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蕪閣內。
幾個丫鬟手捧著托盤,戰戰兢兢地奉著托盤上的新衣。
青磚鋪就的地麵上,散著熱氣的茶水漬上是碎裂成數片的茶杯殘骸。
二房的孫氏氣的漲紅了臉,指著一房的方向踱著步地大罵著:“過幾日可是皇後的盛宴,去的都是達官顯貴之女,誰不把自家的女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她竟然把別人都挑剩下的衣裳給咱們送了來,真是欺人太甚!”
薑雲柔也倍感折辱,端著紫砂茶杯的手都因為過於用力而泛了白。
“母親,聽說雲芯從雲妨那裏走的時候還得了一支絞金絲步搖。”雲柔慢飲了口茶,柔聲說道。
“這賤蹄子保不準是又和雲妨說了些什麽,否則無緣無故的怎麽會送她那麽好的東西。”孫氏道。
誰不知道,薑雲妨身為大房的嫡長女,吃的用的哪個不是頂好的,連打賞人的東西都是提前備好了的。
“雲妨這次拿著自己東西送人,還把衣裳繞過了咱們二房先可著三房的挑,想必她們說的話裏頭少不了我們。”
孫氏一聽,可不是這個道理。
“都是雲芯那賤蹄子使壞,這邊和咱們聯手對付雲妨,另一邊又下絆子讓王氏打壓咱們。萬一在宴會上她們對你使絆子,娘又不在身邊的,這該如何是好。”
這一次的盛宴可事關雲柔的終身大事,半點都馬虎不得。
“娘也說了是皇後請的宴會,她大房再是囂張也不敢在皇後的眼皮子底下做動作。至於薑雲妨薑雲芯她們,都是些不成事的,娘又有什麽可擔心的。”薑雲柔道。
孫氏一臉傲然地看著薑雲柔,“我的女兒自然是最好。你可是娘唯一的寶貝女兒,說什麽也不能讓你在衣服上受了委屈。不就是件衣裳嗎,娘明兒就去找人給你重做一身好的,勢必要壓她大房一頭來。”
薑雲柔聞言,優雅地把手中的紫砂壺茶杯放到桌麵上,俯身作揖道:“讓娘費心了。”
孫氏看著女兒知書達理的模樣,真是越看越喜歡。
“等娘取代了王氏的,定然不再讓你收這般的委屈。”
薑雲柔一向給人以溫婉可人之感,一襲藕荷色並蒂蓮織銀錦裙更襯得她人比花嬌,出水芙蓉。
隻是,在薑雲妨出現後,薑雲柔所有的歡心與得意都成了一場空。
薑雲妨一身掐牙鑲邊牡丹花的正紅色拽地長裙,交領偏襟的煙紗,鸞鳳淩雲髻,金絲八寶攢珠釵,烏發如漆,麵若芙蓉,唇勝桃花,言行舉止中盡顯端莊嫻雅,貴氣大方。
薑雲妨鳳眸微挑,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就將盛裝打扮的薑雲柔在無言中撚做了泥。
王氏淡看了薑雲柔一眼,在滿座賓客們對女兒的驚豔和豔羨中,雍容地牽著薑雲妨的手從容入座。
“你們也做坐吧,要謹記著女子該有的規矩,莫要丟了我們薑家的臉麵。”
薑雲柔咬著唇強和其他薑家女兒附和了一聲,心中恨極。
薑雲妨攬著廣袖為王氏倒了杯茶,對薑雲柔的仇視視若無睹,淡然道:“再好的美酒飲多了也上身,娘今日可莫要多喝了啊。”
王氏笑嗔道:“娘有分寸的,你呀就莫要惦記為娘了。”說著,王氏掃了一眼為薑雲柔癡迷的王公貴胃們,心中滿是對女兒的驕傲。
“皇後之所以舉辦這場宴會你是知道的,趁著今天的大好日子,你倒不如把心思多放在你的大事上,仔細地看看有沒有你中意的。”
王氏的聲音雖低,可還是讓身處人群中的薑雲妨紅了臉,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周圍,不經意間與一雙幽深的黑眸相對。
那是一雙就算是薑雲妨與他相隔經年,又重活一世,也無法忘卻的眼。
薑雲妨眸子低垂,隻是,再難忘卻的眼,她也早沒了那般的心思,淡了,也斷了,再相遇,也隻是如同陌路。
“娘,井太傅家的井菱今日也會來參加宴會,你與其惦記著把女兒嫁出去,還不如先想想大哥的婚姻大事。”
王氏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薑雲妨的身上,被薑雲妨這麽一提,才恍然想起還有這麽一件事來。
“你看娘這記性,你不說娘險些就忘了。”王氏邊說邊四處打量了起來,讓薑雲妨鬆了一口氣。
王氏這麽一打量,果然看到了井太傅夫婦和一個身著湘色對襟襦裙的少女。
王氏看裏宴會開始還尚早,那少女的臉又半掩在光影中,讓人看不真切,便拉著薑雲妨的手走了過去,想借機察看一番。
許是王氏有些急切,不小心和迎麵走來的一個身著碧藍色衣裙的女子裝了個正著。
薑雲妨忙扶住母親,細心地查看著王氏有沒有傷到。
王氏揉了揉撞痛的肩膀,“娘無事,你放心吧。”
薑雲妨確定王氏沒事後,這才放下心來看了眼撞到母親的少女,卻不想,竟是冤家路窄。
白瑾妍是白家的一個庶女,按理說本是沒有資格參加皇後宴會的。隻是他們白家適婚的女兒稀缺,白家當家白安又想趁著今日的機會多拉上些權臣貴胃,這才連庶出的女子也帶了來。
薑雲妨扶著王氏,輕蔑地掃了白瑾妍一眼,道:“在皇後宴會上也這般的橫衝直撞,連半點的規矩教養都沒有,自己沒臉麵也就罷了,自己家族的臉麵也不要了嗎。”
白瑾妍從知道她會參加皇後宴會開始,就無時無刻的都在為今日的出場做準備。楚王蕭容她已經心儀許久了,又恰好看到他一人獨處,正想伺機去偶遇一番,好展現自己的才華與美貌。
哪知道,好好的偶遇計劃竟然被個老太太給擋了個正著。
“是她撞到了我你沒有看到嗎?我還沒有計較你們先撞人呢,你怎麽反倒先咬一口。”白瑾妍也暗自著惱:不過是不小心撞到了,話裏話外都夾槍帶棒的,教訓給誰看呢。
薑雲妨佯怒,“不認錯也就罷了,竟然連老幼尊卑都沒有。”
隨即又一臉疑惑地說道:“各家的世族小姐本小姐都是見過的,大多數也都相熟,為什麽對你我是一點印象也沒有。我倒是奇了怪了,你究竟是哪裏冒出來的。”
憑薑雲妨的身份,所結實的自然都是出自大家的嫡出女兒。而她白瑾妍,不止不是嫡出,連正房的庶出都不是,隻是個小小的偏房庶女。
一句話,頓時踩住了白瑾妍的痛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