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破罐子破摔

  1977年11月30日下午15點30分，隨著一聲鈴響，天H縣三中的考場充滿了喧囂，沈鐵軍出了19考室，飛快的跑向了學校的旗杆下，沈大梅正和沈鐵林有說有笑的聊著天，滿臉驚喜：“小五，你考的怎麽樣？”


  “都答出來了，倒是沒有空下，喏，這是我留的答案，四哥你看？”沈鐵林說著從口袋裏摸出張紙，由於是運動後的第一場考試，從上至下都沒做好準備，學生的草稿紙雖然是發的，但是考完後沒有收走。


  昨天和早上的考試，沈鐵軍已經算過她的分數，大概在200分左右，因為早上70分的作文題得分不好算，正負誤差在30分，記憶中這次高考，隻要200分以上，便能考個專科或者師範，那也算是考上了。


  “嗚…”


  一個女孩捂著嘴從身邊跑過，看樣子是考砸了，沈鐵軍接過草稿紙，心中默默計算，臉上露出了喜色，迅速團成一團撕碎：“嗯，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被哪個學校錄取，你們倆嘴巴可要管好了，在通知書下來之前，不對，是在體檢通知下來前，千萬不能透露出去，要不真沒考上，咱爹會被人笑的。”


  “笑？誰笑我就撕他的嘴！”


  沈鐵林眼睛一瞪，和小公雞似的：“四哥你不是說一定能考上嗎？那就行了啊，咱家隻要出個大學生，誰敢看不起咱爹？”


  “小四，你就那麽有把握200分就能過線？”沈大梅摟著小六滿臉忐忑。


  “邊走邊說吧，咱們是用什麽複習的？”


  沈鐵軍帶頭向外走，看人外邊稀稀落落的家長們，莫說是警車開道交警封路，這所考點的門前連個警察都沒有，心中不由感歎時代的變遷：“像小六這樣，幾乎是咱們帶著，知青們拉著，還考了個不一定能過分數線的分，其他那些隻有《工業基礎》《農業基礎》的，你指望他們能考的比咱們好？”


  黝黑的麵上忐忑盡去，沈大梅隻是信心不足，現在聽他說了，莫名感到安心：“那我就放心了，現在就擔心小六沒考上，跟著咱們白忙活。”


  “這個擔心晚點再說。”


  帶著姐妹倆到了門口，找到百無聊賴的沈大亮，沈鐵軍開口道：“大哥，咱們還得去趟醫院才能回去，要是你有事兒的話，我們可以自己走，你先回去。”


  沈家三兄妹要參加高考，沈老實不放心，就把沈大亮給派了出來，全程護送，在外邊幹靠了兩天，老大早就有點不耐煩了：“你們能考上嗎？”


  “能！”


  沈鐵軍敷衍道，對於這位爛泥老大，他是徹底的死了心，連帶著幫他追陳曉雲的心也淡了：“但是成績下來前別亂說，要是有個差池，咱爹臉上不好看。你不去，就給我二十塊錢，體檢一個人要五塊。”


  “體檢？為什麽體檢？”手已經塞進了口袋裏，沈大亮一聽要20，就有些不舍得：“你們不舒服？”


  “不是，給你說也不懂。”


  心中的耐性漸去，這個時候都快四點了，四十年的時代變遷，很少人知道燈下黑的醫院，是從建國到夢醒時都沒變過，沈鐵軍說完才感到語氣太衝，連忙改口道：“按照以前的流程，都是高考前進行體檢，合格的參加高考，然後過了分數線就算是考上大學了，但是今年太趕時間，看樣子是過了分數線才會通知體檢，這就會有問題。”


  沈大亮先是有些惱，接著又有些蒙：“過了分數線，那不就是說考上大學了，去體檢還會有什麽問題？”


  “嗬嗬……”


  沈鐵軍的一陣幹笑，沈鐵林扯了扯沈大梅，悄悄往她身後躲了躲。


  沈大梅也聽過沈鐵軍這個嘲諷般的笑聲，然後說的話不是很難聽就是異常戳心，心說這哥倆可別打起來，止不住的按照他說的假設想了下去：“你是說，考上大學後，如果體檢不過就會被刷下去？”


  “那是肯定的！”


  沈鐵軍耐心耗盡，開口道：“就像大哥你喜歡陳曉雲，但是你沒膽子對她表白，親自對她說陳曉雲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想讓你成為我的妻子，你隻敢偷偷的喜歡她，甚至靠近她接近她時，就會口幹舌燥心跳加速，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不好意思，心跳過快就是體檢不合格，就不能愛她，就會被她拒絕，我這麽說你明白了？！”


  滿臉懵圈的沈大亮瞬間麵紅耳赤，單薄的眼皮睜的溜圓，咬牙切齒的還沒發作，就聽到了體檢不合格的字眼，飛快的掏出了錢：“行，小四，你有種，你特——真厲害！我就看你能的，到底能不能上天？！”


  “你這是在學我說話！”


  探手接過20塊錢，沈鐵軍轉身衝著姐妹倆打了個眼色，三人一溜煙的就走遠了，留下沈大亮紅著老臉玩變臉，瞅著遠去的三人氣喘如牛。


  “哈哈哈哈~”


  跟著沈鐵軍拐了個彎，沈大梅終沒憋住笑，眼淚都出來了：“小四，你三姐我今天才算是開了眼界，沒看出來你嘴巴這麽厲害，你小小年紀成天不想好事兒，怎麽，現在就想找媳婦了？”


  “三姐你可拉倒吧！”


  辨明了方向，沈鐵軍正色道：“你是沒見他打著我的旗號找陳曉雲時，說話顛三倒四磕磕絆絆的樣子，我都替他臉紅，也替他著急，喊他學習也是為了接近陳曉雲，結果爛泥扶不上牆，嗯，這話你倆可不能給他說透，傷兄妹之間的感情。”


  天H縣三中勉強算是在城區裏，好在這時城區不大，三人說笑著走了十幾分鍾的路，也就到了縣醫院，然後便是沈鐵軍掏錢掛號，一人一個單子遞了過去：“全身體檢，考試咱們是沒問題了，這次體檢過了，就能上大學，過不了就上不了，明白了？”


  “明白了！”


  沈大梅的臉有些白，接過單子和沈鐵林朝著耳鼻喉科過去，沈鐵軍隻看她模樣就知道緊張了，抬抬手才想出聲，想起這次跑來體檢，可不就是為了檢驗心理素質？

  夢中的考生是沒經曆過這種兩次考試，一次是字麵的一次是心理上的，想象一下，自己已經考上了大學，然後去體檢時，心情是激動還是忐忑？

  不好意思，不論是激動，還是忐忑，都代表著你的心跳加速脈搏不穩，按照這個時候的檢測水平，也就代表著體檢的不合格，上不了大學。


  這次考試，報考人數超過550萬，錄取人數不足27萬，淘汰率高達96%，也就是說21個人裏麵，差不多才會錄取1個。


  各省市按照自己劃定的分數線進行體檢，有些過線的太多，超出學校承受能力，便會在這個體檢關卡上做手腳，最誇張的當屬魔都，直接下給醫院硬性指標，要砍掉體檢人員的三分之一。


  幸虧那些醫生素質和醫德不是夢中所能比的，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沒有放過一個壞人，也沒冤枉一個好人，隻要在體檢時不達標的，統統在被砍之列。


  可人是會緊張的啊，盼了十幾年的人生大學考上了，在麵對體檢時就會莫名緊張，醫生聽著心跳加速，這個時候可沒什麽機器儀器，大多數都是醫生靠著耳朵來聽，以此分辨你是否健康，於是這批心理素質不行的，就倒了黴。


  “我，我，我不知道怎麽了，一看白大褂，就，就——”


  沈大梅兩眼通紅，抽抽噎噎的扯著沈鐵軍的胳膊，哭道：“小四，達標後真的會這麽體檢嗎？”


  小五在旁邊瞪大眼睛，她完全是沒事兒人般，正常的很：“四哥，剛才那醫生還說三姐了，不就是體檢下，怎麽那麽緊張。”


  “三姐，緊張沒啥好辦法緩解，這是人的心坎，你自己過不去，就和大哥麵對陳曉雲那樣，見到就緊張，這是因為太在乎了，太在乎對方了，放你身上就是太在乎上大學了。”


  沈鐵軍有點蒙，第一次感覺到重生者也不是萬能的，可也知道這個時候最要緊，不能讓她更緊張，開口道：“你去檢測下其他項目，這個最後再說，讓我想想！”


  沈大梅被小五扶著走了，望著姊妹倆的背影，沈鐵軍的心是止不住的沉了下去，夢中的三姐是這次考上，沒有任何的問題，公社電話通知去體檢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失敗會被刷下來，以為體檢完就會上大學，所以也就談不上緊張，現在倒好！


  也許是先前自己說的太鄭重了！

  心中閃過明悟，自己對體檢如此重視，連帶著讓沈大梅也緊張起來，想到這裏越想越是如此，沈鐵軍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看了看手心，始終沒狠下心，開始發狠：“刷下去就刷下去，明年正規後，就會先體檢再考試——”


  “對啊！”


  啪的輕輕抽了自己一下，沈鐵軍醒悟過來，考大學麽，不就是考大學麽，夢中自己考了三次啊，讓三姐在家多複習複習，明年一定會考走的，也許會考個水木燕園？

  沈大梅體檢結束的時候，就接到了個令她目瞪口呆的消息：“三姐，莫緊張，今年上不了大學，明年你一定會考上的，到時候就不用先考試再體檢了，會先體檢再考試的！”


  小五滿臉黑線：“四哥，你就不能出點更好的注意？這是讓三姐破罐子破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