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妨聽得這話,若再說下去,這家宴恐怕就要變味了。她按下正欲發作的王氏的手,放下筷子起身道。
“二嬸母三嬸母無須掛心雲妨,布莊一直是我在打理,早已得心應手,又豈會輕易處理不過來呢。這大冷的天兒,兩位嬸母還是多注意身子吧。”
這話說得也毫無紕漏,布莊本就該長房打理,且各分號發展至今,也都是她和雲央的功勞。這兩房,隻管坐享其成,還說得這樣振振有詞,倒真有些不要臉麵。
二房孫氏不著痕跡的翻了個白眼兒,低聲哼了句:“誰關心你呀。”
而後放了酒杯,又道:“老夫人,我的意思也不是旁的什麽,也不貪心,莫說整個布莊的生意分一部分出來,就是給幾間分號給咱們,都是理所應當的呀。”
榮氏本來笑得皺紋橫生的麵容,忽然沉澱下來。
“老二老三哪,你們倆前前後後同我明裏暗裏討過許多次,今兒既然你們又再提,那咱們,就把話都說清楚吧。這布莊啊是老大她娘家的陪嫁,就算是冠了薑家的名頭,歸她管,也是應當。”
老三平日裏病病殃殃不愛吭聲,到了關鍵時候,腦子比誰都轉得快,她一直不動聲響的聽著眾人在辨,聽得老夫人這一番言語時,忽然帕子抹了抹嘴角,淡淡道。
“老夫人此言差矣。自古女子嫁夫從夫,既冠了薑家的姓,就是薑家的東西,雖歸大嫂管是應當,可眼下,不是管不動了麽。咱們又不是要分刮了布莊,隻是要幾間分號,也有點事兒做不是麽。”
榮氏咂咂嘴,似乎覺得林氏說得也並非毫無道理,她猶豫的看了眼雲妨的母親王氏,“那,老大啊,你看這…”
言語裏帶了幾分妥協。
坐在一旁一直不出聲的薑桓清了清嗓子,也沉著臉放下了筷子,道:“二弟妹三弟妹為薑家分憂的心也是好的。隻是若屆時生意打理得不好,又該如何呢。你們隻管想著要權要錢,可否想過實際打理起來,有多難?”
孫氏嘴角一斜,一臉的不以為意,自認自己的女兒雲柔能做得比雲妨更好,“大哥這話,我怎麽有些沒明白呢。先別說不好的,若是打理得更好,又當如何呢?是不是就該把整個布莊都交由我們了?”
“行了!”一直壓抑著不出聲的王氏也忍無可忍,蹭的就站了起來。她雖一直遵照三從四德,可無奈這一家子都不放過她。
雙眼直盯著她的財產不放。“當初這布莊,我本可不要,是家父堅持要送。若我也再堅持些,或許現下也不會引來這諸多麻煩了吧!”
孫氏帕子一揮,訕訕笑道:“大嫂,瞧您說的,又怎麽會是麻煩呢。”
雲妨怕王氏氣急攻心,對身子不好,忙湊了近旁撫慰道:“娘,交由女兒來便是,您莫急,當心身子。”
雲央也出聲道:“二嬸母三嬸母為何偏生選了今日這麽個日子來鬧呢,可是,商量了許久的罷?”
王氏無奈一歎,撫上雲妨的手,示意她自己無事,又衝二房三房道:“你們若真想要,那便好,我便給出兩間分號,你們一人一間,單獨打理,若七日內賺盈利少於五百兩,就算沒有能力接手,我將分號收回,以後,休得再提此事!”
雲妨心頭微顫,也隻有此法了,既然母親已開口,她也隻有順從。
這決定一出,二房三房也徹底愣怔了一下,終是喜笑顏開。孫氏忙端了酒杯,口氣神情完全與之前大相徑庭。
“哎喲,大嫂就放了一百個心吧,我們一定會打理好的。來來來,咱們敬大嫂。”
林氏也跟著笑出了花兒似的,沒想到跟著孫氏這麽一鬧,還真給鬧出了一條路子來。
“多謝大嫂,大嫂願意給我們這個機會,真是一家人和和睦睦呀。”
而王氏,麵對這兩副嘴臉,卻是說不出的氣惱,可是老夫人在此,一大家子人在此,她又不好發作,更不想讓那兩個妯娌以為她是妥協。
於是沉下了麵容,朝老夫人一躬身,低聲道:“老夫人,我身體不適,想先回去歇息了。”
榮氏抬首,知道這個大媳婦兒的委屈,點了點頭,拍了拍她的手背,也同樣低聲道:“成,你回去吧,委屈你了。”
王氏麵容冷淡,俯首轉身便回去了。雲妨也道了聲:“祖母,我陪娘回去。”
“嗯,去吧。”
轉身前,她衝井綾遞了個眼神,被這局麵攪得愣怔的井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觸到雲妨那個眼神,又莫名覺得安下些心來。
雲妨又衝雲央點了點頭,雲央會意,那意思不過就是讓他照顧好井綾。
陪王氏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默默不語,眼中的火焰卻足以化開這一地的積雪。
“娘,您別上心,女兒會處理好後手的。”
王氏須臾才緩了一口氣出來,“那兩房咄咄逼人的麵目,有多可憎,你見著了。”
雲妨點頭,暗暗歎一口氣,眼神中含帶了冷意,她一直都知道,那兩副貪婪的麵孔是如何相逼的。
“娘,本該是女兒斥退她們,便無事了,您又何苦妥協呢。”
“不瞞你說,在你離家這幾日,她們前前後後來鬧了多少次,老夫人方才也說了。我尋思著,這事若再不解決,還不知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呢!”
母女倆回了屋,雲妨吩咐玉翠玉環,一個去起火爐子,一個去煮薑茶驅寒。
圍坐桌前,雲妨一直握著王氏的手:“娘,眼下您妥協了,她們就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人心總是貪得無厭,更何況您瞧瞧那兩房的兒子,有幾個是出息的?”
王氏無心品茶,依舊是鬱鬱不平的神色,“老夫人都妥協了,我還能說不字麽?她們總以為不過是一兩間分號而已,無傷大雅,可其中艱辛又有幾個人知道?要了分號,總有一日會伸手來要布莊的。哎。”王氏頭疼的撫了撫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