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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一舞

  芍藥想提醒琴曲不宜,因為外院有貴客,主君提醒了的。


  可她一想紅袖招並非剛烈琴曲,十分清淡綿柔,倒也沒什麽,何況這裏距離外院挺遠。


  加上自家姑娘明顯醉得很了,也不好提醒,她猶豫了下,最終沉默。


  明黛愣了下,看了明謹一眼,坐下輕彈了琴弦試音,而後

  她覺得這世上還是有人能配得上自己給親自彈琴的。


  不單單因為這人是謝明謹。


  也因為這人是跳舞的謝明謹。


  若風雪來,若風雪落。


  近看其似崖上紅鸞醉酒意。


  三分醉意,三分克製,四分燃盡紅燭化灰燼。


  風一吹,盡散了。


  散了她的妖性,散了她的絕意。


  也散了人間觀舞者心頭所有熱氣。


  隨她生,隨她死。


  世家貴女,百多隱忍千般克製,獨有萬種風情偏不與他人說。


  明容跟明黛知道,這是唯一,也是最後一次看到的美景,不會有下次了。


  因為明謹不會隨便讓自己再醉一次。


  若再醉了,也不再是今日一般的謝明謹。


  ——————


  舞曲罷了,明謹扶了柱子,在明月諂媚來扶她時,輕捏住了後者的耳朵。


  “謝!明!月!你下次再往池子裏倒酒,我就罰你把池子裏的水都喝了。”


  明謹竭力嚴厲訓斥她,略帶嗔怒,但因醉了,帶著酒氣,眉眼吊梢間像是爐子上細心烹煮的梅花酒,醞釀的都是融化寒冬雪意的風情。


  明月一點都不怕,反而紅了臉,“姐姐,你好下流啊。”


  聰明絕頂的謝明謹第一次有些迷惑,“???”


  這臭丫頭哪裏學得一套一套說辭?

  謝明謹怎麽教的?!

  黑著臉的明黛從後麵捂住她嘴巴拖走,明容則是把軟趴趴的明謹帶到椅子上,讓丫鬟把解酒湯拿來。


  “酒量這麽差,還想讓這兩個小丫頭把我灌倒了?”明容戳破明謹此前見不得人的心思,明謹如被人抽去了骨頭似的,憊懶趴在桌子上,臉頰測貼,喘息都帶著幾分酒氣。


  “我沒有”


  聲音軟得像貓兒。


  “你有。”


  “就沒有。”


  “”


  仿佛見到了小時候那個倔強又軟和的小妹妹,明容皺眉,但還是沒掩住嘲笑,“起來,喝了湯再睡”


  明謹沒反應,麵頰上雪染嫣紅,眼角都染了媚色。


  那一刹,明容覺得她這樣的二妹妹,哪怕是招某些太子放棄江山入贅,怕也是有人願意的。


  當然,現在我朝的太子也才是十歲奶娃。


  無奈之下,明容讓芍藥小心撐著人,她再一手托住明謹的腦袋,將湯水緩緩喂入。


  喂完,她抬眼見到明月跟明黛也歪倒一片,各自的丫鬟嬤嬤哄著騙著都難以成事。


  明容神色很是不愉,一皺眉,直接讓人跟按豬崽似得按住她們,然後捏著這兩人下巴噸噸噸灌入。


  殘暴無情得很。


  丫鬟嬤嬤們心驚肉跳——差別待遇這麽大的麽?

  莫不是自家姑娘都是抱養的吧?!


  ————————


  完事了的明容自己也喝了一碗,略清醒了些,揮手讓一些仆人出去候著,隻留了一個芍藥,問這湯藥何時能醒人。


  解酒湯基本是為了次日不難受,可她看出了今夜有異,這個芍藥的權柄比許多丫鬟嬤嬤都大,安排的肯定不是一般解酒湯。


  “藥效很快,一會就好了,本來也沒什麽,但姑娘怕壞了心情,就沒提。”


  芍藥這時候就沒遮掩了,提了外院有貴客臨門的事情。


  明容理解明謹的謹慎,但也覺得好笑。


  “她算無遺漏這麽多年,卻沒想讓明月這丫頭給下了套,也壞在她底子太差,死扛著不喝酒,也讓你偷換了酒水,卻不想池子裏被那貪吃的倒了酒,活生生把她給泡醉了。”


  明容不是沒看見明謹的小動作,但也沒戳破,所以後來挺納悶這人怎麽醉得最厲害,連舞都跳了。


  傳出去怕是要驚掉一堆人眼球。


  不過

  “這舞她這四年經常跳麽?”


  芍藥一驚,垂眸不語。


  她不回答,明容不惱反頷首,“這是她的私密,你不告訴我是對的。”


  芍藥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在試探自己,心頭一涼,“大姑娘你這是?”


  “四年前吊死水月樓的蘇玉珠在遭難前喜歡跳舞,但不顯閨閣之外,隻與最好的兩位朋友玩鬧分享。後來罰罪入水月樓,為庇護年幼族妹,不得已用歌舞討好那些來尋樂羞辱的官家跟公子哥,為人戲弄褻玩,傳出去後,諸多世家貴女引以為恥,處處謠傳她自甘下賤,後來她死了,屍體不知所蹤,是阿謹收走了吧。”


  芍藥還是不說話。


  明容像是自言自語,繼續道:“人埋在黃土裏,可她放不下,就學了蘇玉珠跳得最好的紅袖招,穿了那蘇玉珠最喜歡的紅衣,跳她最喜歡也最屈辱的舞。”


  芍藥紅了眼,嘴唇哆嗦著,不敢說話

  可謝明容垂眸,“我從前覺得她擔不起這個位置,無關她的能力,因為在這方麵無可挑剔,隻因身處那個位置,一開始就不該與人交心,無論蘇玉珠或者言貞。掛念的人太多,念得太深,若有割舍,必反噬自身,如此之後,就仿佛紅燭燃淚,慧極必傷,如何能長久?”


  她的麵色孤冷,盡顯冷漠。


  芍藥卻抬頭,看著明容,似有些負氣,“姑娘已經很謹慎,隻是主君他”


  “她腹部那條痕跡怎麽來的?”


  “”


  今夜驟然發現卻隱忍不問的謝明容眼角壓冷意,“雖然很淡,但很明顯是極重的一劍,以她的謹慎聰明,以她身邊防衛的人馬,得是什麽樣的人能近身刺她如此一劍?”


  “除非她故意。”


  “四年前她離開,是否也跟這一劍有關?我大伯不知道?”


  芍藥實在扛不住謝明容,隻能咬牙說:“主君並不知曉,姑娘瞞得很好,連身邊暗衛都被她以死威脅閉了口。”


  若是知曉,好不容易送出去的那些人肯定會被趕盡殺絕。


  明容懂了,麵色煞白了幾分。


  那一年,她跟之岫都十分失望明謹的離開,前後都勸過,就差翻臉了。


  若是反推明謹當時已受了一劍重傷,為了遮掩隱瞞,怕謝遠知道,順勢與之決裂,然後放逐到霖州,倒可以理解了。


  那麽為什麽遮掩?

  隻能說明刺她這一劍的人身份非同小可,也恰是明謹想庇護的人。


  蘇家的,還是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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