說出死亡是一種解脫，他的母親想必也過得很辛苦吧。
甄嘉寶戳著盤裏的意麵，決定以後盡量不再和赫連權頂嘴了。
赫連權換好衣服下樓來的時候，甄嘉寶正往吧台上的紅酒杯裏倒酒。
“你在幹什麽？”
赫連權可沒忘記甄嘉寶上次喝醉酒之後的行徑，當即阻止她。
甄嘉寶顯然對自己上次的行為也心有餘悸，她拿起桌上另外一個瓶子給赫連權看了一眼。
“我喝的這個是葡萄汁，沒有酒精的。”
甄嘉寶跳下凳子把赫連權推向吧台，將那杯紅酒塞到他手裏。
“赫連權，我們不醉不歸吧。”
“什麽亂七八糟的。”
赫連權顯然不想和她瞎胡鬧。
甄嘉寶把杯子放在吧台上，什麽嘛，還以為他有多難過，自己居然還想著安慰他。
結果人家根本不領情。
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甄嘉寶低著頭回味了一下，搖頭吐槽了一句：“沒意思。”
就是要喝酒才好嘛。
“好好吃飯，然後早點休息。”
赫連權拿起刀叉，對甄嘉寶命令。
“是是是。”甄嘉寶也拿起刀叉，惡狠狠地對著牛排切了下去。
赫連權慢條斯理地用叉子卷起意麵，看著甄嘉寶氣鼓鼓的包子臉，忽然很有一種想要戳下去的欲望。
笨拙地想用自己的方式卻不得章法的甄嘉寶，居然有點奇異的可愛。
赫連權眼底漫上潮汐一般的暖意，嘴角也勾起了微不可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