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下午，陽光燦爛，空氣晴朗，北京的冬天終於綻放出最美的一麵，沒有霧霾，明淨的天空像一塊瓦藍的寶石一般扣在北京城上，掉光了葉子的枯枝從胡同的牆上伸出來，向著天空頑強地伸展著。
這個時段路況很好，幾乎沒有任何阻礙，一路暢通地向前，很快就可以到家了。
坐在後座上的高桅東忽然開了口，簡單地命令：“先等等。”
司機立刻放緩了車速，一邊的於秘書恭敬地從副駕駛上轉過頭來，低聲詢問：“接下來要去哪裏？”
高桅東把目光轉向窗外，貌似隨意地說：“你問一下劉秘書，瑤瑤……她男朋友在的那個公司叫什麽。”
三分鍾之後就有了答案，精明強幹的秘書還特地加了一句：“蕭先生今天正好去了公司。”
“哦，那就去看看。”高桅東若無其事地說，“這麽早回家也沒什麽事。”
司機看了一眼秘書出示的地點，GPS都不用開就掉頭，往朝陽區開去。
公司樓下照例圍著大批粉絲，因為蕭秋南今天是從錄製現場直接過來的，所以還有跟車粉絲一起帶了過來，舉著蕭秋南的大幅海報和易拉寶，應援手幅等東西，聚在一起歡聲笑語，十二月的寒風也休想衝散她們的熱情。
高桅東坐在車裏，瞧了個清清楚楚，隔著車窗都可以聽到女孩子們的齊聲尖叫：“南神南神我愛你！”
他微微皺起眉頭，評論道：“不像話！招蜂引蝶！現在什麽社會了，怎麽還搞個人崇拜那一套。”
於秘書心裏暗暗叫苦，不知道老爺子這又是發的哪門子邪火，這算是工作指示嗎？要記錄下來傳達嗎？
還好高桅東沒有再進一步說明，揮揮手說：“進去看看。”
“是，已經安排好了，我們走地下車庫。”於秘書抹掉了額頭的冷汗，趕緊說，“公司的幾位領導正在往回趕，詢問是否需要專人接待一下？”
高桅東眼皮撩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搞這麽大陣仗幹什麽？讓他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不許驚動任何人，我就過來看看而已。”
秘書心想誰知道您開完會不回家，到這裏來看看啊，明明八杆子打不著的地方。
但他也不敢說什麽，車順利地駛入地下車庫，兩邊都是明星們的豪車座駕，高桅東一路看過來，淡淡地說了句：“還挺場麵。”
“是的，是在業內赫赫有名的大公司，牌子也很響亮，資金也很雄厚，有過不少好作品，也得了不少獎的。”於秘書給說著好話。
高桅東不置可否，等車子停穩，司機開了門，他才慢吞吞地走出來，看了一眼那些豪車，冷哼了一聲，評價道：“燈紅酒綠，很腐敗嘛！”
然後就邁著步子不緊不慢地走向電梯，秘書心想這句話幸虧沒被公司的人聽到，一麵示意司機留下，自己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公司留守的高層雖然聽從指揮，不敢來地下車庫迎接，但是還是不停地短信過來詢問有什麽可以幫忙的，於秘書索性掐了手機，伸手擋住電梯，等高桅東走進去之後，幫著按下十六層，心裏想著，劉秘書應該接到了自己的暗示，不知道有沒有通知大小姐，田瑤瑤什麽時候會來救場。
高桅東倒是沒有在意，專注地打量著電梯壁上的宣傳海報，是公司藝人為了馬上的新年宣傳拍的全家福，指著一張說：“唉？這不是那個拍過戰爭片的影帝？嘖嘖，他現在這個油頭粉臉的樣子了？我都差點認不出來。”
“不同的拍攝需要吧。”於秘書提心吊膽地幫著解釋，“拍海報肯定得正式一點。”
他腹誹道：再怎麽油頭粉臉，也比不上您老人家的準女婿好麽？那張小白臉閃閃發亮，在群星之間簡直比女人還要漂亮。
奇怪的是高桅東不知道是沒認出來還是沒看見，一直沒提這茬。
電梯直達十六樓，於秘書陪著高桅東出來，雖然是娛樂文化公司，但是和普通的寫字樓也沒什麽區別，大辦公廳裏是格子間，每個工作人員都埋頭在自己的地盤裏忙忙碌碌，電話鈴此起彼伏，一位靠近門邊的女孩看到他們進來，明顯地一愣，感覺到畫風不大對。
但是兩人這樣子，也肯定不是追星追到公司來的腦殘粉，於是還是掛起笑容，趨前問道：“不好意思，請問可以幫到你們嗎？”
“哦，我們是來見一位……呃。”於秘書看了一眼手機，“欒小兵女士的。”
女孩子疑惑地想了想，還是不得不問了一聲：“請問有預約嗎？”
高桅東已經看到了一側走廊上的房間牌，於是也不理會女孩，自顧自地踱了過去，於秘書三言兩語哄走了女孩，緊跟了上來，隻看到有一扇房門虛掩，裏麵傳來清晰的說話聲。
“這個廣告是我拚了老命才給你搶回來的，他們一般不在這個時候換人，誰叫那個前代言人忽然傳出了和外圍女有關係的醜聞，好啦，臨到新年之前緊急更換，這麽大的餡餅就掉下來了，被我一把撈住，你快點簽了，明天就安排行程，要去巴塞羅那外拍呢，好多事要辦，要趕著在情人節前投入市場的。”
“我不簽。”
“幫幫忙，小祖宗！你是發什麽癔症了？我知道你要轉型，要當演員，不當偶像了，但你是個明星啊，代言個巧克力有什麽問題？一共也就花你三天時間，名氣也有了，國民度也有了，錢也給的不少，因為是急茬，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這裏。”裏麵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兩人分別咬住巧克力的兩頭，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欒小兵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泡妞啊！浪漫啊！接吻前奏啊！你都有女朋友的人了，還TM問我什麽意思？這一臉純真裝給誰看啊！？”
蕭秋南輕聲地笑了起來：“我是要結婚的人了，當然要注意一點，這種……情人節巧克力的廣告就不用替我接了吧？”
“那不還沒結婚嗎？再說了這個廣告很純潔的！沒有吻戲，點到為止，擁抱都沒有，你連這個都嫌棄的話，以後拍戲你怎麽辦啊？拒絕感情戲嗎？”欒小兵都快抓狂了。
蕭秋南認真地說：“也不是不可以。”
“我的天，你也沒有必要為瑤瑤做到這個程度吧？！你夠對得起她的了。”
“不是為了瑤瑤。”蕭秋南停了一下，才說，“是為了我自己的本心，首先，我得對得起自己。”
高桅東聽不下去了，咳嗽了一聲，於秘書機靈地上前替他推開門，讓他昂然直入。
欒小兵正在無可奈何，又不能拿坐在自己麵前的蕭秋南怎麽樣，忽然門自動開了，她怒火衝天地喝問了一聲：“誰？！”抬起頭來，卻愣住了。
本來以為是手下工作人員冒失，可是來的這兩位……是什麽路數？
蕭秋南倒是無所謂，畢竟在這個公司裏，能對他大喊大叫的也就欒小兵一個人而已，他隨意地回了一下頭，卻猛然睜大了眼睛，手忙腳亂地跳了起來，還差點摔倒了。
情急之下撞到了辦公台，他一邊忍著，一邊膽戰心驚地招呼：“高……高伯伯，您，您怎麽來了？”
“唔。”高桅東輕描淡寫地說，“路過，就上來看看你。”
說著他皺著眉頭打量蕭秋南，今天蕭秋南剛才錄製節目去了，身上還穿著那時候的服裝，白色外套鑲著寶藍色的寬邊，下麵是白色長褲，配帆布鞋，露出一截腳踝，裏麵的T恤上還用水鑽點綴著圖案，這一身衣服在燈光照耀下自然是光彩照人，盡顯他偶像本色，閃閃亮的大明星，定能獲得無數粉絲，無論是在現場的還是在電視電腦前的歡呼陣陣。
但是……穿這身見未來老丈人，就顯得太輕浮了，似乎隨時隨地給他個話筒就要開口唱歌一樣。
高桅東顯然也是這個感受，從上看到下，再看回來，眉頭越皺越緊，點評道：“年輕人，穿這麽花裏胡哨的，不像樣嘛！”
蕭秋南幹笑著，一個字都不敢說。
欒小兵站在旁邊被忽視了，哪怕剛才她第一眼沒有認出高桅東，被蕭秋南叫破之後，和新聞聯播上偶爾出現的人對照一下，也立刻想了起來，心裏咣當一下就砸了下去：怎麽回事？！田瑤瑤不是姓田嗎？
她看著蕭秋南一改平時的樣子，乖得跟個傻小子一樣，雙手都緊貼著褲縫，規規矩矩地站好，又覺得有點可憐，小心地解釋道：“高……領導，他，他這是剛才錄節目，沒來得及換衣服就回公司談工作了，所以，有點不大正式，是舞台裝來著！您海涵一下。”
“哼。”高桅東挑剔地看著蕭秋南，剛要繼續說話，就聽到走廊上急促而清脆的高跟鞋聲，一個女聲氣喘籲籲地叫著：“爸！爸？爸～～～～”
門砰地一聲被撞開，於秘書敏捷地一閃身才沒有遭殃，田瑤瑤喘著粗氣站在門口，眼睛一看就明確了敵我關係，飛一般地撲過去擋在了蕭秋南麵前，伸開雙臂護著他，如臨大敵地問：“爸！你幹嘛啦！突然就跑來！想嚇唬誰呀！？”
高桅東對這個寶貝女兒向來沒輒，看她跑得那額頭冒汗的樣子，鼻尖都亮晶晶的，冒火地說：“你瞧瞧你什麽樣子嘛！哪還像個女孩子，一點都不矜持！我來一趟怎麽了，我還能吃了他？”
蕭秋南伸手輕碰田瑤瑤的肩膀，低聲說：“瑤瑤，讓開，別這樣。”
“閉嘴！”田瑤瑤凶狠地說，“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蕭秋南哭笑不得地說：“你想什麽呢，高伯伯就是順路來看一看我，沒有別的意思。”
“你不懂！”田瑤瑤發急地說，“我還不知道他嗎？就喜歡出其不意，搞突然襲擊，一輩子老奸巨猾的，到臨老這點心思用到我身上了呀？爸您可真夠沒意思的！不都說好過幾天帶回家給您過目嗎？”
高桅東拿她簡直沒辦法，重重地哼了一聲：“行了，現在人我也看過了，於秘書，咱們走。”
於秘書趕緊讓著他出門去，這一下三人都愣住了，田瑤瑤遲疑地回頭看看蕭秋南，囁嚅著問：“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啊？”
蕭秋南攤了攤手。
“爸爸～～等等我，你還沒給個準話呢！到底是怎樣呀？”田瑤瑤這才醒過來，一邊喊著一邊又原路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