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太平燕
雲雲窩在他身邊,毛絨絨的小腦袋就放在蘇齊雲的左肩上,遠看過去,就像是蘇齊雲微微低頭吻著雲雲一樣。
光是看到這一副畫麵,顧培風的心裏變得非常寧靜。
不過……顧培風輕手輕腳走到蘇齊雲身邊,抬手輕輕轉滅了台燈,接著就趕走了雲雲。
他都還沒挨著睡呢,怎麽能讓這隻臭貓咪占了先機。
他徹底洗漱完回來,蘇齊雲和床尾的雲雲換了姿勢,都睡酣了。
有一點讓他覺得有些高興又有些沮喪。
蘇齊雲身邊空著的地方,放著床整齊的毯子。
他高興的地方是,剛剛他刻意出格,打破對方的界限之後,蘇齊雲不僅沒躲著他,還準備了毯子。
沮喪的地方是,為什麽是兩床毯子。
顧培風幹脆沒有摸上床,刻意揉了揉之前他睡著的懶人沙發,躺了上去。
沙發裏填充著細密的小顆粒,在安靜的夜晚裏發出些細碎的聲響。
“培風麽?”蘇齊雲果然被細微的聲音吵醒了。
顧培風躺在地上,努力讓自己聽起來乖巧一點:“嗯。”
蘇齊雲睡得有些迷糊,聲音也黏黏糊糊的。
他拍了拍身邊空著的位置:“地上睡得不舒服,上來睡吧。”
“我睡覺不老實,怕影響你。”
“沒事。”
“真的……很不老實。”
可能是怕光,蘇齊雲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要緊,床大。”
顧培風這才爬了上去,展開毯子,乖乖睡在他自己那半邊。
安靜統治了整個房間,蘇齊雲悠長平和的呼吸聲都十分明顯。
顧培風閉上了眼睛。
深夜。
蘇齊雲是被悶醒加熱醒的。
他呼吸道比較敏感,家裏一直用中央空調和新風係統維持著恒溫,很少說家裏會又閉塞又悶熱。
他勉強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碩大貓頭,眯著眼,睡得正香——雲雲就趴在他胸口的位置,腦袋快擱他臉上了。
蘇齊雲:“……”
難怪他夢見了大石頭狠狠壓著他。
緊接著他發現了悶熱的原因。
顧培風不知什麽時候貼了過來,左臉就蹭在他的胳膊上,隔著毯子靠著他睡。
他本來體溫就比蘇齊雲高,即使倆人分別隔著自己的毯子,他還是像個小火爐一樣,把人烘得夠嗆。
蘇齊雲抽出手,把雲雲朝床邊推了推,結果這隻小貓咪哼哼唧唧一翻身,幹脆扭身到他肩膀處,還把頭擱在他脖子上。
……這一下戴了條大毛圍巾,還不如不推。
不過,原來和貓咪一起睡覺是這種感覺。
暖乎乎,毛絨絨的。
蘇齊雲想了想,決定承受雲雲這份可愛的重量。
他轉而開始推培風。
結果顧培風活跟睡酣了的大狗狗一樣,剛被人推開,迷糊著又貼了過來。
蘇齊雲:“……”
這倆一個塞一個的粘人,真是主人隨貓。
掙紮無果,蘇齊雲隻好把手又縮了回去。
小時候,大概一兩歲,他爸爸就以“男孩子要獨立自強”的理由,讓蘇齊雲獨自睡了。
孝慈小他十歲,等她出生的時候,蘇齊雲已經有男女意識了,更不可能和她一起睡。
這之後十六歲出國留學,國外的宿舍和國內不一樣,都是一人一個小套間,他沒有舍友,不說共眠,連共居的經驗都沒有。
算起來,除開樹屋那次逼不得已,這好像還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有人陪著睡。
原來是這種感覺。
雖然雲雲壓得他有些沉,但毛絨絨的觸感讓他的心思變得無比柔和。
身邊的體溫也是,好像有什麽柔柔的東西裹緊了他的心,讓他的心情變得又平和又寧靜。
蘇齊雲摸索著,幫身後的培風拉了拉毯子,這才再次闔上眼睛。
他背後,一直蹭著他的顧培風,悄悄泛起一個笑容。
朦朧中,蘇齊雲是被廚房裏的隱約聲響吵醒的。
他抬起手腕,眯著眼睛看了看表,兩個夜光指針形成個銳角,六點三十五。
挺奇特。居然一覺睡到這個時候。
其實蘇齊雲睡眠不算太好,基本上五點鍾就再也睡不著了,很少很少會一夜睡個完整。
很遠的地方傳來一些切菜的響動,聽得出來那人為了不吵醒他們,手腳放得很輕。
蘇齊雲有些愣神,一瞬間簡直恍如隔世一般——曾經他媽媽還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很早就起床,每天伴著早餐的鮮香和刻意放輕手腳的響動醒來。
但那已經是太久太久之前了。
他簡單洗漱完畢,蘇孝慈張著嘴舉著胳膊,還在沙發上睡得四仰八叉。幸虧她穿得是睡褲。
他把小姑娘掛在沙發背上的腿扳回來,又把她蹬的到處都是的毯子重新蓋好。
這時候,廚房門輕輕拉開了。
好香。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顧培風端來了個湯碗一樣的東西。
他恰巧抬頭,朝蘇齊雲笑了笑,剛要打招呼,蘇齊雲和他比噓,又指了指孝慈。
蘇齊雲跟著他進了廚房,看他耐心地打開湯水上麵的油花,開始盛另一碗。
“是太平燕?”蘇齊雲認出了他做的東西。
“對。”
“……你幾點鍾起來的?”
顧培風沒回答,回頭朝他笑了笑,轉身又端出去一碗。
他多久沒回去刺桐城,就有多久沒有吃過太平燕。
這個東西做起來相當麻煩,首先得用上好的木薯粉用小篩子細細篩過,這道子篩,就得極盡耐心。
篩完之後,還得趁著沒結塊,和了清水擀成又薄又透的麵皮。
這還不算完,最主要的還是要挑最嫩最嫩的肉裏脊,一刀一刀,剁得跟絨沙子一樣細,做裏麵的餡。
這樣一個流程下來,沒有小半天,壓根成不了事。
即使在悠閑的小城刺桐,現在會在平時做太平燕的也少之又少了——過程太瑣碎、太麻煩了。
大家都是逢年過節,空閑下來,才好好花心思做這個。
昨晚上他沒看到顧培風有提前準備材料,那他一定是起的很早。
“以後別花心思做這個,好好休息。”
蘇齊雲抬手,幫著盛最後一碗。
“我來吧。”
他手上一溫,顧培風覆上他的手背,順勢奪過了他手上的湯勺:“今天不一樣。今天必須做這個。”
蘇齊雲體會著這句話,沒想明白今天有什麽不一樣。
暖和的蒸汽撲了顧培風滿身,他輕輕說:“哥,你忘啦,今天是金融20人最後一天。”
“是。”
這個蘇齊雲倒沒忘。
“——所以。”
顧培風低頭,溫和地看了過來,太平燕的熱霧像是融在他眼神裏,無比瀲灩。
他放下湯勺,把最後一碗溫暖的太平燕交到蘇齊雲手上:“今天你們壓軸,希望一切順順利利,我哥平平安安。”
太平燕,正是這個寓意。
他抬手,在蘇齊雲左胸口別下一枚徽章。
蘇齊雲低頭看著這枚徽章。
小巧精致,一束束圓錐花序做的十分逼真,在廚房的暖光下,閃著潤澤的暖光。
“這是什麽?”他問。
顧培風暖暖地笑了,那對小梨渦甜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給你的,護身符。”
一瞬間,好像什麽溫暖的東西在蘇齊雲心口炸開了。
“……謝謝。”
他趕忙低下視線,匆匆走了廚房門,聽著門在他身後闔上,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最近有些奇怪,不知道為什麽,麵對顧培風總有些心虛,心髒跳得亂七八糟的。
剛剛,他別上徽章的時候更是,隻覺得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在撕扯自己的心髒。
即使是現在,他明明已經沒在自己眼前了,他剛才招人疼的笑還鮮活地烙在腦海裏,擦都擦不去。
這太奇怪了。
好不容易定了定,剛一抬頭,蘇孝慈坐在餐桌邊吃得滿嘴是油。
“……鍋裏還有很多,沒人和你搶。”蘇齊雲說,“吃得文雅點。”
“好吃!!”蘇孝慈活跟是剛逃荒來的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朝嘴裏喂,說話都含糊不清的,“哥,這是什麽啊,這麽好吃。”
“這是……”蘇齊雲坐下,拿起勺子,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和她說實話。
“這是太平燕。小時候媽經常做。那時候你就很愛吃,可你沒幾顆牙齒,都是她用小筷子一點點分成黃豆大小的,再吹涼了喂給你。”
孝慈低頭看著這碗太平燕。
蘇齊雲抬手摸了摸她的頭:“你還記得它很好吃,媽一定很高興。”
“那你高興麽?”
蘇齊雲舀起一點湯嚐了一口,培風手藝真的不錯,和他記憶裏麵差不多好吃。
“高興。”蘇齊雲答。
顧培風出來的時候,看著兄妹倆人都沒說話,仔仔細細品著早餐,他一時有些擔心:“是不好吃麽?”
蘇孝慈抬頭瞪了他一眼,之後把餐桌最頂端的空位一拍:“還不快坐。”
有時候不得不佩服血緣的力量,孝慈長得甜,但瞪人的模樣倒是和他哥如出一轍。
顧培風就當是被蘇齊雲瞪了一眼,美滋滋坐下了。
“孝慈。對培風禮貌點。”
蘇孝慈撇了撇嘴。
三人悶頭吃飯。
等蘇齊雲吃完,把碗端進廚房的時候,蘇孝慈才有些不情願地喊顧培風:“喂。”
顧培風抬頭:“幹嘛?”
“我有時候覺得,你也不是那麽讓人討厭。”
小姑娘翻著碗裏的東西,皮薄餡勻,做的相當用心:“至少,你能把我哥照顧的挺好的。”
顧培風低頭笑了,嗯了一聲。
“那我就直接問了哈。”蘇孝慈神神秘秘湊近他,“你是不是喜歡我哥?”
顧培風險些嗆了口湯。
作者有話要說:矢車菊的話語:遇見和幸福
誰說我不是甜文作者,哼!(叉腰)
孝慈的問題,猜猜顧顧會不會照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