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烽火邊城 第六十九章 登城死士
”六王爺，大軍糧草隻有一個月不到，現在已耽擱了三天，要是再不進攻得話，消耗糧草不說，士氣也會受到影響。敵人既然對水井做了手腳，必然會料到我們前去取水，半路劫殺是意料中事，咱們加派人手就是。“
”對，六王爺，下令攻城吧，也讓他們嚐嚐我們的厲害。“
慕容麟早有此意，見眾人也是同樣想法，便下了決心，讓大軍餓著肚子攻城。攻城的預案早就擬好，一聲令下。後燕營帳中鼓角齊鳴，數不清的士兵披堅執銳，舉著盾牌，推著攻城器具，黑壓壓壓了上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拓跋燕得報也不如何緊張，當下便帶著崔亮、何遇等人上得城樓，觀看敵情。
燕軍的兵力配置是三麵包抄，兩麵佯攻，一麵強攻。拓跋珪力排眾議，營建平城，原本是用來當都城使用的，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想此刻排上了用場。平城城牆高大堅固，馬麵甕城齊備，像做小山一樣橫亙在燕軍麵前。
人一過萬，無邊無際。何遇望著城下的六萬大軍，鐵甲鮮亮，漫山遍野而來，場麵著實驚人。他在部隊中最多隻見過師級的拉練場麵，不過萬餘人，今天可是整整六萬人同時發起進攻。他心中毫無畏懼，反而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崇高感，大丈夫當如此。
慕容麟望著眼前這座大城，一舉割鹿寶刀，發出進攻的命令。刀鋒映日，閃出寒光，已經到了喝血的時候了。
在如雷的鼓聲中，燕軍開始發動攻勢。一時之間，天崩地裂，箭如蝗飛，巨大的石塊砸向城牆，震得大地仿佛也在顫動，鼓角聲，喊殺聲，嘶吼聲，慘叫聲攪和在一起，風雲也因而改變了顏色，平城城下一時成了修羅戰場。
正規軍果然和塢堡的雜牌軍果然一個天一個地。天雄堡已算是厲害了，但和慕容麟的正規軍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一旦交手，何遇也是暗暗吃驚，後燕軍士果然是百戰雄師，悍不畏死，人人身著重甲，手執彎刀，一波一波地往城牆攀登。一人被砍殺下去，另一人不待命令，立刻跟上，仿佛不知道害怕。而且後燕軍士箭法超群，不在北魏士兵之下。
大戰已持續了一個時程，城下已躺倒了一大片死屍，城牆頭上血濺如潑，死屍橫陳。何遇雖然料想到古代冷兵器作戰的殘酷，但沒想到是如此的殘酷，以往自己親手格殺過不少對手，但巨大的戰場放大了這種慘烈。拓跋燕、崔亮頂盔摜甲，靠前指揮。何遇等將領各自負責一個方向，拚死禦敵。
一名敵軍從城下攀登而上，探出頭來，此人行動遲緩，但甲胄極厚，隻露出一雙怪眼，手上長刀是特別款，又長又寬。這是燕軍精銳中的精銳，登城死士，一般是在僵持不下的時候才會使用。方一開戰就派出登城死士，慕容麟這是豁出去了。
何遇身邊的親衛見敵人上來，急忙用杆棒去推雲梯的鐵抓手。這雲梯設計巧妙，一旦搭上城頭，頭部的鐵抓手便和城牆形成一個堅固的受力角度，除非將鐵爪手砍斷，不然一般是推不下去的。
這名死士一刀砍斷杆棒，一隻腳已經跨上城頭。何遇身邊的兩名軍士不待吩咐，揮刀就撲了上去。
噗——噗——
刀鋒在死士脖頸處留下兩道刀痕，把鎖子甲砍了一道口子，但其裏麵還有好幾重戰甲，對其構不成傷害。
死士狂性大發，揮刀橫掃，就聽兩聲慘叫，兩名軍士已是被一揮兩段，鮮血噴射一地。
臨陣斬殺百人以上才能成為登城死士，是後燕軍精銳中的精銳，以前被何遇格殺的叱羅畢就是登城死士出身。當時何遇格殺叱羅畢用的巧招，乘其不備，突施殺手，和現在的正麵搏殺不同。
何遇大駭，自己也未料到後燕軍如此悍勇，見身邊軍士皆有畏懼之色，一咬牙關，挺劍衝了上去。
死士渾身重甲，行動遲緩，再加上何遇武功高絕，身手敏捷，是以一個照麵，巨闕劍就刺中死士心窩，連破幾重甲後，竟是刺不進去。這是從來沒有的事情，燈兒家祖傳的巨闕臨陣對敵，除了上次刺不穿慕容麟身上的寶甲之外，從未有刺甲不透的現象。
刀風拂麵，何遇急忙撤劍躲閃，順勢一彎腰，劍光掠地，直砍向死士小腿。當一聲，巨闕反彈回來，死士身形一晃，小腿處火星濺射，又是砍殺不入。
兩支長矛同時刺向死士。突——突——
兩聲悶響，矛杆弓起一個弧度，啪一聲，一根長矛刺得太狠，竟是折斷了矛尖。
死士連續受到四次重擊，雖有重甲保護，但受力是不能避免的，就覺小腿酸麻，胸口處一陣劇痛，便突然撤了刀把，雙指如鉤直向何遇撲來。城頭上人影晃動，廝殺正酣。何遇一時找不到縫隙躲避，再加上死士情急拚命，這一撲竟是沒有躲開，被抓個正著。死士力大無窮，雙手一提，竟把何遇舉到半空，就要往城下扔去。
何遇武功勝過這名死士甚多，但被舉到空中，身體就成了無本之木，再大的力氣也施展不出來，情急之下，急忙伸手攬住死士的脖子，死也不放手，兩人一起摔倒在地上打滾。何遇本想找機會使用巧勁，扭斷敵人的脖子。但死士脖子上一圈鎖子圍甲，無處著力。死士身高體龐，凶殘成性，這一和何遇纏到一起，渾似潑婦打架，何遇再有力量，再有技巧也是枉然。
何遇穿越之後，與人單挑從未遇到下風，這次卻是絲毫占不到便宜。死士渾身上下無有弱點，任何遇揮拳連擊，直打得對方口吐血沫，就是抱住何遇的脖子不撒手。
何遇呼吸漸感困難，急切間瞅準一個空隙，揮指直插對方雙眼。死士急忙閃避，但還是遲了一步，一雙眼睛被插出血來，一片血紅，看不見了。
”啊。。。。啊。。。“
死士慘呼，已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使出渾身的力氣，扼住何遇的脖子，就是不鬆手。何遇抓住死士的手指，往外掰扯，耳邊甚至聽到指骨格格作響的聲音。
”呀——呀——呀——“
見主將遇險，何遇身邊僅剩的一名護衛親兵，奮不顧身，撲上營救。護衛親兵是軍中精銳，一人至少有兩人的戰鬥力。魏軍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護衛的主將若亡，則全部親兵殉葬，並且合家連坐，罰為罪奴。是以親兵撲上相救，既是為了救主將，也是為了救自己。事後想來，這條規矩雖然粗暴，但絕對有用。虧得有這條規矩，何遇才撿回一條小命。
這名親兵情急生智，撇了戰刀，從地上撿起一塊砲石便往死士頭上砸去。死士正和何遇糾纏，躲閃不及，被砸個正著。這一下以硬碰硬，轟的一聲，石塊碎裂，死士脖子一歪，麵簾下巴處滲出血來，手指不覺鬆了。
何遇撿了一條小命，雙腿一蹬，踢開死士，雙手順勢提住他的腳踝，一把摔下城去。死士被石頭砸得生死未知，這一被摔下城牆，該是活不成了。
何遇暗自慶幸，彎腰撿起巨闕，頭頂忽然一暗，下意識就地一滾，就聽耳邊”通“的一聲，一塊砲石從天而降，砸向人群。剛才力救自己的護衛親兵，慘叫一聲，已被砸成肉塊。
登城死士如同人形坦克，一旦登城成功，後麵跟隨的敵兵便會源源不斷地攀登上來，加入戰鬥。慕容麟孤注一擲，不等試探，就直接派上登城死士。這是初戰當作決戰幹了，不解決登城死士，這個城守得太艱辛了。
何遇揮劍又砍翻兩個敵人，把自己這個方向的敵人迫退下去。再看其他方向，酣戰正急，不少塢堡世家的軍士，已有怯戰退後的現象，反倒是北魏士兵悍勇非常，與燕軍拚死相搏，死戰不退。
”哎，看來與鮮卑人相比。漢人的戰鬥意誌還是薄弱不少。“這些塢堡世族帶來的部曲，肯定也是經過挑選的精兵，但遇到大戰惡戰，還是不如正規軍隊。
一人退卻，百人膽寒，此時一定要執行戰場紀律了。
果不其然，就見號角齊響，魏軍督戰隊立馬加入戰場，他們站在軍士身後，揮舞督戰紅旗，退過城牆馬道中線上，立刻擊斃。督戰隊的作用立竿見影，退卻的士兵止住了腳步，人人反身力戰。
後燕軍進攻為之一阻，兩方在城樓形成僵持，就看誰能要緊牙關，堅持到最後一口氣。
地上殺得屍橫遍野，天上陰雲密布，一個閃電突然劈下，嘩啦啦下起大雨來。大雨傾盆，阻擋住視線，顯然對進攻方有利。慕容麟大喜，躍馬揚刀在城下馳騁督戰。
他的喊叫隨風送上城牆。
”先登者賞萬戶，先登者賞萬戶。。。。。“
”後退者滅族。。。後退者滅族。。。“
。。。。。。
這就是說燕軍誰先登上城頭，便立馬獲得萬戶的封賞，誰敢後退一步，全族屠滅，生死榮辱，就在生死一念之間。
咚咚咚咚咚咚——
城下的戰鼓聲震耳欲聾，慕容麟顯然已經準備一戰就拿下平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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