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途中(25)
越往北走,天氣越冷。路過村莊的時候,藍家倒是願意派人去買東西了,隻是絕對不在村民中借宿。
曾茂也感覺到老太太對自己雖然還是和以往一樣客氣,不曉得是他自己有鬼,還是怎麽的,老太太對他的客氣帶著疏離。他想到自己保媒沒有成功,越看邢觀越不順眼,覺得自己就不該去保媒。
邢觀內心就很著急,自從求娶失敗後,好不容易買通一個車夫,讓他給藍姑娘傳話,以還帕子的理由單獨見了藍姑娘一麵,結果被藍家的小少爺給打斷了,自那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藍姑娘了。
“軍爺……”一個男子壓低聲音喚道。
邢觀扭頭一看,是之前幫忙傳話的那個車夫在樹叢那邊朝他招手。
邢觀見無人注意他,便快速走了過來。
邢觀走近,那車夫一臉討好:“軍爺,我知道一點消息,您看……”說著手指動動。
邢觀從懷中掏出五錢銀子,盯著對方:“什麽消息?”
那車夫明顯嫌棄:“軍爺,你若是娶到藍家大姑娘,銀子不是白花花的來。小的在車行一個月才五錢銀子呢!”
邢觀不豫,又不想錯過消息:“你若是有好消息,我就給你二兩銀子。若是我覺得沒用,這五錢銀子還是你的。”
那車夫眼前一亮,他搓著手:“要是大人您真的娶上藍家姑娘,您得多給一些。”
邢觀見對方似乎篤定自己能夠娶到人,說不定真的有什麽好消息可以提供。他咬牙:“行,若是我能娶到她,給你二十兩。”
“好好……”那車夫笑得猥瑣,“那藍家大姑娘最近心情不好,她最近都獨自一個人在馬車休息的。到了夜晚,我悄悄把那馬車移到外圍,下點,到時候你……”
邢觀立刻喝道:“不可!”這樣藍家大姑娘,當藍家人都死了嗎?鬧不好他要被送進牢裏的。那和源州的知府都給藍家麵子呢!
那車夫眼睛一亮:“那這樣吧,我故意把馬車帶到外圍,紮馬屁股,讓馬車失控,到時候您留意這邊的情形,騎馬去英雄救美?”
邢觀遲疑,到時候會有不少人去相救,萬一到時候藍家大姑娘被其他人救了……
“藍家的姑娘不是一直在中間嗎?怎麽能自個衝出去外圍呢?”
那馬夫卻說道:“軍爺,您想想啊,這藍家將藍姑娘看得嚴嚴實實的,我都沒有辦法湊到跟前帶話了。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明天我們就要到上楊村了,到時候肯定要進村買東西的。我借著給馬吃草的機會,將馬車帶到外圍,到時候您就可以英雄救美了。隻要您當眾抱住藍姑娘,她不嫁給您,難不成還要絞了頭發去當姑子?”
邢觀左思右想,狠下心來:“這個方子可行,明天你……”
話還沒有說完,旁側就傳來動靜。
邢觀一驚,手按在刀柄上,隨時準備拔刀,喝道:“是誰?”
張三和李四從旁邊的樹叢走出來。張三輕蔑地看著邢觀:“沒有想到我們哥倆還看了一出好戲。”
李四將目光落在邢觀放在刀柄上的手,噗嗤一聲:“十個你,都不夠我一個人打,你還是省省吧!”
邢觀臉色煞白,這是曾將軍派來給藍家的人,若是曾將軍知道了,自己就完了。
張三喝道:“滾。”
邢觀心道:完了,完了,完了……這兩個人身手了得,自己絕無把握悄悄滅口。
邢觀腿一軟,直接朝兩人跪下了:“兩位大爺,我是真心愛慕藍家大姑娘,若是我娶了她,必定會多謝二位的。”
張三和李四噗嗤一聲,張三開口:“你要怎麽多謝我們?”
邢觀一聽還有戲,他立刻來了精神:“我給二位每人一百……不,二百兩銀子,請二位放過我。”
“二百兩銀子,我們兄弟加起來就是四百兩銀子,你說笑吧!你哪裏來的銀子?你一個月就多一兩銀子的月俸吧?”
邢觀急忙喊道:“我沒有……但是藍家大姑娘有啊……她當初嫁給賈家,十裏紅妝……聽說她陪嫁有十萬兩銀子呢!”
“嗤,你可知她被是休的,那陪嫁哪裏拿得回來?”
邢觀著急了,他趕緊解釋:“我知道她沒有銀子,可是藍家有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隻要我娶她,藍家怎麽說也得陪嫁幾百兩銀子吧!我全部拿給二位。”
張三哈哈大笑:“你這家夥,還沒有娶過門,就想用光別人的嫁妝,當藍家是傻子嗎?”
邢觀吞下口水,著急說道:“我可以假裝拿來做生意,然後虧損的。二位,放過我吧!”
李四雙手抱拳:“萬一藍老太太沒有錢,隻給一百兩銀子做嫁妝,那我們不是虧了三百兩?”
邢觀腦中轉得飛快:“不可能的,那藍家姑娘手上的鐲子都很值錢。就算沒有現銀,藍家姑娘應該也會有一些值錢的首飾。再不濟,藍家還有方子,我隻要拿到方子也可以換錢。”
張三咧嘴:“你這還沒有娶到手,就算計人家的嫁妝,連首飾都不放過。這藍家是欠你的,要被你算計?”
“二位,這是答應了?”邢觀見對方似乎並一口咬定要追究,心中升起了希望。
李四摸摸下巴:“咱哥倆考慮一下,快滾。”
邢觀趕緊起來,撇向一旁害怕的車夫,心中暗恨,趕緊離開了。
若是這車夫死了,便死無對證!可惜他不能動手……如果兩個軍爺想要拿他的銀子,自會料理這個車夫的,威逼利誘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邢觀一走,那車夫立刻朝張三李四跪下了:“小的已經都照二位的吩咐說了,饒命啊,饒命啊!”
這車夫也是聰明的,這荒山野嶺的,有涉及到大戶女眷的清譽,要是結果了他就神不知鬼不覺的。
李四蹲下,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你管好自己的嘴。你家住在貓耳胡同,萬大娘還等著你的藥錢呢!當初還是我們兄弟去車行挑人的,你們祖籍三代我們都查過了。”曾將軍怕車行混進別的勢力,想要奪取方子。這才囑咐他們嚴查這些車夫。
那車夫嚇得直哆嗦,自己在車行隻是登記了住處,沒有想到他們已經查過自己家了。
他家貧,老母親在街上買燒餅,所以為了藍家給的豐富報酬才跟車過來的。邢觀見到他好拉攏,給了他五兩銀子。
等到車夫哆哆嗦嗦地離開了,張三朝樹林的大石頭處走去,對著站著的人說道:“老太太,他們都走了。”
雅玉淚水滿麵,已經忍不住小聲抽泣了。
雅潔麵上不顯,卻僅僅揪住自己的帕子。雅清倒是十分惶恐,沒有想到會聽到這些。
呂瑩芳歎氣道:“雅玉,你莫要怪母親這般行事,你都聽到了?還有雅潔和雅清,我叫你們來,不是讓你們看雅玉的笑話,而是要你們一起聽聽這世間險惡! ”
呂瑩芳領著三個女兒出來,對著三個女兒說道:“今日之事,還得多謝兩位軍爺幫忙。你們給兩個軍爺道個謝吧!”
張三和李四倒是沒有想到藍老太太會這般,眼見三個藍家姑娘都齊齊朝自己行禮,他們有些懵了。
“不……不用客氣。”張三的舌頭都快要打結了,他擺擺手,“當不得,當不得。”
李四倒是通透一些,他上前抱拳回禮:“老太太明察秋毫,運籌帷幄,李某受教了。”
三個姑娘今日受到了教訓,雖今日丟了顏麵,他日卻懂得看清人心,不會亂付真心。對於現在的藍家來說,這都是值得的。
“你們知道,我剛才為什麽攔下雅玉,不讓她揭穿邢觀的真麵目?”回到藍家的營地,呂瑩芳突然出聲了。
雅潔腦子靈活,立刻接口:“這是要防著那個軍漢使壞?畢竟還有差不多一個月的路程。”
呂瑩芳看向雅冰,雅冰縮著身子,沒有出聲。
呂瑩芳這次開口:“有張三和李四兩位軍爺震著,他有所顧忌。就怕撕破臉皮,他搞小動作就麻煩了。我們不怕他,卻討厭麻煩。”
雅玉此刻腦子嗡嗡的,原來母親這般提防邢觀!她之前還傻傻地認為他是好男兒。
藍雅玉給雅潔和雅清上的這一課太醒神了。雅潔立刻將事情告訴了白姨娘。
白姨娘心中一慌,她故意丟手帕給邢觀的事情沒有暴露出來,這是太好了。
她就知道,藍老太太不是好相與的!若不是藍老太太當年十年成婚隻得一子,她怎麽有機會生下雙胞胎榮承和雅潔。
那邢觀也太笨了,這樣就被識破了。
雅冰把事情告訴馬姨娘,馬姨娘立刻握著她的手:“雅清,你千萬不能學大姑娘。她當年出嫁也是……不提她了,你萬萬不可私相授受。我看老太太變了許多,心善了,自然是希望你好的。你到了幽州乖乖聽話,讓她給你找一門好親事。”
馬姨娘看向蓋著被子的雅清:“清兒的性子太倔了,你往後多看著點她。隻要你們日後找個好人家,姨娘就放心了。”
馬姨娘並沒有發現,雅清側著身子躺,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嫡母心善?她在後院被那些丫鬟和婆子欺負的時候,可沒有覺得嫡母心善。
天氣越來越冷,連續路過村莊的時候,給車夫們買一些棉衣,也買了一些炭。藍家人就將座位下的棉衣都拿出來穿了,因為村莊買的炭質量不好,所以有煙嗆人。最後,有孩子的馬車都沒用炭火了,全部拿著湯婆子抱著取暖,身子窩在棉被中,除非方便和進食的時候,孩子們盡量都不出馬車。
隻是外邊的民夫就沒有那麽好運了,他們來的時候是夏天,有經驗的人會帶著一兩件稍微厚實的襖子就上路。
有些家貧的,家裏有幾個兄弟,但是隻有一件厚衣服,要外出的時候就輪流穿,自然沒有辦法帶厚衣服上路。小伍就是其中一個,他隻有十六歲,當初聽從其他民夫的建議,去采草藥到藍家換銅板,他就鉚足勁去采草藥,讓藍家人記在賬上。如今天冷沒有辦法,就取了那些銅板,去村民那裏買厚衣服。
旁邊同村的吳大叔也穿著上一件厚實的破襖子,他拍拍小伍身上的厚衣服:“你這件不錯,還是你聰明,提早在和源州那邊買了。我這件那麽破也要收二十個銅板,要不是太搶手了,我都不願意買下來。”
過了和源州,民夫們帶來的厚衣服感覺不夠用了,尤其是夜晚實在太冷了。他們扛不住了,
都去藍家那裏拿回自己的銅板,都拜托軍官幫忙買厚衣裳了。
這些民夫都是家貧,交不起二兩銀子才出來服徭役的。之前藍家讓他們采藥材,後來又拿藥材煲給他們喝,夏天煲防中暑的涼茶,秋天煲防風寒感冒的茶水。藍家真是好人啊!
這等於是他們喝了自己采的藥材,還從藍家那裏收錢了。
這批民夫又給呂瑩芳貢獻了一波功德值。
而此時,邱大已經快馬加鞭地來到了幽州。邱大曾經隨老侯爺來過幽州,他按照記憶找到一家巷子,巷子中間最明顯的藍底白字的“朱家酒肆”招牌。看到熟悉的小酒肆還在,邱大就鬆了一口氣。
朱老板是個五十開外的胖子,他正在招呼客人,見到邱大隻是照常打招呼。邱大也不多說什麽,進去直接坐下來。
這個小酒肆賣的酒品種不多,裏麵有幾張桌子,偶爾做一些麵食或者花生米,如果顧客需要買肉食,給點小費,店小二可以幫忙跑腿去買回來。
邱大進去後,倒是朱老板的妻子耿大嬸子將他認出來了:“這是邱校尉?”
邱大和幾年前的樣子相差不大,他笑著打招呼:“耿大嬸好久不見。”
“哎呀,老頭子,是邱校尉來了。”耿大嬸笑著招呼道。
朱老板這次聞聲而來:“我說今個喜鵲喳喳叫呢,原來是恩公來了。”
邱大難得露出了笑臉:“好久不見了。”
老侯爺來過幽州兩次,其中一次是邱大跟著。邱大在街上閑逛,見到有馬匹失控,上前救下了救了朱老板,使他免死馬蹄之下。邱大好酒,而朱老板釀酒技術不錯,二人十分投緣。
朱老板也聽聞了藍家的事情,他也一直關注此事。
邱大得知藍榮合居然已經從甘州調到了滄州,直逼關外了。一旦有戰事,滄州首當其衝!
邱大在酒肆吃過飯,就匆匆往滄州趕去。
邢觀回到營地,惶惶不可終日。曾茂保媒不成,遷怒於邢觀,讓他負責後麵民夫的巡視工作。幸好幾天後,張三過來告訴他,明天到了汝陽縣再動手。
邢觀終於放下心來。如今他根本連藍家的人影都見不到,有什麽計策都使不出來。如今有了內應,對藍姑娘他誌在必得。
隻要他得勢了,區區一個曾茂算什麽?
剩下的路程倒是好走一些,首先因為戰事規劃,這邊的驛站明顯多了,村莊多半是挨著官道,要進去購買物品也方便。
因為大軍經常來往,這邊的道路也平整許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幹旱,用水越發不便。路上塵土飛揚,大家都不敢打開馬車簾子了。
汝陽縣是一個軍事重地,位於和源州和幽州的途中。這地方大多數是軍戶為主,而曾茂運送的糧食有一半是要在這裏卸下的。所以這一次他們必須入縣城。
許是這裏經常有軍隊出入,縣城的大門倒是十分寬敞。藍家進了城門,遞交了文書。大軍押送軍糧的隊伍也跟著緩緩前行,而曾茂等人則是要前往府城外的軍營。
這個時候,一個挑著柴火的漢子路過藍家的馬車,他突然腳一滑,尖銳的柴火猛地刺向旁邊的馬匹。馬匹吃痛受驚,這時車夫將馬頭往右邊調一下,馬匹順勢就衝向了右邊的巷子。
馬車內傳來女子的驚呼聲……
這時,邢觀飛快上馬追著馬車而去,他很快就追上了馬車,對著車廂裏喊道:“不要怕,我就在旁邊,你跳出來,我接住你。”
馬車內還是傳來女子的尖叫聲,對方十分害怕並沒有聽到他的話。
經過巷子,馬車行至另一處寬敞的街道。張三猛地一拽馬轡頭,馬匹受阻,用力之下傾斜之下,車廂朝空中抬起,一個身著嫩黃色衣裳的身影被甩了出來。
邢觀大喜,直接從馬上飛身過去,抱空中的那個身影,然後在地上滾了幾圈,這才停下來。
“姑娘,你沒事吧?”邢觀顧不得身上的傷痛,故意問道,假裝不知道這是藍姑娘。
因為動靜鬧得挺大的,周圍的百姓都圍了上來。
懷中的人好一會才緩過來,邢觀故意抱著她沒有動手,他站起來公主抱,故意大聲對張三說道:“藍姑娘怕是摔著了,快去醫館。”
張三突然咧嘴一笑:“你這樣抱著藍姑娘,有損姑娘的清譽啊……”
邢觀大聲說道:“事發突然,救人要緊,若是有損藍姑娘的清譽,我……如果藍老太夫人願意。我娶她便是。”
“哎呀,這軍爺真不錯啊!”
“要不是這樣軍爺,這姑娘估計都沒命了。”
“剛才說那姑娘姓藍,這姓氏很少見呢,是哪裏的?”
突然,人群中跑出來一個老婦人,她看著抱著姑娘的邢觀,突然大聲罵道:“翠花,我兒才走了不到半年,你就守不住?當街偷野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