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州收起折扇,潔白的袖口沾上了一點鮮紅,本不礙事,可他是個陳年老潔癖,非得用手指使勁搓著那處,還自言自語惱道:“可惡,竟然髒了我的袖口。”
雲妨被束縛著手腳,嘴巴也被封住了,她發嗚嗚的聲音掙紮著,陳景州這才趕緊走過去替她鬆了綁。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哪處?”他迅速解開繩索,擔憂的詢問道。
雲妨搖頭,也顧不上去感覺身上有沒有什麽不妥了,跳下床看著躺在地上一死一傷的兩個人,焦灼道:“糟糕,定是有人知道我們的行蹤了!”
她低頭看了眼傷的那一個:“恐怕是同一個人派來的。”
陳景州將她護在身後,上前抬腳踩在那人的胸口,厲聲問道:“誰派你來的。”
那人不吭聲。
陳景州腳下發力,“說不說!”
那人依舊不吭聲。
“我看你能撐到幾時!”
那人嘴角已然溢出鮮紅,但就是死活不吭聲。連哼唧都沒有。
陳景州越用力,血流出得更多,那人忽然斜嘴露出個冷笑,陳景州以為他在嘲笑自己,再也不控製力道,踩到那人血槽傾瀉!
雲妨微愣,“他死了?”
陳景州蹲下身伸手探向那人的動脈,“死了。”
又捏開他的下顎查看一番,咦了一聲,“奇怪,此人並非啞巴,怎會受了這麽重的傷,到死都不吭一聲呢。”
雲妨聽罷,也忍不住上前低頭查看,“他們裝束與荀國人無二,可是樣貌卻不像。非啞巴,卻要裝啞巴,除非……”
她與陳景州對視一眼。
“除非服用了啞藥。”
雲妨一怔,“啞藥?”她可沒想到這個,且,從沒聽過。
陳景州微微點頭:“對,啞藥是取自西域的毒花根莖汁液熬煉而成,非荀國所有,一旦服用,人可暫時失聲,過了時辰又會自動複原,於身體並無大害。這種藥物,一般用於行事極為機密的人身上。”
雲妨皺眉,“侯爺怎麽知道?”
陳景州輕歎一聲:“以前我父候為先皇抓過戰俘,那戰俘就是不論怎麽用刑都不開口。直到被打死,他知道的事也隨著他永遠死去。所以,那些熟練運用啞藥的人,派奸細行動時,都會讓他們服下啞藥,這樣,就算對方再怎麽用刑,也不用擔心秘密被泄露。”
說到這,陳景州歎了一身頹然起身:“我太衝動了。要是早知道他有可能服用了啞藥,就不會下這麽重的力讓他死掉。”
“不死,又會如何?”雲妨問。
“好好養著。等藥效一過,再用刑。到時,也不怕他不開口。”
雲妨眼中微露疲色:“看來我們的行蹤暴露了。就在出城的時候。可,究竟是誰派來的殺手。”
兩人陷入沉默,各懷心事。
忽聽得一聲哀叫:“哎喲喂!這,這這,發生了何事啊!我的門,我的桌子,我的…有死人?!啊!”
兩人往門前看去,隻見掌櫃的剛上了樓梯看到眼前這一幕,兩眼一翻差點昏死過去。
陳景州嘴角一抽,掃了圈自己造的孽,趕忙去將掌櫃的扶進來,道:“你甭嚷嚷,損壞的東西我雙倍賠給你,但是死人這件事你若是張揚出去,小心——”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掌櫃的眼珠都要瞪出來了,雙腿打著擺子,慌忙點頭:“是,是是是,不說出去,不說出去。”
陳景州看了雲妨一眼,解下腰間的銀兩,在手中掂量幾下,遞給掌櫃的:“拿著吧,這些錢都夠你開兩個客棧的了。記住,不該說的,別亂說。”
掌櫃的抖著雙手接過那袋銀子,滿嘴不是滋味,五官已然扭曲的變了形,他小覷地上屍體幾眼,更加害怕的閉著眼出了房去。
陳景州頹然鬆一口氣,仿佛與理想中的自己越來越背道而馳。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他睨著那兩具屍體,憂心忡忡道。
雲妨早就想離開了,“那我們該往哪邊走?”
“回頭是肯定不可能了。鬼知道那一路上正有多少個此刻正追趕過來,咱們再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眼下,隻能趕緊到達邊境,如果真如你所說,楚王表哥在那裏,他一定會保護我們。”
陳景州彈了彈折扇的細塵,往腰後一別,雲妨微鬆一口氣,垂眼道:“也唯有此法比較妥當了,那麽,我們得趕緊上路。”
可是她剛一邁開腿,整個人就往前傾去,伴隨一生輕呼“啊——”
陳景州眼疾手快扶住她:“怎的?!”
雲妨介懷的推了推,但奈何左腿膝蓋好似使不出力氣一般,酸軟難耐,根本直不起來,她的臉頰憋得通紅,“腿,我的左腿,好像剛才被他們弄到了筋骨,酸軟難耐,使不上力。”
陳景州緊張的往下看了看,但若現在停下來查看傷勢,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他想了想,抿唇鼓起勇氣道:“這樣,不如我,背你下去吧,先離開再往前看看有沒有大夫。”說完也是一陣緋紅直達耳根,眼神還不敢直視著她。
雲妨自然是拒絕的,男女有別,且都是單身,豈能輕易有肌膚之親。
陳景州見她沒吭聲,以為是答應了,剛彎腰蹲下來想去背她,雲妨一緊張往後退去,一時忘了腿腳不便,又一個不穩差點向後仰去。
陳景州趕緊又伸手將她往回一拉,差點跌進他懷裏。
雲妨還想再掙脫,陳景州便不再依她,手腕一用力,她再動彈不得。
“別鬧了,逃命要緊,若是一會衝來一群人,光憑我這雙手也很難應付過來,這會兒子了,還管他什麽禮數尊卑。”
雲妨轉念一想,雖然是這麽個道理,但……
不等她回答,陳景州扛著她就往樓下衝去,趁此時早不早午不午的,客棧中沒什麽人吃飯,大步就往外走去。
掌櫃的在賬台後麵看到那如風一般嫌棄飄飄卻又下手狠厲的男子,經不住麵色一白,看著他出了客棧後,才緩緩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