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認祖歸宗
任誰都能感覺到空氣裏漫開的駭然殺意，兩名丹藥師當即對視了一眼，一個留下來盯著安管家，另一人匆匆離開找尋援兵去了。
安落雁怔怔看著蘇陌嵐那冰冷的麵龐，半響，她才回過神來：“陌兒，不許對外公無禮。”
這人再怎麽說也是一家之主啊，倘若激怒了他，在這中央帝國還有陌兒的容身之地嗎？
安落雁越想心裏越發慌亂，一個勁朝蘇陌嵐使眼色。
“外公？他也配。”蘇陌嵐眉目森寒，盯著安生的眼神更是不屑至極，“安生，我似乎警告過你別再來藥師公會。怎麽，你連人話也聽不懂麽？亦或是，你真以為我不敢拿你怎樣？”
“你誤會了。”安生無奈地歎息道，“我來這兒隻是想見雁兒一麵，同她說說話。”
“說話需要跪著？”蘇陌嵐一個字也不信。
安生嘴唇動了動，好像想解釋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讓她信服。
“是娘自個兒沒站穩。”安落雁急忙說，“不關你外公的事。”
看著她極力想緩和氣氛的樣子，蘇陌嵐心情複雜極了。她如何猜不到，安落雁這副表現為的是什麽？
她不過是在害怕，怕自己會得罪安家，所以才選擇息事寧人。
“過去的事，是我做錯了。”安生冷不防開口，語氣滿是苦澀，“你怪我，誤解我，埋怨我，都是我應得的報應。可自從看過你娘命懸一線的模樣後，我才真正意識到過去這些年，我錯得有多離譜。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即使當初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家族，但我終究害苦了她。”
他黯然垂下腦袋，整個人仿佛失去了生機，變得頹然、無力。
蘇陌嵐險些氣樂了：“苦情牌這種把戲，你還是省省吧，這招對我起不到任何作用。”
“陌兒，”安落雁狠狠拽了兩下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斂點。
蘇陌嵐深呼吸一下，勉力壓住內心的怒氣，冷著臉說：“這裏不歡迎你，你是自己出去，還是要我送你走？”
聞言，安生的背脊微微顫了顫，他緩慢站起身來，呐呐的說：“那我就先走了。”
蘇陌嵐一臉漠然，冷冷看著他走下主位。
在經過安落雁身邊時，他忽然停下腳：“爹同你說的那些話，字字出自肺腑，你定要詳加考慮。”
安落雁避開了他的目光，“……嗯。”
“我在家裏等你。”說完，安生快步走出大廳。
直到他的氣息消失在藥師公會外，蘇陌嵐才放出神識上上下下地把安落雁檢查了一遍。
“你外公沒對我做什麽，”安落雁輕笑道，抬手點住她緊鎖的眉心，“姑娘家總皺眉不好。”
“他和你說了什麽？為何要你詳加考慮？”蘇陌嵐沉聲問，“他是不是逼你回安家？”
不然，幹嘛說會在家裏等她？
“沒有。”安落雁矢口否認，見她麵露不信，忙說，“他隻是來和我道歉的。”
“恐怕不止吧。”隻是道歉，她至於這麽難以啟口？至於給安生下跪？
“嶽母，”慕容淩風恰時開口，“我們是一家人，有話你不妨直說。即使天塌了，也有小婿和陌嵐幫你頂著。”
安落雁猶豫了老半天，才說：“他還告訴我，不久前，你曾與藍家結下梁子，甚至失手打傷了藍家二少爺。陌兒，你怎的如此糊塗？那可是藍家啊！藍家的強大你不知道，那絕不是咱們能得罪得起的。”
“你也說了，藍家很強大，如果真要向我問罪，我能平安站在這兒嗎？你別聽他危言聳聽。”蘇陌嵐淡淡地說道。那雲淡風輕的態度，反倒讓安落雁安心不少。
“這倒也是。”她認同地點點頭，“可不管怎麽說，你都得小心點。娘就你這麽一個女兒，你若有什麽閃失……”
她有些說不下去了，隻要想到自己的女兒會受傷，會陷入危險，就好像有人拿著刀子在割她的肉。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蘇陌嵐柔聲安慰道，“除了這些，他還有說別的麽？”
安落雁擦掉眼淚，哽咽著說：“他還說要我回去，帶著你認祖歸宗。安家在帝都小有名氣，雖然比不上藍家家大業大，可如果有安家護著你，藍家想傷害你也得先掂量掂量。”
聽到這兒，蘇陌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分明是在她這裏走不通，才把安落雁當作了突破口。
安落雁咬住下唇，支支吾吾道，“我乍一聽說這事，一時間亂了方寸，又聽他說有法子保住你，所以我才會那麽做。”
莫說是下跪，隻要能換女兒平安，再掉價的事，她也願意做。
看著她固執、堅定的眼神，責備的話通通說不出來了。
她的反應是每一個母親都會有的，要怪，隻能怪安生太無恥，竟然連這一點也想利用。
蘇陌嵐毫不懷疑，如若她沒有及時趕過來，安落雁必定會答應重回安家，哪怕那個地方帶給她的隻有痛苦。
“陌兒，你外公說的那些話，其實也有幾分道理。”安落雁小心翼翼地開口，一邊說，一邊端詳蘇陌嵐的臉色。唯恐她會動氣，“藍家最是護短，不論你因為什麽原因對藍二少出手，藍家都不會善罷甘休。你爹那邊……”
想到蘇家，安落雁滿臉苦澀，“即使他們有心幫忙，可隔得天高皇帝遠，真有什麽事，那也幫不上啊。但你如果成了安家嫡出的孫女，一切就不一樣了！”
“你想我回去？”蘇陌嵐蹙眉問，“回那個曾經舍棄你，利用你的家族？”
“娘不在乎。”安落雁緊緊握住她的手，“娘隻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蘇陌嵐沉默了，許久，她才鬆口：“我可以回去。”
安落雁雙眸瞬間放亮。
“不過我有條件，我要安家所有人親自迎你歸家！拜祖宗、設大宴，以嫡女身份迎你入門。如果做不到，此事不提也罷！”
“這……”安落雁不禁露出難色，“現在是我們有求於安家，提這樣的條件，會不會不太好？”
“你想多了。”蘇陌嵐眉宇間閃過一絲諷刺，“安家不止不會心生不滿，反而會興高采烈地籌備一切。”
見她態度堅決，安落雁也不好多說什麽：“那我這便托人攔下你外公。”
蘇陌嵐點頭同意了。
見狀，安落雁一刻也沒耽誤，當即出門請外邊把守的丹藥師代為傳話。
“明知前邊有坑，你竟要往下跳？這可不像你。”
慕容淩風磁性的嗓音飄到蘇陌嵐耳中。
她微微偏頭，看著無聲走近的男人，說：“為了籠絡我，他做了多少事？我若再不讓步，豈不是很不孝？”
“你會這麽好心叫他如願？”慕容淩風玩味兒地問道。
“聽過一句話麽？”蘇陌嵐嘴角一揚，笑得格外絢爛，“請神容易送神難。他把我當作棋子，殊不知，在我的棋盤上，他和安家同樣是我的棋子！他們欠了安落雁的，這一次，我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慕容淩風寵溺地笑了：“為夫拭目以待。”
得知蘇陌嵐有意回歸安家之後，安生立刻開始著手準備認親事宜。
偌大的安宅忙得熱火朝天，處處張燈結彩，好不喜慶。
他還特地看過日子，將認親宴定在十日後。並廣派請帖，不止安家旁係，便連帝都有名望的各世家、各宗派，也紛紛收到了帖子。
不知內情之人，都在猜測安家這一大手筆的背後，到底賣的是什麽藥。而以藍家為首的家族，卻是心如明鏡。
“好一個安生！他分明是要和我藍家過不去！早不認，晚不認，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認回蘇陌嵐，其意昭然若揭！”藍田坐在藍家大堂的木椅上，氣得拍案怒吼，“他肯定是看中了朱雀的價值，否則，哪來的膽子公然和我們叫板？”
這一場認親宴看似普通，但暗中蘊藏的含義，卻也不簡單。
“益元宗、烈陽宗、藥師公會、錢家……”藍周眯著眼睛，自言自語道，“如今再加上安家。蘇陌嵐背後的靠山是越發多了啊。”
“早知道有今日的局麵，當初我們就不該讓她活著走出帝都！”藍田後悔得腸子都快青了，“家主，咱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由著她繼續發展下去，或許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殺上門來。”
“那你說，我們應該怎麽做？”藍周犀利反問，“她已經不是半年前默默無聞的低級武者，想對付她，必須有萬全的計劃，著急隻會壞事，別忘了大伯前些日子的訓誡。”
“老祖宗不知道是怎麽想的。”藍田低聲嘟噥道，“自打蘇陌嵐被藥師公會救走，老祖宗就什麽也不做了，前兩日，蘇陌嵐突然拜訪錢家，老祖宗居然也不在乎！這不是給她發展勢力的機會嗎？”
“住口！”怒氣在藍周眼中一閃而逝，“老祖宗的決定也是你能非議的？既然他說要我們按兵不動，我們隻能照辦。”
“再不做點什麽，蘇陌嵐就該騎到我們頭上來了。”藍田的聲音突然提高。
卻在這時，大堂外出現了藍振的身影，他仍是一件繡著藍家族徽的名貴長衫，麵部染霜，人尚未入內，但那威嚴的氣場已然傳至屋中。
兩人齊齊站起身來，向他恭敬地行禮。
藍振緩步從中央走過，來到上首坐下：“藍田的顧慮並非危言聳聽，蘇陌嵐此人絕不可再留了！”
“大伯？”藍周滿心不解，“可您之前……”
“現在的局勢能和之前一概而論麽？”藍振冷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訓斥道。
藍周訕笑一聲：“那我們何時動手？”
“這次安家的認親宴，於我們是絕佳的時機。”藍振雙眸一狠，一張老臉生生猙獰起來。
如果沒有探子收集回來的那些情報，或許，他還不能這麽快做出決斷。
性情大變、空手煉丹、高超的布陣術……最最關鍵的是，她所學的隻有蘇家那個女人才會的功法。
種種證據無一不在指明，她和蘇暮煙有關係。可探子查遍了蘇陌嵐的生平，始終查不到任何線索，且她年幼時，從未出過京城，更不可能有機會結識蘇暮煙。
而她的所有反常，皆是在那場驅魔發生之後，據說，在驅魔途中她曾經昏迷過一小會兒。
能在短時間裏令一個人性情大變，且掌握到不屬於那片大陸的本領的，這世上隻有一種辦法——奪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