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就這樣死去,那麽兩人直接的糾葛,就永遠也扯不清了。
雲妨隻說了句:“哥,好好照顧爹娘。”
說完,又跑到門口,陳景州正欲離去,聽見身後大門響起,他疑惑的回過頭來,隻見一個身影忽然撲到他跟前,死死拽住他雙臂。
“侯爺,幫我一個忙。”
陳景州懵頭懵腦道:“你好生說,好生說,別晃我,腦仁兒疼。”
雲妨這才察覺到失禮,放開手,又沒時間再解釋了,她焦灼道:“我要出城,去荀國邊界。”
“你說什麽?就你?恐怕還沒到,半路就不知所蹤了。”
雲妨定定凝他:“所以,我要求侯爺幫忙。”
“我為什麽要幫你。”
“如果你不想失去楚王這個表哥,你必須幫我。”
陳景州不吭聲了,他左瞧右想,自己那個表哥跟薑家淵源不淺,但自己又不知怎的,突然對眼前這個女子,言聽計從。
主要是,竟不願她再受傷害。
二人駕馬往城門去,可如今忽然戒嚴,普通百姓不得擅自出城。
陳景州掏出蕭容的令牌,守門的兵卒立刻跪低。
他這才知道,原來蕭容留下令牌,是作此用。不過他更沒想到的是,楚王殿下出城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宮裏。
蕭音聽得白安回稟,蹙眉深思,“你說楚王出了城?他不是在病中麽?!”
白安也納悶,“昨日晚間出去的,來稟的守衛他們也不認識楚王殿下的模樣,隻認得那個令牌,於是就放行了。”
蕭音眉頭不展:“可瞧見往哪裏去了?”
白安道:“沒留意,不過,好像是向西北方向去了。”
蕭音微眯了雙眼,西北……
“好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若有什麽消息,再來通報。”
白安拱手,領命退下。
榮慶宮內,蕭音與太後博棋對弈。可是三兩回下來,蕭音總是走入死局。太後抿茶含笑道:“皇上今日怎麽了,好像有心事?陪哀家下個棋都不走心了。”
蕭音忙賠笑:“母後息怒,兒臣下一局定用心好好落子。”
太後放下茶盞:“罷了,你成日也為國事操心,還要陪哀家下棋,本就是為難事,不勉強了。”
蕭音也笑:“還是母後體諒兒臣,國事雖繁瑣,但家事也未必省心啊。”
太後鳳眸微張:“哦?家事?可是後宮裏,又不消停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隻要不掀什麽風浪,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罷了。”
蕭音斂了笑,神情驀然清冷了一些:“母後,兒臣說的並非後宮。而是三弟。”
太後的隻見不易察覺微顫了下,“容兒?他怎麽了?”
“他近日可有進宮向母後請安?”
“不是說抱恙在府麽?哀家讓他好全了再出來,左右也沒什麽要緊事。”
蕭音偏頭,“可他昨夜出城了,母後可知道?”
太後這回是真的疑了,“出城?他要去哪兒?”她疑的,不是出城,她早就知道他出城去了,隻是怎麽會在昨日出的城?
他是回來了又出去,還是一直在城中。
蕭音眼中暗沉了一些:“兒臣不知,還以為三弟又隻是來跟母後告假,然後雲遊四海去呢,看來,母後也一無所知啊。”
太後臉色一變:“皇上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在懷疑哀家包庇容兒?你們都是哀家的兒子,又怎會幫著他來隱瞞你,幫著你去隱瞞他呢?!”
蕭音起身鞠了一禮:“母後息怒,兒臣並無此意,隻是擔心三弟去向。近日遼國時時犯險,邊界不日便會淪入戰場。”
太後悠然自得的心情也早已被破壞,揮揮手道:“罷了,哀家深居宮中許久不問政事,江山既已交由你,那就是你的責任,哀家也信皇上能坐好這個江山。你回去吧,哀家要休息了。”
蕭音頷首:“是,那兒臣不叨擾母後清休了。”
等他出了榮慶宮後,太後歎了一口氣,伸手撐在桌前,不斷撫著前額。一副焦慮的模樣。
劉嬤嬤趕忙沏了參茶送來,“太後,您歇歇吧。臘月裏不好久坐啊。”
太後閉眼搖頭:“你說,哀家到底做錯了什麽。”
劉嬤嬤一臉難色:“太後是天下最尊,怎有錯處?”
“那皇上今日時常到這兒來,說是陪哀家打發閑時,實則是想探聽容兒的消息。你說,我這護短不護長,是不是錯了?!”
劉嬤嬤一聽,趕緊安慰道:“太後是愛子情深,何錯之有?殿下出城,隻不過是去做他想做的事罷了,於政事無關,且,新近皇上重用白大人,又不急著殿下在跟前。”
太後微微點頭:“是啊,也用不著容兒什麽事,怎麽皇上盯得這樣緊。”
“罷了,太後別憂心了,保重身子要緊,老奴伺候您小憩一會兒吧。”
而蕭容這邊,那晚在送走薑雲央後,他隻身作戰,唯有那把寶劍陪他。
保住了薑雲央,完成了交代,他也再無奢望,若非要說有,那就是奢望再看她一眼。
於是,也就懷揣著這個信念,他殺光了追來的遼國奸細,他如同寒風中泣血重生的猛獸,猩紅的雙目被鮮血洗刷。
可即便如此,腦海中那種清麗麵容卻清晰無比。
她的一強一笑,舉手投足,無一不牽動他的心房。
踏著滿地的屍首,他坐在高高的石頭上,身上也不幸掛了彩,好險也隻是皮外傷。
他喘息了一會兒,回首望向坡下星星點點的光源,嘴角微揚,看來,還得暫時回到我放軍營包紮個傷口。
真希望能夠快些回去了。從沒有哪個時刻,這麽渴望活下去。
他用劍支撐著,沒有馬,隻能靠雙腳徒步。
到達時,天已蒙蒙大亮了。
一個剛剛睡醒正在河邊洗臉的兵頭,聽見兵器磨地的聲音,警覺的回頭看去,隻見一個負傷的人慢慢走來。
他雙手一灑上前叫道:“軍方重地,誰人竟敢…一?楚,楚王殿下?”
原來這個兵頭曾經跟過蕭容一起上陣,所以認得他。
蕭容嘴角一揚:“還不過來扶一把。”說完兩眼一閉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