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媽呀,嚇死我了!幸虧你來了!”田瑤瑤拍著自己胸口說,“哎呀你剛才出場那個範兒真足!很有氣場啊!讚一個!”


  蕭秋南淡淡地說:“是啊,我在街口把助理打發下去了,親自開車來接你,夠意思吧?”


  “哈哈哈哈,很夠意思,謝謝了!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蕭秋南專心開著車,在狹窄的街道裏靈活地擠著前行,微帶譏諷地說:“這算心有靈犀吧?我知道你在這裏會見前男友,於是急忙趕來護駕了。”


  “討厭了啊,誰會見前男友啊。”田瑤瑤不滿地說,“你不是說明天才回北京嗎?都約好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飯的。”


  “是啊,廣告拍得很順利,就提前回來了,處理一些事情。”蕭秋南也沒心思跟她猜謎,直截了當地說,“我父母的意思,是想請你吃頓飯。”


  田瑤瑤頓時就軟了下來,哼哼著說:“不用了吧……搞得我們好像很正式一樣。”


  “怎麽我們不是越正式越能盡快達到你奔向自由的目的嗎?”蕭秋南奇怪地問。


  “說的有道理。”田瑤瑤琢磨了一下,爽快地說,“那麽什麽時候吃?去你家裏嗎?哎呀就這麽上門好像進展太快了一點吧?”


  “那倒不用。”蕭秋南看前麵的車動了,於是也趕緊發動跟在後麵,“在外麵吃比較方便一點。”


  看著田瑤瑤陡然放鬆下來的臉色,他惡意地加了一句:“田阿姨也是這個意思。”


  “誰?我媽?”田瑤瑤敏感地抬起頭,神色古怪地看著他,“你怎麽和她聯係上了?什麽時候?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蕭秋南一雙修長的手穩穩地把著方向盤,平靜地說:“拐走了人家的寶貝女兒,總要跟長輩報備一聲的,不然你以為我怎麽會知道你在這裏呢?是田阿姨叫我來接你的。”


  田瑤瑤啞口無言,半天才說:“呃……到底是大明星,做起事來滴水不漏的哈,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隻要出席就行了吧?”


  “是的。”蕭秋南彬彬有禮地說,“有勞你。”


  “不客氣。”田瑤瑤笑容可掬,“咱們誰跟誰呀,是不是?”


  這時候前麵的車又不動了,兩人坐在車裏相對無言,為了不要太尷尬,隻能齊齊向窗外望去。


  然後田瑤瑤就看見街邊有一家小小的店麵,鮮明的紅白色油漆招牌,陽光下閃著誘人的光芒。


  她被田欣嚴格控製飲食份量的胃,忽然就瘋狂地叫囂起來,就差流口水了。


  “薯條耶。”不知不覺間,她抬手指著那個招牌,傻乎乎地說。


  蕭秋南側過來看了一眼,簡單地說:“嗯。”


  田瑤瑤不滿地看著他:“嗯是幾個意思啊?這時候你一個大男人,難道不應該豪氣地說你請客嗎?”


  天知道當她是窮酸背著房貸的小白領姚梓言的時候,薯條這種東西也是想吃就吃啊,怎麽變成千金小姐田瑤瑤之後,與此君就多日不見了呢!


  蕭秋南聳聳肩:“我經紀人不讓我吃。”


  “好巧,我媽也不讓我吃。”田瑤瑤喃喃地說,失望地垂下肩膀。


  等等!她突然又坐直身體,腦子全速運轉,飛快地瞥了一眼身邊的蕭秋南,發現這男人皮膚光潔無比,毫無瑕疵,連個痘印都沒有……哼哼哼。


  “不要緊!我請你好了!”她突然容光煥發起來,不等蕭秋南說話,打開車門就竄了出去,蕭秋南眼睜睜地看著她,阻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已經來不及了。


  他鬱悶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盤,田瑤瑤真是一個迷之奇怪的女人,他自認也接觸過不少女性了,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難道不應該還單純簡單,心思很容易一眼看到底嗎,為什麽這是個異類?似乎永遠都搞不懂她在想什麽。


  已經熱起來的天氣,薯條的生意並不算太好,沒有幾個人排隊的,很快,田瑤瑤就捧著一杯裝得滿滿的金黃色薯條,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奔回了車裏。


  很快,蕭秋南就明白這‘幸福的笑容’到底代表著什麽意思了,田瑤瑤連安全帶都沒顧得上係,笑著直接把紙杯捧到他麵前:“請你吃!”


  剛出鍋的薯條泛著垃圾食品特有的勾人香氣,金黃焦脆,上麵澆著一層白色的濃厚醬汁,蕭秋南還沒問,田瑤瑤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揭露了謎底:“是招牌芝士!很好吃的!”


  炸薯條,加上芝士……看在眼裏就是滿滿的卡路裏了呢。


  蕭秋南八風不動的冰山麵頰也不免抽動了兩下,很誠懇地拒絕:“謝謝了,不用。”


  “哎呦,別這樣嘛。”田瑤瑤自己拿起一根薯條,蘸了蘸中間的芝士醬送進嘴裏,滿足地眯起眼睛,長歎了一聲,“很好吃啊。”


  “我看出來了,你慢慢享用吧。”蕭秋南又看了一眼那個罪惡的紙杯,飛快地把眼睛移開。


  “不行,媽媽從小教導過,好東西必須跟人分享。”田瑤瑤快樂地搖著頭說,“不會是你土豆過敏所以不能吃吧?”


  蕭秋南假裝專心地開車,瞧也不瞧一眼,但這時候又堵住了,前麵的車一動不動,他雙手不自覺地拍打著方向盤,對幾乎送到麵前的薯條避無可避。


  “別這麽不給麵子嘛,大明星?”田瑤瑤咬著薯條,天真無辜地看著他,“還是你對這種平民食品有抵觸情緒?也是,北京話這叫‘窮人樂’,怎麽能讓你屈尊吃呢。”


  “我……”蕭秋南清了清嗓子,尷尬地說,“我一吃這種油炸食品,就容易長痘。”


  “有什麽關係,化妝的時候多擦兩層粉就遮住了嘛。”田瑤瑤漫不經心地說。


  “我怎麽覺得你別有用心?”蕭秋南懷疑地看了她一眼,少女青春的麵容美好嬌豔,白色無袖背心裙襯得她鎖骨精致,身段玲瓏,猶如一顆小小珍珠,白皙的臉上泛著微微的紅暈,挺翹的小鼻頭淘氣地一皺,笑容卻是那麽可惡的直白:“怎麽會!你想多了。”


  可是那副神情,分明就是在叫囂著:快長痘吧!快點長!蕭秋南長痘痘啦!你們快來看呀!大家!

  他苦笑著搖搖頭,覺得是不是自己有點把人想得太壞了,田瑤瑤和他……應該沒到這樣的地步吧,畢未來一年裏,她還得靠著自己這張臉呢。


  “好吧。”他妥協了,伸手拿了一根,“別告訴小兵姐。”


  “放心!”田瑤瑤一本正經地舉起三根手指發誓,“這是我們之間共同的小秘密。”


  她俏皮地眨眨眼:“有了共同的小秘密,聯盟才能保證更加穩固,對吧?”


  蕭秋南吃了幾根,前麵的車發動了,他抓起一根最長的薯條,像叼煙一樣銜在兩片水潤紅唇之間,一邊開車一邊含糊地說:“很對,半份薯條就能當投名狀,還是我賺了呢。”


  田瑤瑤笑而不語,嘴裏的薯條嚼得更帶勁了。


  一直到坐進車裏的時候,田欣還在嘮叨:“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這就算見親家了嗎?”


  田瑤瑤翻了個白眼,無奈地說:“媽,就是吃一頓飯的事,你不要想那麽多好不好?!還見親家,萬一過幾個月我和蕭秋南吹了呢?是不是還得算離婚啊?”


  “呸呸呸,不許胡說!”田欣做勢要擰她的嘴,“你怎麽就不說點好話啊。”


  兩人悶坐了一會兒,司機把車子從小區裏平穩地開上馬路,看著旁邊的車水馬龍,燈光如織,田欣又自言自語地說:“我就是怕人家覺得不正式……按理說,你的事,就算老爺子不出麵,起碼高詡得出場吧?”


  “真到了結婚那步再驚動我爸他老人家吧,不然我談戀愛分手,分手再談,每一次都勞動他貴步,他能煩死我。”田瑤瑤涼涼地說。


  田欣有點緊張,低聲對她說:“乖囡啊,你這次老實一點兒吧,分分合合的,這還沒認識多久呢,都鬧了幾回了?真惹你爸爸不高興了,吃虧的還不是你。”


  “知道啦。”田瑤瑤不耐煩地說,眼睛望著窗外,忽然想起了什麽,神神秘秘地問,“媽,我從小到大的壓歲錢,你都給我存著了麽?”


  那天宋亞新給她一張卡說是份子錢,她抽空去找了個ATM查了一下,七個零差點把她嚇昏過去,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現金,在宋亞新嘴裏這叫‘不多的壓歲錢!’。她幾乎立刻就想到自己的財產狀況,難道說自己除了那一屋子奢侈品之外,還有一筆未知的財產?


  田欣沒當一回事,一邊打開化妝鏡照著自己的妝容,一邊隨口說:“你哪來什麽壓歲錢,不都換成禮物了嘛,你爸爸什麽時候也沒落下過你啊。”


  “禮物……”田瑤瑤頓時想起衣帽間裏那些不當吃不當用的衣裙鞋包,還有隨隨便便扔在化妝台抽屜裏的各式看著花裏胡哨其實工藝價值遠勝石頭價值的珠寶,不相信地問,“錢呢?過年過生日連個紅包都沒有?”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多事,也沒虧著你吃虧著你穿,怎麽滿嘴裏就隻會說錢。”田欣啪地一聲合上小鏡子,板著臉說,“再提錢,不理你了啊。”


  “哎喲,得了吧,您自己沒本事從老頭子那摳到錢就直說,我又不會笑話您。”田瑤瑤嘀咕著說,田欣裝作沒聽見。


  她這些日子,也逐漸了解一些內幕,從表麵上看,田欣母女過得風光無限,是高桅東曾經的外室裏,唯一被喬誌華承認,能出入高家,也能公開打著高桅東的旗號在社交場上行走的幸運兒,高桅東從來都不憚公開承認田瑤瑤是自己的掌上明珠,高詡肖蓓也一直視她如親妹,是實打實的千金大小姐,但深入了解一下,卻又不盡然:她們住的房子是高桅東的,所有車都掛在別人名下,費用當然不用自付,日常開銷是高桅東在給,連母女倆的信用卡也是高桅東在還,換句話說,花錢的時候固然可以如流水一般暢快,但隻要高桅東手一緊,那所有的一切就都灰飛煙滅,沒準連個安身之地都沒有。


  而那些被放置的其他人,不聲不響低調地生活著,從來不出現在圈子裏,雖然比不上他們母女倆這麽富貴驕人,卻每個人都有一份安家的財產,至少可以保證這輩子衣食無憂。


  一時間田瑤瑤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沮喪了,但她作為一個小市民的心理,依然堅信著,隻有捏在自己手裏的錢才是錢,表麵上的光鮮,那都是靠不住的,趁著現在還不晚,能撈一點就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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