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妨身軀衰弱，但仍使出力氣將蕭容推開，凝著他的眼神裏混雜了許多複雜的情緒，不單單隻有憤怒。
“殿下，你過分了。”她咬牙紅著眼看他。若果隻是像陌生人一樣相處，她不會受折磨至此。而這些所有的疼痛，都來自於眼前這個人。
他對她好是折磨，他對她冷也是折磨。
心冷後的殷勤雖然多餘，可還是足以再次撩動她的心弦。
蕭容細喘著，雖離了她的唇，卻依舊撐在她近前，眼眸深邃，視線分毫不離她。
“我若不這麽做，你又怎能知我對你的真心。你盡管惱我罷，總比對我失了感覺的好。”
門外傳來輕碎的腳步聲，井綾端了補品緩緩走近，蕭容這才戀戀不舍的站起身子，“你好生歇著，我明日再來看你。”
轉身之際，雲妨淡漠道：“謝過殿下好意，若還想我多活些時日，就不要再來了。”
蕭容的腳步隻稍微一滯，卻也沒有回首，“你隻管負責養好身子就是了。”
行至門前，伸手一推，井綾正好走到門口，兩人對視一眼，井綾略瞥了尷尬正欲行禮，蕭容忙抬手示意：“不必虛禮了。好生照顧她。”
井綾諾了一聲是，便側身讓蕭容離去。
“你們方才聊了什麽？麵色都不大好了。”井綾將補藥往桌上一放，以待微涼。
雲妨平了平內心的暗湧，隻是蒼白的唇瓣仍然昭示一切。她支撐著挪了個稍顯舒適的姿勢靠著，勉強抿出一絲笑意，“沒什麽，隻是問了問今日落水的事，便沒甚了。”
井綾又怎會瞧不出這其中因由，有事無事，二人臉上都寫著了。隻是這樣的事，向來不由旁人插得進手，她說無事，那就無事了。
“沒事就好，我今日瞧得真真的，是那白瑾妍自個兒跳下去的。跟你毫無關係。若問用心，也隻有她自個兒心裏清楚了。”井綾坐到床沿邊上，抽出帕子，盈盈握了雲妨的手替她擦拭汗漬。
雲妨垂眼瞧著手上輕柔的動作，徐徐歎了一口氣，嘴角失笑：“這世上，人心最難測。不論有無，隻問個好壞罷了。”
“都這般了，還能好？隻是我不甚明白，何苦她要如此作踐自己，竟連性命也不顧了。”井綾低著腦袋細細替雲妨擦拭著。
她不了解，隻是因為還從未嚐過情滋味。
“大抵渴求的，是比性命更重要的罷。”
於誰而言又不是呢。
“你也是，她落水便落水了，你又何苦也跟著跳下去。嚇得我差些也要跳了。”井綾語中略帶嗔怪。
“我若不一同跳下去，恐會連累姐姐一道遭人懷疑。”
“疑便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好過兩頭遭罪啊。”
雲妨另一隻手撫上井綾的手，抱歉的笑了笑。她不知道該怎麽同井綾說，被他疑心，是比死還難受的事情。
“對了姐姐，你方才出去，可有見到我大哥？”雲妨微弱的抬眉，雖知雲央多半是已經帶著個消息回了薑府，但還是不死心的問了出來。
井綾搖搖頭，眉眼間露出些許黯然之色：“都這會兒了，興許早就回去了，你在太後宮中養著，不是誰人都能有的待遇，他自然少些憂心。”
“那麽，”雲妨頓了頓，眼中有些什麽在流淌著，“姐姐對我哥，可是那種寧可失了性命也要得到的？”
說完她也覺得有些唐突，可早問不如晚問，遲早都會到那一步的，提前一些又怎麽了。
井綾的手不由一抖，耳朵根子隱隱犯起紅色。“我，我也隻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說罷，她起身從桌上端過那碗補藥，湯匙攪動的平路正好顯示了她心思。
“快將補藥喝了就早些睡吧。你這身子還鬧著風寒呢。”
雲妨也不再逼問，隻道這種事情強求不得。正如將將她同蕭容說的那樣，不是她不願意，隻是懼了，怕了，不敢了。
第二日一早，太後於榮慶宮正殿受了妃嬪們的問安後，草草家常了幾句，不過是叮囑著好生伺候皇帝，催促著多為皇家開枝散葉多添皇嗣之類的，就遣散了一眾妃嬪。
麗妃也在，告退前，她特特在太後跟前進了一言：“母後，不知昨日賞秋不甚落水的兩位官家女子現在可好了？”
她嘴邊噙的笑意冷漠淡然，本不是發自內心的關懷，不過是擔心徒留兩個禍水在宮中，容易生出“事端”罷了。
一些普通的宮女都尚且容易被皇帝看中，更別說兩個天姿國色，所以她又豈能安心呢。
太後的臉色驟然消沉，她自然頭疼此事，兩個女子還在偏殿裏養著，若無大礙也就罷了，要真有些什麽，她也不好交代的。
尤其是這個時候，麗妃還要特地提醒她一回，一大早便惹來煩心事，太後自然沒什麽好臉色了。
“已無甚大礙了，這等事，哀家和皇後自會憂懷，不著麗妃掛心了，退下吧。”太後扶了扶額，似乎不大願意多看這張麵孔一眼。
麗妃悻悻垂首拂禮，“是，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待麗妃退下後，太後又對皇後道：“你替哀家去偏殿瞧瞧那個白小姐罷。她說是妨兒有意害她，哀家總覺不大可信。”
皇後許久未有同自己這個婆婆如此同心同德了，自她失了皇帝的寵幸，也一並失了太後對她的信任，這回，她說什麽也要將此事辦利索了。
“是，請母後寬心，臣妾定當替母後處理妥當。”
太後點點頭，眼下也隻能靠皇後出麵了。其他人，她也還是信不過。
於是，她派了皇後去瞧白瑾妍，自個兒隻攜了劉嬤嬤就去看雲妨了。
太醫將將把過脈，風寒餘熱尚未退，卻也有好轉的趨勢，加上太後親力吩咐要盡全力醫治，於是也不敢怠慢，便在一旁認真的開著藥單子。
見太後進來了，眾人皆行禮。
太後道了免禮，急切的走到雲妨床前，“妨兒，可有好些了？”
雲妨想要起身行禮，卻被太後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