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途中（14）
老婦人是周蒲的親娘馬氏，她抱著小孫子可憐兮兮地跪在岑嬸子麵前“您就可憐可憐這孩子吧，您看這腳都腫了……嗚嗚”
岑嬸子看到那孩子的腳上沒有穿鞋子，上麵滿是刮痕，鮮血沒有洗幹淨，留著紫色的印子，看起來真是讓人心疼。
岑嬸子早就得了呂瑩芳的吩咐，搖搖頭“你們周家幾十人，輪流抱著孩子，怎麽會讓孩子這般遭罪？”
馬氏臉色一僵，要不是為了博得同情，她又豈會刮傷孩子的腳？她一臉悲痛“是我拖累了大家，他們一路扶著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一邊說著就開始放聲大哭。
岑嬸子心中厭煩，周家這般跪著哭，豈不是陷藍家不義？
那麽小的孩子放在馬車上，藍家人還得負責幫她帶娃？周家豈不是派一個大人得跟上馬車？這算盤打得響。隻要老婦人成功上了馬車，了解了藍家的情況，就很麻煩了。
蔡老頭走上前來“我去找管事的。”
馬氏眼睜睜地看著蔡老頭走向馮達，不曉得他們說了什麽，最後蔡老頭塞東西到馮達的手中。
馮達嘴角翹起，看起來心情不錯，朝她招手。
馬氏不敢耽擱，抱著小孫子朝他走去。
馮達冷笑一聲“明天把那孩子放在牛車上去。”
馬氏一愣，居然是坐衙役的牛車？
馬氏稍一遲疑，馮達厲聲道“磨蹭什麽？藍家仁義，不然這牛車豈是你們坐的？”
蔡老頭才走了幾步，聽到馮達故意大聲說“藍家仁義”，似乎話中有話。不過這些都不關他的事情。
馬氏點頭稱是，眼中閃過一絲憤恨。藍家寧願出錢讓孩子坐衙役的牛車，也不願意讓她們去坐馬車。
押送犯人路途太遠，衙役就獲準可以帶上牛車。這牛車就成了衙役斂財的工具，有些犯人熬不住，就不會拿出私藏的錢財來賄賂衙役。有的犯人的財物雖然在牢裏被搜刮幹淨了，可是架不住有些親戚有情誼，在城外或者遠一些的地方來送別，會塞一些吃食和財物。
周家這邊不管還有沒有私藏銀子，至少這回藍家幫忙塞了銀子給馮達，周家就沒有理由去打擾藍家。
問題是，這是藍家變相的拒絕。畢竟幫著給一次錢，還能幫忙給第二次、第三次嗎？周家敢這樣厚著臉皮一次一次去找藍家嗎？
所有人都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呂瑩芳心情略有不爽，因為她付出了銀子，周家那邊卻一點功德值都沒有，那意味著周家居然沒有任何人感謝她。
第二天馬氏抱著小孫子想要上馬車，被馮達攔下了。他怪聲怪氣地說道“藍家隻是給了十兩銀子，這錢隻夠一個人坐。”他瞟了一眼馬氏懷裏的孫子，冷笑一聲。
馬氏一僵，十兩銀子隻能坐一個人？這馮達怎麽不去搶？
問題是現在馮達最大，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周家眾人也不敢出聲，馬氏隻好將小孫子放在牛車上，可是那孩子自從被流放後，大人的不安和恐懼也無聲中傳遞給了孩子。
那孩子不肯自己坐在馬車上，扭動著身子站起來，加上牛車前進的路並不算平坦，他差一點就從牛車上摔下來。
馮達罵道“死婆子，把孩子抱走，不肯好好坐車就不要坐了。”
馬氏其實一直跟著牛車旁邊，隻是沒有一直盯著孩子的動靜。她自然不肯抱孩子離開牛車，好歹也是花錢了。這孩子養得好，長得壯實，抱在手上一會就好累了。這些天他們都在輪流抱著這孩子。至於周家其他幾房人，都十分怨恨被他們牽連，哪裏肯幫忙抱孩子啊？
“官爺，我會看緊一些的，絕對不礙您的事情。”馬氏帶著討好的笑，露出一臉的褶子。
馮達厭惡地瞪了她一眼，眼睛落在不遠處的窈窕身影上，他嘿嘿一笑“孩子不聽話，讓他娘親過來不就行了？”
馬氏一震，立刻擺手“不，不，這孩子聽我的。”
前幾天，周家隔房的周叔公就是受不住這樣長途跋涉，就讓被休棄回來的孫女去陪了馮達。
那名孫女按理說已經成親，禍不及出嫁女。偏偏那戶人家收到風聲，周家要倒大黴了，所以在抄家前一晚休棄了她。
哪怕被休棄，她的戶籍也不在周家了，她其實可以不用跟來流放的。不曉得為何軍爺就是不聽解釋，硬是將她一起弄來了。
她其實是不願意去陪馮達的，被大伯娘打了兩個巴掌，寡母和弟弟被威脅，她無奈登上了馮達的牛車。
周叔公如願坐上了牛車，周家人集體沉默了。
那孩子聽見馮達說可以找娘，立刻鬧著要找娘。
馬氏之前在周府裏可是老太太，養尊處優這些年，平時哪裏會帶孩子，都是交給婆子和丫鬟們照顧孩子的。如今孩子哭鬧，她哄不住孩子，可她也不敢喚孩子的娘過來。
這孩子周蒲前幾年納的良妾芷茹生的，這一群人裏屬她顏色好。馮達的眼睛多次落在芷茹身上。
若是讓芷茹上了牛車，那豈不是羊入虎口？
馬氏眼珠子一轉，討好地對馮達說道“官爺，這孩子鬧騰，我就抱走吧！我來坐車吧！”反正藍家都給了錢的。
馮達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你太重了，藍家給的錢太少……不如讓孩子的娘上來看孩子吧！”
馬氏是個胖老太太，她心知是馮達的借口，平時幾個衙役上去牛車休息的時候，怎麽不說重了？
周蒲走過來，從牛車上抱下了孩子，就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馬氏心中可惜，這畢竟是藍家給了錢的……可惡，藍家寧願給錢，也不肯讓他們搭乘馬車。
她正氣著，突然看見有人背著周叔公往藍家那邊跑去了……
猛地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一個穿著囚衣的婦人猛地去敲最後一輛馬車的車廂“救命啊，救命啊……”
今早，周叔公就被趕下馬車了。他們這一房人聽說馬氏已經通過藍家人成功上了衙役的牛車，自然就想著去攀附藍家。
他們故意等著藍家開始走動，去攔著最後一輛馬車。一般來說，最後的馬車不是裝著雜物就是載著下人，他們必定回去稟告藍家當家人。
而藍家人怕阻攔後麵隊伍的押糧隊伍，說不定就會同意他們坐上馬車。所以，周家這邊好幾個人都圍著最後一輛馬車，致使馬車動彈不得。
後麵的馬夫是亮子，他當年能夠帶著弟弟逃難活了下來，自然不是個心軟的人。他們所有人早就得到了交代，一旦讓這些犯人纏上來，給吃食和藥材都是小事，若是傳出去，就怕致藍家萬劫不複。
他也不客氣，直接將手中的馬鞭直接朝攔路人揮過去，頓時將那個中年男子的臉打出一道血痕。
“讓開，你們這是要劫馬車嗎？”亮子厲聲道。
可是對方已經快速將周叔公抬到了馬車麵前，幾個人都朝著他下跪。其中一個小娘子哭哭啼啼地說道“請小公子開恩，家中老人實在走不動了……讓他坐一會馬車吧！”
亮子更加不可能答應，這老頭看著臉色不好，若是在馬車裏出事，豈不是更加糟糕。
亮子又不能讓馬車直接碾過去，氣得拿著鞭子的手都抖了。
前方的馬車已經聽到了動靜，這時一個騎著馬的中年男子過來了。
那男子穿著灰色的棉衣，一臉肅殺之氣，看起來就像是不好惹的。
亮子趕緊喊道“邱大哥，這些人擋在前麵。”
邱大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躺著的周叔公，想起了曾茂的話“藍家絕對不能被周家纏上，一旦施與援手……這考驗的是聖上的心情啊！”
聖上剛登基就清理一批官員，藍家能夠全身而退就已經是大幸了，若是幫助對這些流放的人，豈不是打皇上的臉？藍家已經沒有任何情分可以消耗了，千萬不能惹怒聖上了。
如果強行驅趕這些人，若是有損傷必定會賴著藍家，到時候馮達到了幽州上報人數的時候，將人數減少的原因歸為被藍家人驅趕受傷，不治身亡，也夠藍家喝一壺了。
藍家的製冰方子已經賣出去了，若是對方為了製冰方子，就算真的拿到製冰方子，也是不能用的。那不等於昭告全天下他們用齷齪手段取得方子？買到製冰方子的四個買家，其中一個可是長公主啊，那可是連聖上都要禮讓三分的人物。
邱大是老侯爺用過的人，原來在軍中供職，後來就跟著老侯爺，成了他的私兵。他沉下臉“棄馬車。”
亮子一臉錯愕，轉瞬就照辦了。
這輛馬車上原本是裝著糧食的，一路走來，糧食已經吃完了，這裏就放著兩個空的大木桶。
亮子直接一手提著一個大木桶，快步離開。邱大冷哼一聲就騎馬離開了。
剩下周家的人都傻眼了！
藍家居然連馬車都不要了！
周家一個小夥子一喜，接著就要上馬車。
馮達等人已經上前，一把將他拽了下來，罵道“這馬車豈是你們能坐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馮達臉色陰沉地看著走在前麵的藍家馬車，眼中的恨意滿滿。
一刻鍾之後，曾茂等人得知此事，都頗為不解。
鄭武“那藍家好歹還有官身啊，怎麽會連馬車都讓出去了？一個小小的衙役有啥好怕的？”
邢觀也覺得奇怪“拒絕就是了，怎麽還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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