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假的
“我都忘的差不多了,你怎麽想起問這個問題???”
李老頭捏著煙杆神情詭異,轉頭看了看旁邊的趙老頭,後者完全是一副地下同誌看叛徒的震驚眼神,他可是連王樂都沒說,沒想到這貨在外人麵前挑了開來,悶聲道:“你看,你要是不說的話,這老貨都不知道——這是?”
沈鐵軍沒有說話,手上捧著堆似玉非玉的黃色鏈子,拴著三個大小不一同樣顏色的印章,李老頭已經是看傻了眼,手中的煙杆往後腰上一戳,幾乎是趴在了上麵,拿起一頭滿臉震撼:“這個東西——”
“假的。”
沈鐵軍輕輕的放在李老頭的手裏,趙老頭已經圍了過來,瞅著朝向自己的印麵,作為看了一輩子書畫方麵的玩家,認出上麵反字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樂天?這是什麽東西?”
“田黃三鏈章,說是假的。”
沈鐵軍看這倆老人圍著東西滿臉問號,哪怕他說出來後也是瞅著東西寫滿了好奇,然而隨著趙老頭拿起另一枚,渾濁的老眼看清上麵的陰文,渾身哆嗦了下:“惟精惟一?”
趙老頭的聲音有些高,李老頭眨了眨單眼皮後開了口:“你認出來了?”
“這,這是乾隆隨身的三才璽啊~”
趙老頭飛快的開口說了,接著拿起另外一塊,枯瘦的老臉閃過驚喜之色:“果然是乾隆宸翰,乾隆爺最喜歡的隨身璽,他一輩子刻了不知道多少塊玉璽金璽,但是最喜歡的要數這塊。當然,後來退位了還不願意將東西傳給嘉靖爺,隻是這個東西——鐵軍,你說它是假的?”
“乾隆——最喜歡的是九讀章。”
李老頭張口差點跟著趙老頭喊成爺,下意識的看了眼沈鐵軍,發現他正默默的看著印章,好懸改口後繼續道:“但是沒誰會隨身揣著九個印章——所以這才是乾隆最喜歡的了,不過我也隻是聽說過這個東西,鐵軍你在哪弄來的?”
“撿的。”
沈鐵軍咬了咬牙,看到這個東西的時候,他上輩子的記憶就翻了出來,據說是捐獻給大院子裏了,當然這時候知道的不多,隻看滿臉問號的李老頭,也能想象要不是上輩子的各種鑒寶節目,他也要兩眼一抹黑:“人家說是假的。”
這也是眾多國寶遺留民間的最大原因,上輩子還有個網可以讓人幫忙看,現在這個狀態,新聞聯播都還放著幾個月前的信息,所以像趙老頭這樣的專家,也就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當然造起假來也不是那麽容易,最主要的是這玩意的材質極其特殊,趙老頭拿在手裏把玩了會,不知道在哪摸出個印泥盒子,在裏麵按了下啪的蓋在了小方桌上,瞅著上麵的紅色字體頻頻點頭,開口道:“田黃石比較軟,即便是仿製的也要價值——巨萬,鏈子上沒有任何的粘合痕跡,近代可沒誰有那麽大功夫來仿製這個玩意,要是有的話,也是古時仿的了。”
玉璽印章用的最多的地方,除了聖旨以外便是書畫古籍,總不可能給瓷器上蓋個章,當然乾隆也有喜歡往瓷器上刻字留言的愛好,要說他那一千多枚印章的組合相當於古籍書畫上的彈幕,那刻在瓷器上的就等同於“到此一遊”的留言,和遊客們的情節是一樣的,隻不過大家夥刻的地方不同。
趙老頭在細細端詳三才璽,皇帝用的印章叫璽,實際上李老頭才是兩人中,對玉石那個比較熟悉的,不過是他想的東西有點多:“那你知道真的在哪了?”
沈鐵軍能夠說出這是假的,那肯定就是假的,然而得有真的才能確定假貨的存在,也就是說真的在哪,人家也是知道的,可是李老頭不知道:“不方便說,就不用說了。”
“在那個大院子裏,末代皇帝二十多年前就上交了。”
沈鐵軍的話一說完,李老頭的臉都綠了,看了眼趙老頭也是兩眼圓瞪嘴巴大張,掃了眼手上的東西悶聲道:“那——誰給你說這是假的?”
“真的在那個大院子裏,我不是說完了?”
沈鐵軍說著眉頭一皺,李老頭聽到後當即麵色一怔,飛快的點了點頭,看了眼趙老頭開口道:“嗯,是,真的是在那邊,那這個假的——”
“我會找機會帶到羊城。”
沈鐵軍說著轉身出了院子,日正當午的感覺到了熱意,脫下身上的西裝李老頭的聲音傳了過來:“有你的信在盒子裏,王樂又被樹枝子掛走了——”
天氣有點熱,沈鐵軍脫掉西裝拉開領帶,這還是沈大梅要求戴的,說是穿西裝不帶領帶是不尊重人的體現,也不知道她哪來那麽多的說法,打開沉甸甸的盒子拿出信,信封上貼著排紅色的小猴子,按照上輩子來算三四萬塊就這麽沒了,旁邊歪歪扭扭的寫著他的名字和地址,這麽個熟悉的字跡,不用說就是小七寫的了。
“四哥,我的命好苦,孟薑女都沒我的命苦,六哥上課的時候聽歌被他們班主任抓到,他帶著耳機竟然開口說話,他就不知道那樣的話嗓門就很大,就會把老師給叫過來啊~”
信的開頭以訴苦為主,沈鐵軍已經習慣了小七的寫信方式,每次來信之中,十有八九也是從告狀開始,這次控訴的內容是沈衛星上課的時候聽音樂——人要是戴耳機的時候說話,會下意識的提高嗓門,按照小七在信裏的描述,沈衛星當時在課堂上的原話是:“老師來了叫我——”
然後不光拿著粉筆的老師過去了,滿教室的其他同學也發揚了強勢圍觀的精神,眼瞅著老師從他的桌洞裏摸出了錄音機和耳麥,秉持著為這貨高度負責的原則,班主任胡老師想了又想,還是選擇做了次家訪,沈鐵軍上次在他麵前動手,以及打人者父親被人拖出走廊的場麵,給他留下的印象是太深刻了。
好在沒有碰到沈鐵軍,鬆了口氣的胡老師有一說一,將沈衛星的事兒告訴了沈王氏,於是乎電視沒收,連錄像機也給藏起來了,小七算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那條魚,有理都沒地兒說去。
因為胡老師臨走前說了句:“沈玉雲的學習,還是不錯的——”
沈鐵軍是有些後悔的,後悔當時答應沈玉雲可以不好好學習,以至於如果小七的學習真如胡老師說的那樣,小六沈衛星今年應該就能考上研究生了——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信是要回的,沈鐵軍先在信裏安慰了下小七,然後便將問題寫了上去:“錄音機和磁帶以及耳麥是誰給你六哥的?”
沈鐵軍是不時給這倆人寄錢,然而也都是在信裏夾個兩塊五塊的,生怕養成大手大腳的壞毛病是從來沒有多給過,可即便如此每天也差不多有個四五毛的零花錢,每個月差不多有十塊多的樣子,這個數字放在普通三口之家,算得上是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所以,隻靠兩人存錢的話,是買不起錄音機的,更何況是帶有耳麥的隨聲聽——
再次接到小七的回信,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五月下旬,由於臨近端午天氣愈發的悶熱,沈鐵軍將車子推進院子裏停下,便感覺身上黏黏糊糊的,這兩天的氣溫有些高,最高溫度已經破了三十五,所以進到沒有風的家裏,感覺裏麵的兩道筋背心都濕透了,旁邊的王樂也就開了口:“今天來了幾封信,應該有小七的。”
“你的護照辦的怎麽樣了?”
脫掉衣服和襯衫隻剩下兩道筋背心,感覺涼快許多的沈鐵軍拿起了盒子裏的信,旁邊的王樂拿著蒲扇呼哧呼哧的扇著,臉也熱的有點紅:“還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來呢,昨天林陽說等她明天休班,找人問一下,我說這邊的天太悶熱了吧?”
“這才剛開始呢~”
沈鐵軍撕開第一封信三五眼掃過,信是他在小五沈鐵林身邊發展的地下黨周慕華寫來的,這倆妹子的年齡都不大,要不是當年才恢複高考,沒有掀起神童熱,而自己又在第二年考上了研究生,放在現在來說,小五沈鐵林才是全國最耀眼的那個。
十三歲的大學生,還考的是物理專業,這絕對是麵天生的旗幟,不過在沈鐵軍的光環下,才給了小五安靜學習的機會,雖然一路走來不時可以見到紅燈,他還是感覺到慶幸的,沒有像那些神童被人拔苗助長,現在倒是快畢業了。
畢業就要麵臨著分配!
沈大梅和陶青兩人已經確定考上了研究生,倒是吳寧寧不知道什麽原因被卡了下來,沈鐵軍最近熬的和兔子似的,也沒找到想要的東西,這時是已經沒了想法,看完信發現沒有要緊的,便放在了桌子上。
第二封信是周英的,距離上一封信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說了下目前的學習情況,又問了他下學習的情況,薄薄的一張紙後麵,也就說了個暑假回家的消息,和以前一樣。
捏著薄薄的信箋,沈鐵軍眼前閃過張溫婉的麵龐,接著變成精致的丹鳳眼,飛快的拿了幾封信看過信封,這雙眼睛主人的沒找到,倒是看到了封劉大剛的,這貨可是沒他地址的。
沈王氏在羊城帶孩子,沈鐵軍給家裏的信也都是那邊,一個人在家的沈老實大字認識不了幾個,也就不要說給他回信,就是有寫的也都是寄到羊城,等到沈王氏看過再由羊城寄回家裏。
同樣薄薄的一張紙,還是天和縣革委會辦公室用箋,沈鐵軍幾眼掃過,信裏劉大剛說天馬上熱了,知了猴又開始往外爬了,所以他也就官複原職了,還成了紅旗公社農資站的副站長,正的沒有——
年後又承包了十畝地,算上原來的幾畝地都建成了大棚,門口掛的社科院農研所的牌子很好使,省城裏農研所的教授學生們都在幫忙搗鼓,比照顧他們自己的地還上心,唯一的麻煩是人手不足。
信裏的劉大剛準備大幹一番,根據去年的經驗來看,今年在知了猴上的收成怎麽也能翻兩翻,去年開始的時候夏天都過一半了,再加上趟路子找地方的,磨合啥的也都有了經驗,少說也能賺個五十萬。
沈鐵軍拿起最後一封信,小七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了她和沈衛星交易的過程:“六哥用他未來半年的零花錢做抵押,把我的錢都借走了,現在收錄機被沒收,連零花錢也沒有了——”
麵對小六沈衛星的第一次投資失敗,信裏的小七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心態,沈鐵軍不禁為她的情商開始擔憂,沈王氏可能隻給小七不給小六麽,搞不好會降低兩人零花錢的標準。
洗過手和臉擦幹淨,沈鐵軍喝了口水開始給幾人回信,劉大剛的信可回的不多,知了猴的渠道已經建成,也就是溫室大棚方麵說了兩句,後麵又問了些村子裏的事兒。
小七的信回起來就簡單了,說了下她的愛好,這妹子學習不好也就罷了,脾氣性格啥的總要有一樣拿出手的才行,要不然長大了沒點興趣愛好,脾氣不好沒個眼力勁兒——
輪到小五,沈鐵軍便感覺到了頭疼,沈鐵林的學習成績一直不高不低,上次考試又差點沒過,以她現在這個狀態畢業,除了到初高中當個老師,研究所啥的就別想了,再說十八歲就參加工作,他心中感覺還是有點太小。
十八歲的高中老師?現在高中生都十五六歲——
十八歲的初中老師還差不多!
“想什麽呢?”
沈大梅的聲音傳來,沈鐵軍不禁吃了一驚,看了下外邊的大太陽,將手中的信一推:“你怎麽有空回來吃飯的?小五快畢業了,我在想她這個年齡去參加工作,研究所就別想了,去初中當老師?”
研究生考試還沒開始,沈大梅已經在提前備考了,上麵雖然有意招收她和陶青,然而1981年的研究生考試已經形成了完整的體係,該走的過程要走,基礎考試都過不去,其他的人也肯定會有意見:“現在考研究生可不是你那會兒了,我打算在家裏複習幾天,小五自己的想法你問了沒有?”
“她現在才十八歲,隻是以為自己長大了,可以和大人說不了。”
沈鐵軍下意識的說完,才想起這個語氣有點衝了,望著桌子上周慕華的來信,繼續開口道:“她想出國留學,然而這個成績輪也輪不到她啊,再說十八歲就要獨自一人去國外——我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