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的韓雲兮
雖是四十的年齡,但是他們兩個容顏卻顯得有些蒼老。
他們頭上的白發,怕是都是為韓雲兮費心所致。
韓雲兮啊韓雲兮。你這個人,也是夠倒黴。
可我如今雖有意要為你報仇,但是對方是皇帝的兒子,哪有這麽容易。
倒是,韓運來不能再做韓運來了,再這麽下去,遲早出事。
她得學著做韓雲兮了。
一個新的韓雲兮。
“明日,我還是不上朝堂,陪雲兮一整日,而後再親自送他出京。”韓守明又道。
“真的,就隻能這麽做嗎?”上官燕飛如何舍得。
“難不成你有更好的提議?”
“我知道你和黎家、陳家、周家、杜家這些世家大族素有交情,哪怕屈尊,給雲兮指個庶子,也應該不是難事啊。”
“婦人之見。”
上官燕飛沒有料到韓守明會這麽說她,“老爺你……”
“雲兮是韓家嫡女,你怕是不知道有多少寒門士子,大族庶子在盯著雲兮這塊肥肉。你想得出的,別人也想的出。屈就雲兮下嫁庶子,也虧你想的出來。這分明就是送羊入虎口!”
上官燕飛麵色一緊,“那也好過當一輩子老姑娘。”
韓守明突然拍桌,“天下這麽大,總有個願意像你我這般真心疼雲兮的。”
上官燕飛微微一怔。要真有這種人,那她便提雲兮打著燈籠去找,大海撈針她也不畏難。
“不過,你說的也不錯。凡事不可一杆子打死。我聽說,寒門士子中也有翹楚,大族庶子中也有頗具遠見之人。若真是品性端正,才華橫溢,懂得審時度勢且又對雲兮沒有偏見的人,那老夫是真的願意給他搭條路。”
“夫君……”上官燕飛再次被韓守明感動。
韓守明突然一笑,那雙經曆無數大風大浪的慧眼裏閃出狡黠之色,“你以為,我打算讓雲兮當一輩子老姑娘?”
“是妾身錯怪老夫君了。”上官燕飛可是為了韓守明苛待她的寶貝女兒和韓守明鬧過不少次。“那夫君可有人選?”
“夫人怕是忘記了,江州雲夢是什麽地方?”
“雲夢,天下傑出之人,十有都出自雲夢。原來老爺是早就打算好了,我說你昨晚不睡覺一直翻來覆去,知道你是在思索雲兮的事情,但是這可不像你的個性。”
韓守明處事果斷決絕,遇見什麽大事他都不慌不忙的,就算遇到什麽難題,他也總能很快相出解決的辦法來。
她同他生活了這麽久,可沒見過他為什麽事情搞得徹夜難眠。
“雲兮,我就這麽一個女兒,若不是昨天發生那樣的事情,我還打算,一直將其養在府中。”
上官燕飛呆坐著,倒吸了一口涼氣,“已經到了不得不送她走的地步了嗎。”
“沒想到,好了之後的雲兮是那麽好動好吃,小時候的頑皮還是在她身上留著影子。”
韓運來咬著手指,後麵的話,她不忍心再聽下去了。
碧裙少女一個人徜徉在枝頭春意鬧的花園裏,素手交疊,抬頭仰望著天邊那一輪升起的圓月。夜風吹拂,絲裙搖擺,白皙的臉,配上臉頰上一坨幸福的酢紅,似是夏日荷塘裏盛放的荷花。
韓運來,你已經死了。
現在,我是韓雲兮。
看著韓雲兮一個人倚著欄杆看月亮安謐美好的模樣,韓靜的指甲死死的掐著手掌心。
她萬萬沒想到,小姐居然是這麽恢複如常的,以險些和他們死別為代價。
她苦學醫術,卻沒幫到她小姐一分。現在看來,她苦學醫術的另一個願望,算是實現了吧。
聽老爺的意思,小姐要被送走了,送去老爺的故鄉雲夢。怕是,此生都不會讓小姐再回家了。就是婚嫁大事,也是要由郡守大人決定了。
她慢慢晃著步子,身體裏的血液似乎正在凝固,手腳開始發涼。
她知道,她肯定是要隨著小姐一起去雲夢的,如今離開盛京,可就意味著,她再也沒有機會報仇了。修長的指甲嵌入微微生出薄繭的手中,她抬頭看著點點熒火。
這火光,越來越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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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
黑幕早已下降到府宅裏每一處角落裏,長長的走廊裏,閃著數盞明燭,火舌吞吐著絲絲寂靜無聲。
月光似輕紗一般從石牆上的窗格子裏斜下,打在那張柔弱白淨的麵上。
黎啟臣搖著扇子慢悠悠的晃著步子正要向前,卻看到前邊的黑暗處,出現一雙黑色繡祥雲靴。
黎啟臣嚇得麵色一緊。
“祖父。”
“你去做什麽了?”黑暗中的那個人語氣很是嚴厲,周身透露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去——”
“男子漢大丈夫,要敢作敢當。”這一句,頗為語重心長。
“孫兒去東宮拜見了太子。”
“拜見?你用何身份去拜見東宮太子。”
“孫兒以……孫兒是太子友人。”黎啟臣麵色驚慌。
“東宮太子的友人,這名堂,該是給我們黎家增輝了。”黎寧庭撫著胡須,從黑暗之中一點點走到黎啟臣跟前。
黎啟臣看著前方胡須微微泛白,身材欣長,明明是風燭之年,但是卻依舊精神
抖擻的身穿隻有位居相國的人才能穿的正黑色那雙經曆了無數風雨的眼睛裏沒有半點哀傷和滄桑,而是永遠都在燃燒著的烈火。
黎啟臣恭恭敬敬的跪下,雙手作揖,“祖父,孫兒錯了。”
“錯?你有何厝!身為相國之孫,就是太子也應該為了權位趕來巴結。”
“孫兒不敢,孫兒日後決不再打著祖父的名義。”
“嘴上說著錯了,不敢,心裏怕是還覺得自己是對的。”黎相負著手,在黎啟臣身邊踱步。
黎啟臣最敬畏的人,便是他的祖父。
“祖父,孫兒真的知錯了。”黎啟臣麵色誠懇。
“知錯了,好啊。而後呢。”黎相不緊不慢。
“子曰:“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少年的身材挺拔,端在眼前的那雙手指節修長,縫隙間微微飄著些酒香。
黎寧庭聽了,微微一笑,那笑中分明帶著些輕蔑。
“你想改?如何改?”
“孫兒,孫兒日後再也不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