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妨的心像被冰片劃了幾道深沉的口子,她知道蕭容言中所指,也知道陳景州又再一次為她背了多大的黑鍋。
終於逃離了榮慶宮,陳景州被太後留下訓話了。她倉惶走在長街上,原是六月夏節,她感覺周身寒涼。
蕭容追了上來,斥退了身後的幾個宮女,雲妨一看是他,低頭就想逃。除了逃避,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除了麵對他。
然而自己最無法麵對的人就是他。
“薑雲妨。你與他情深義重,那你當我是什麽!這麽久以來,你究竟當我是什麽!”蕭容不再顧及其它,一把拽住雲妨的胳膊往回一扯。通紅的嗜血雙眸狠狠凝她。
雲妨本就措手不及,且這件事也本就是一場虛妄,可她該怎麽說。
“殿下就是殿下,怎會問我這樣的問題?!”她唇齒有些輕顫,但還是強做鎮定。
蕭容抓著她的手更用力了,“你無須逃避,我隻要你的一句話。你跟他,是不是真的。你方才堂前說的那一切,是不是真的!”
他想一個答案,雖然知道或許會很傷人,或許會很幻滅。但是不撞南牆終是不會死心的。
雲妨緊咬牙關,真想說出來,不是,一切都不是真的,隻是為了逃避選秀逃避進宮而已。
可她又不能說,她知道蕭容的脾氣,若果這樣說了,他絕對會去求皇上,想盡辦法求得賜婚,那這樣一來,就全毀了,不光是她自己,還有蕭容和陳景州。
她不願造下這樣的孽債。生生世世都償還不了的孽債。
“是,太後麵前,雲妨又怎可說謊。”她強忍著胸膛的抽痛,還是說出了這話來。
蕭容眉頭深皺,“好,好。那麽從前呢,你不顧一切去邊疆找我,又在重傷時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其實一開始,你心裏就從來沒有過我,是不是?!”
他一求再求,卻終是難求一個圓滿。
雲妨的眼皮子已經有些瑟瑟,她還是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道:“殿下身份貴重,雲妨自知不配,自然不敢妄想。還望殿下早日尋得自己的幸福。”
蕭容用力的錮著雲妨的雙臂搖了一下:“你說謊!這根本不是你的心裏話!”
“殿下!醒醒吧!事已至此,你還想聽我說什麽?!侯爺的聘禮我已經收下了,再也沒有回頭的路了。我倆,各自安好吧。”
她看著他的眼,有些決絕,可是再深一些,卻是不忍。
蕭容緩緩鬆了雙手,寥寥向後退了一步。“你走吧。走吧。我若早知道命數如此,也絕不會落入這個深淵的。”
他搖搖頭,自顧說著,沒等雲妨再說什麽,他便失落轉身離去。步伐緩慢,卻毫無遲疑。
或許是真的死心了,或許是真的看不到希望了。
雲妨踉蹌回到薑府,卻從那日後,她大病了一場。郎中在床前候了三日,都診不出病因來。
可究竟自己生了什麽病,也隻有雲妨一個人清楚。這期間陳景州上門拜訪了許多次,都被雲妨婉拒,她不願見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在床上躺了幾日,每日睜眼就隻怔怔盯著床帳頂發呆,任由玉環和玉翠如何叫她,都不做理會。也唯有玉環玉翠來向她匯報布莊的情況時,她的眼眸會微微動一下,做點反應。
直到第三日午間,玉環火急火燎的過來,說木閆若運來的那一批貨出了問題。雲妨隻是低低嗯了一聲,現在她根本沒有那個心思去理會。
玉環著急的直跺腳,看著雲妨這破罐破摔的樣子更是急得上火。“小姐,蘇掌事兒都急紅眼了,今早木公子那頭送來的貨,箱子一打開竟然全是石頭!這可怎麽是好,該怎麽向那些剛在咱們這兒訂了貨的客人交代呢。”
雲妨眼皮懶懶掃了兩下:“把影子退了就是,有什麽好著急的。”
玉環手心都滲出細汗了,“可是許多客人是連帶著咱們的布一塊兒訂的呀,退銀子倒沒事,可要是遷怒了咱們布莊,那可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損兵的。況且,聽蘇掌事兒說,那批貨的錢,咱們已經付給木公子了!”
雲妨的眼珠這才轉了幾轉,靜默須臾,她終緩緩伸出手:“扶我起來。”
入夏的天氣令人鬱鬱寡歡。可是白府池邊的亭子裏卻漾滿朗朗銀鈴般的笑聲。
“白姐姐果然機智過人,隻需動動腦子,論她什麽病得要死要活的薑雲妨,也都得爬起來。”薑雲芯掩嘴笑得歡快,無所顧忌。
薑雲柔抿了一口茶也道:“想來此刻她玉盛閣已經雞飛狗跳了,讓她去忙活吧,不是還有個侯爺麽。嗬。”
白瑾妍聽到這兒,眼皮子終於抬了抬:“早前我便發覺了,侯爺對她不似一般。眼下如此,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我還該恭喜你們薑府添喜才是。”
她嘴角難掩笑意,這或許是近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薑雲妨終於要嫁了,而新郎官兒不是蕭容,她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下了。
薑雲芯輕啐一聲:“憑她也能嫁個侯爺,已不是件易事兒了,據說那淮南侯還是太後娘家的親侄兒呢,嗬,算她撿了個更大便宜。”
“雲芯妹妹此言差異,她可是要被選進宮的輔國公嫡女,嫁進候府也是綽綽有餘了。”白瑾妍放下茶碗,心裏暗道,算她薑雲妨命好逃過入宮這一劫。
薑雲柔神色頗有些不屑:“大哥剛成親沒兩日,妹妹就緊隨其後,還真是同胞默契啊。”
“雲柔姐這話說的,既然她雲妨都定下親事了,秀女大選,薑家必然不會讓她去了,這樣的話,咱倆不就有機會了麽?”薑雲芯倒不藏著掖著,這本就是她的願望,也就是因為這個願望,才會跟白瑾妍混在一起的。
白瑾妍聽出了話外之音,抿嘴淺淺笑道:“雲芯妹妹放心。這件事,定少不了你。”
從她知道木閆若和雲妨有生意上的來往時,就更加懷恨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