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千鈞一發
“留著他指不定一會兒能派上用場。”錢十三惋惜道。
蘇陌嵐飛出大坑，沒理會其他三人驚駭的眼神，語氣平靜的說：“養虎為患，這種人遇上危險沒什麽事做不出來。”
“也是。”錢十三點點頭，“那我們這就回去修複陣法？”
“等一下。”說著，蘇陌嵐的神識向四周伸展開去，在滿城的碎石中，尋找幸存者的氣息，“永樂街有人，人數為六，正在朝我們這裏過來。”
“是星月宗的人？”錢十三心裏咯噔一下，又見她麵露喜色，提高的心頓時落了回去。
能讓她這麽激動，多半是熟人。
不一會兒，街道前方便出現了雷戰、雷風及四名流氓武者的身影，六人互相攙扶著，緩慢朝大宅走來，每個人身上都是一片狼藉，鮮血浸濕了衣衫，仿佛是六個血人。
蘇陌嵐消失在原地，遞去六瓶丹藥，神識在他們身上一掃：“還好，傷得不重。”
隻是靈力透支，以及一些皮肉傷罷了。
“小姐。”雷戰難掩驚喜，但當他環顧一圈沒找到小蓮後，眸中的光彩瞬間變淡。
“小蓮和部分百姓藏身在陣法裏，沒有受到波及。”蘇陌嵐柔聲安撫道，“你大可放心，活下來的就隻有你們嗎？”
調理過內息的雷風，苦笑一聲：“原本我們想多救幾個人的，可那股力量實在太強，我們根本來不及出手。”
蘇陌嵐的神色黯淡了幾分：“是麽？”
零戰、兩儀樓、雷鳴宗，還有這滿城的百姓，竟都沒能活下來？
見到同伴的喜悅消失得無影無蹤，心好像壓了塊石頭，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
“連我們也是僥幸才能逃過一劫。”想起當時宛如末日般的場景，青峰到這會兒依然心有餘悸。
他們六人奉命盤查京城中滯留的百姓，引領他們前去花街，和蘇陌嵐匯合。當時，他們剛從一處民宅裏出來，身後跟著一老一少兩名百姓，金色的靈力突然降臨，無數百姓在街上狂奔，哀嚎著被金芒吞噬。
饒是他們反應迅速，集六人之力勉強張開保護罩，抵禦靈力。但那兩名百姓卻未能幸免於難，在即將被拽入保護罩中時，慘遭淹沒。
聽完他的講述，蘇陌嵐無聲拍了下他的肩膀。
“哎呀，你們又不是故意要見死不救。”錢十三最不喜歡這種低迷沉悶的氣氛，癟癟嘴，教訓道，“那種情況你們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最該怪的是星月宗那幫混蛋！要不是他們弄出這個怪陣，京城也不會麵臨浩劫，死這麽多人。”
蘇陌嵐憤怒的握緊拳頭，殺氣泄體而出，帶著先天一級的勢壓，撲向眾人。
見狀，錢十三懊惱地想給自己兩巴掌，他怎麽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魂力強壓下快要暴動的靈力，蘇陌嵐沉聲道：“先離開此地。”
人死不能複生，比起自責、痛苦，她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一行人返回後院，蘇陌嵐揮出一道劍氣將地上散落的碎石掀開，隻見刻畫著傳送陣的地麵上，陣法圖紋全部斷裂，整個陣法已經不成形了。
蘇陌嵐在府外布下困陣，然後盤膝坐下，魂力奔騰而出匯入陣中，一點點修複著碎掉的陣紋。
就在這時，天空好像有烏雲凝聚，暗色的陰影從頭頂降下，明明是白天，此時卻暗得好像入了夜一般。
“天……”錢十三吃驚地仰望蒼穹，“那些是什麽？”
蘇陌嵐下意識調動一抹神識探查過去，下一刻，氣息徒然大降，她霍地站起身，冷冷盯著頭頂上似要遮天蔽日的黑色物體。
“好像是人？”一名藥師不太確定地開口。
這話一出，雷戰等人登時不寒而栗。
人？什麽人？
“不要看了！”蘇陌嵐怒喝道，額頭甚至爆出幾條青筋。
這樣的她，眾人何曾見過？
那股死死壓抑的，仿佛隨時會爆發的危險氣勢，更是讓他們不自覺放輕了呼吸。
“張開護體罩，一會兒不論發生什麽，絕不可踏出宅子半步。”她強硬的命令道，說完，再度坐下修補著陣中最後三道陣紋。
眾人立即照做，靈力滲出體外，一個透明的剛罩籠住了各自的身軀。
快一點，她得再快一點！
蘇陌嵐緊抿唇瓣，以魂力為橋梁，將斷裂的陣紋連接起來。
“砰！”重物落地的聲響此起彼伏，青峰和雷戰更是感覺到保護罩頂部有東西砸下，連帶著護體罩也隨之一震。
定睛看了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涼氣。
隻見保護罩外，竟摔落了一具具幹屍！
錢十三不禁仰起頭，漫天的屍骸簌簌落下，像是一場可怕的屍雨。
“他們身上穿的是百姓的衣裳。”一名藥師麵色煞白的驚呼道，靈力一泄，保護罩瞬間破開了，數具屍體狠狠砸中他的腦袋，疊羅漢般把他壓在了最底層。
“讓你別分心，你都聽到哪兒去了？”錢十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打出一道劍氣，將屍山轟開，把人拽入了自己的護體罩裏。
屍雨下了很久，最後一批屍骸落下，天空之上又出現了最初的金色屏障。
與此同時，蘇陌嵐也將陣紋修複完畢，陣中紋路迸射出刺目的銀光。
成功了。
蘇陌嵐鬆了口氣，看著滿院堆積如山的屍體，隻覺眼睛一陣刺痛。
這哪裏是京城，根本是人間煉獄！
屍體都看不出本來的樣貌，幹癟著，更有不少砸下來時，摔斷了手腳，連具全屍也沒留下。
“星月宗……”蘇陌嵐恨極，猛地閉上眼平息著心頭的憤怒。
而後，揮出一道火焰用涅槃之火將屍骸燒成灰燼。
濃濃的焦味兒飄蕩在空中，令人作嘔。
她麵色一冷，沉默地取出陣盤將困在陣中的百姓放出來。
這些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隻記得進入那個危險地方前，似乎看到了一抹金光，在看清院中的狼藉後，眾人皆是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
“六人為一隊，老弱婦孺先走。”蘇陌嵐沒時間解釋，冷聲命令道。
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這裏必定有過一場惡戰，百姓們沒敢問，乖乖聽從她的指令。
將近一百人被傳送陣送走，剩下的都是身負修為的武者。
蘇陌嵐先讓實力較低的人離開，而後，雷戰、雷風帶著流浪武者踏入陣中，原本她是想先送小蓮走的，可這丫頭說什麽也不肯先她一步而去，隻好留在了最末。
眼見雷戰六人的身影消失在光暈裏，蘇陌嵐才恢複的魂力，又一次發出耗盡的警報。
掏出一粒丹藥服下，鳳鳴運轉，魂力勉強又增長了一些，她深深望了眼城門的方向。
“別太擔心，他和烈陽宗的人在一起，星月宗再強，打不過，他們總能跑嘛。”錢十三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道。
“嗯。”蘇陌嵐應了聲，率先踏入陣中，正要啟動陣法，忽然，圖紋的亮光暗了暗，充斥在陣中的靈力不知所蹤，“有東西在吸收力量。”
聽到這話，錢十三和小蓮立即戒備。
蘇陌嵐持續輸送魂力、靈力，試圖開啟傳送陣，可結果都和剛才一樣，石沉大海。
看著徹底失去光澤的傳送陣，蘇陌嵐臉色微變，神識迅速釋放出去，想要找到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精神力穿過長街，覆蓋過半個京城。
危險！
神識感應到了什麽，向她提醒著，蘇陌嵐立即將神識撤回，一股從未有過的顫栗感從靈魂深處竄起，血液冰凍，冷意從骨子裏頭一股腦爬出來。
是什麽……
什麽東西竟會讓她本能地感到恐懼？
“蘇蘇？”
“小姐？”
錢十三和小蓮異口同聲的叫道，擔心的看著她。
蘇陌嵐定定神，咬牙道：“再試一次。”
哪怕是拚著一身的修為不要，她也絕不能讓她的同伴有事！至少，她要平安的送他們離開！
她倒出丹瓶裏的十多粒丹藥，通通扔到口中。
“你瘋了？”錢十三怒斥道，想要阻止，卻慢了一步。
蘇陌嵐的臉以肉眼能見的速度飄過多種色澤，時青時白，體內溢出的氣息更是絮亂不堪，分明是強行增長魂力導致的靈力暴動。
“站進去。”她艱難啟口，鳳鳴勉力吸收著藥材的靈氣，才堪堪將經脈中橫衝直撞的力量壓住。
肌肉緊繃著，每一根經脈都在拚命地叫嚷疼痛，冷汗沿著她的麵頰落了下來，但她的雙眼卻格外明亮，刻滿了固執、決絕。
小蓮剛想說什麽，卻被錢十三拽住了胳膊拖入陣中。
“小……”她扭頭想要發火，可看著錢十三發紅的眼眶，又說不出了。
“不要給她添亂。”一字一字像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
他比誰都想替她分擔，比誰都不願看到她受苦，但此時此刻，除了忍著、受著，他還能怎麽辦？
見二人準備就緒，蘇陌嵐低喝一聲，不再受到壓製的魂力瞬間湧出。
腦袋好像要裂開了，但她依舊死撐著意識，努力控製魂力，啟動陣法。
“哢嚓”
“哢嚓”
詭異的碎響從四麵八方傳來，腳下好似有一個巨大的吸盤吸收著陣中的能量，陣紋時強時弱，結陣的蘇陌嵐不好受，陣中的兩人也不好受。
忽然，錢十三瞳孔一縮，像是在蘇陌嵐背後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蘇蘇！快走！”
【轟】
龐大的靈力似炮彈轟炸，刹那間，整個宅子便被轟成了平地。
“咳咳咳。”蘇陌嵐跪在地上，痛苦地捂住嘴唇。
不斷有鮮血從她的指縫間滴落，一張臉更是青白如鬼。
“小姐。”小蓮扶住她，慌忙想喂她吃藥。
“不……不用。”蘇陌嵐虛弱地開口。
剛才她吃過太多丹藥，身體已經到達極限，那些沒被吸收的靈氣，正在啃食她的經脈，若是再吃，必會爆體而亡。
“這是我回家後父親交給我的防禦法器九層紗，可以抵擋任何攻擊。”錢十三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看著如蠶蛹把他們裹起來的白色輕紗，說，“我們在裏邊很安全，你可以放心的調理傷勢。”
話剛說完，法器外就有窸窸窣窣的碎響傳來，聲音聽著像極了河水流淌的動靜，可京城是城鎮，哪來的水？
蘇陌嵐鼻尖一動，嗅到了一股腥氣：“是血。”
連九層紗都無法完全擋下的味道……
外邊到底匯聚了多少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