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娘的命真苦
事情結束了之後，衙門的人也就散了。
從五品田知州大駕光臨，胡知縣到現在才有機會好好招待。因著之前說好事後要一道用膳，也好讓他的嶽父大人當麵道歉求得原諒，胡知縣一路小跑著追著他們出來了。
這會兒，梁紅霞因為受了驚嚇嚇，十分吃力地架著林梅花就上了牛車跑了，王老頭則是要跟著鍾妙回去拿錢。
一回頭便聽到胡知縣說要請客的話，當下很是識趣，“不然你們先去吧，我也不急。”
他是不急，可鍾妙急啊，還不知江老太眼下如何，醒了沒有。
她與沈彥韶商量。
“不然你們去吧，我家裏還有事，委實是沒法跟你們一道去，得先去處理好了才能做其他事。”
沈彥韶瞅了瞅她，“你若是沒去，胡大人這心裏該是不踏實的。實則也無所謂，先等你那邊都好了再說。”
回頭則是與田安道“表舅，今日多謝了。你若是想和胡大人說說話倒是可以先過去，鍾妙家裏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得跟著過去走一趟，一會再去找你們如何？”
田安對這種什麽接風宴之類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如今的興趣就在跟前這對年輕人的身上，當下就表態了。
“一道回去吧，咱們這麽久沒見了，才是應該好好聊聊。吃飯的事不急，更何況現在還沒到飯點。”
胡知縣抓耳撓腮的，很想在田安跟前好好表現一番，卻也聽出了這位大人話裏的意思，當下隻得陪著笑臉。
“田大人及沈公子盡管去，下官會派兩個人過去聽你們差遣，千萬不要客氣，差了什麽盡管跟下官說。”
沈彥韶沒說話，田安也懶得和胡知縣打太極，便沒推卻給他們派人過來伺候的事。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鍾妙所住的小院子去了。
因著離得不遠，幾人直接走路回去的。田安雖說和沈彥韶許久沒見麵，在路上也沒多聊，偶爾輕聲說上幾句，皆是關乎街上的東西或者房屋樹木之類的。
至於王老頭，這會兒卻十分謹慎，隻一聲不吭地跟著，明顯是顧忌著那兩位讓胡知縣都小心翼翼陪著的祖宗。
沒走上多久，小院子就出現在了眼前。
鍾妙的麵上漸漸獻出了擔憂之色，領著人一道走了進去。
一進院子便能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
大抵是聽到響動，秀鳳娘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看到鍾妙及沈彥韶問過好之後，才說了江老太的情況。
“……還沒醒過來，大夫說先讓服了這帖藥看看。寶蓮姑娘哭得不行，這會兒還在床前守著，誰去安慰都無濟於事。”
鍾妙的臉色凝重了起來。
當了一路縮頭烏龜的王老頭到這會兒總算察覺到不對勁，到底是問出口。
“老婆子怎麽了？”
“之前林梅花和梁紅霞過來鬧事，把阿奶給氣暈了。”鍾妙的口氣有些冷，“大夫說阿奶之前身子骨就沒養好，又因為心裏裝著事，一下氣急攻心沒緩過來，和往常的不一樣。”
王老頭聽到了重點，“什麽不一樣法？”
鍾妙沒再說話，委實是心裏難受了，說不出口。她如今隻想去看看江老太，便直接往她所在的屋子去了。
進去的時候果然看到王寶蓮坐在床前，眼圈紅紅的，楊慶香正在安慰她。
王老頭到這會兒倒是動作靈活了不少，一進屋他就自己往床邊湊了。看到雙眸緊閉臉色蒼白躺著的江老太，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你娘怎麽了？這是咋回事啊？”
王寶蓮一抬頭，看到好長一段時間沒見的王老頭，眼淚流得更凶了。
“爹。”她站了起來，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鼻音，“您可來了，您都不知娘這段日子都是怎麽熬過去。您怎能這般狠心，就丟下我們不管了呢？您心裏到底都是怎麽想的？”
要說對於分家那個事，王寶蓮自然很介意，特別是對於王老頭和江老太的分開更是耿耿於懷。
鍾妙就站在一旁冷眼看著，並不打算親自來說這些事當中的曲曲繞繞。
餘光裏則是見方才一道進來的沈彥韶和田大人悄無聲息退了出去，大抵是想留出空間給他們好好把事情給理一理，也可能是他們叔侄要到外麵敘敘舊。
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眼下他們主動避開倒是件十分體貼的事。
就連怒火衝天的鍾妙都覺得，自己內心深處的壓力小了許多。
王老頭幾乎也是第一時間發現二人離開了，整個人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他習慣性地皺起眉頭，“老二太憨厚了，我這不是得看著他？他那邊還三個娃，以後壓力巨大，我也是想著能幫一點就幫一點。”
他頓了頓，繼續為自己找借口，“鍾妙是個乖孩子，你們跟著她不會吃苦頭的，如此我也才放心。”
王寶蓮此刻傷心歸傷心，卻不是那麽好忽悠的，“爹真的是這樣想的嗎？當初鍾妙的情況是要麵對巨額賠償的，我們跟她過，實則是抱著一起麵對困難的決心，哪裏來的不會吃苦頭？”
她越說越失望。
“爹，我其實不想把您想得太壞，我娘因著您的這個決定一直悶悶不樂。您但凡給個解釋，娘都不至於心裏鬱結；或者您當初勸上兩句，娘都不會失去信心，您卻是什麽都沒做。”
王老頭的眼神明明暗暗的，沒再回答這個問題。
他在床前坐下，把江老太打量了一番，這才說道“你娘看著精神氣確實差了不少，她原本身體就弱，我也年紀大了，沒法照顧她了。有你和老三媳婦在，我也就不用擔心她。”
他默了默，又問，“大夫怎麽說的？具體跟我講講。”
王寶蓮聽出了他話裏的嫌棄之意，眼神裏多了一絲陌生。她抿了唇，到底還是說了。
“不好治，大夫說今天若是沒能醒來，問題就大了，娘多半就得在床上度過小半輩子了。”
王寶蓮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王老頭歎了一聲氣，“你娘的命真苦。”
頓了一頓，卻又說，“若真如大夫所說，你娘今日沒醒來的話，你們也就不要再做掙紮了，這不是浪費錢？省著點錢以後好好過日子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