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鍾鼓 3

  夏知桃設想了很多種, 張狂為什麽不回岐陵的理由, 但她萬萬沒想到, 張狂居然是被她自己親手設下的禁製,給堵門外頭了。


  望煙在一旁“哈哈哈”笑個不停, 張狂滿臉生無可戀, 薑九黎碎碎念叨:“你把岐陵的禁製弄這麽強也就算了,你怎麽不給自己留個後門啊?”


  他長籲短歎, 搖著頭道:“簡直是奇恥大辱, 說出去都丟臉。”


  張狂愁容滿麵, 五指虛虛搭在前額上,聲音委屈的不得了:“你當我不急啊?我滿山的樹好久沒澆水了。”


  夏知桃看她這副委屈神色,又想到對方被堵在家門口的可憐模樣, 心中直想笑,順手摸摸張狂頭發, 安慰道:“…總,總會進去的。”


  幾縷墨發掃過眉眼, 張狂眨了眨眼睛, 細密鴉睫似蝶翼般, 微微顫了下, 小聲道:“那你們呢,怎麽會在這邊?”


  夏知桃沒有絲毫隱瞞之意,一五一十地答了:“我與望煙接了任務,要去一座大宅祛除邪祟。”


  望煙使勁點點頭,道:“對!我害怕自己完不成, 就把夏師姐喊過來啦。”


  “邪祟?什麽邪祟?”


  薑九黎猛地從製糖小車上蹦下來,神采奕奕,滿臉期待道:“我還沒見過鬼呢!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望煙道:“教主去肯定沒事,但這卷宗可是金丹級別呢,你的話……”


  張狂挑眉,指了指薑九黎,淡聲道:“你不知道他是誰?”


  見望煙誠實地搖頭,薑九黎興高采烈,抓緊這個難得機會,開始自我介紹起來:“你好你好,我叫薑九黎,字九黎,號九黎尊主……”


  他洋洋灑灑說了一堆,大到譬如魔界赤煬城有幾座黑殿,小到自己房間有幾塊璃石,事無巨細,啥都說了出來。


  隻不過,望煙就聽了個名字,便已經傻在了原地。


  九黎尊主這稱呼——


  她早該猜到的,能和魔教教主混一塊的,兩人還如此熟稔的,怎麽可能是簡單人物!

  麵前這清俊可愛的小少年,可是崖山頭號公敵之一,不過小小年紀便打下了魔域南北兩界,繼承尊主之位,得到凶獸認可的魔尊。


  若不是被人魔兩界之間的屏障壓製了一半魔氣,薑九黎應該與張狂不逞多讓,兩人若真打起來,誰贏誰輸還真不好說。


  “停停停,你說夠了沒?”


  張狂勉強等了會,見薑九黎滔滔不絕已經說到魔界有什麽好吃的了,忍無可忍,開口打斷他:“人家來這要做任務的,你別浪費她們時間。”


  薑九黎撇撇嘴,央求道:“求你們了,我想看看人界的鬼長啥樣,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我好好奇啊——”


  “叫骨姬帶你去鬼市,”比起薑九黎的期待神色,張狂顯得興致懨懨,嘀咕道,“滿地都是,隨便看。”


  薑九黎才不管那麽多,就算兩人不帶他玩兒,他也一定會跟上圍觀。


  更要命的是,人家堂堂魔尊,你還攔不住他,還不如直接把人拉入隊當個吉祥物看。


  而薑九黎跟上她們後,張狂看著雖然對邪祟、鬼怪之類不太感興趣,也默默跟了上來。


  平均實力隻有築基的崖山小隊,在兩位反派大佬加入後瞬間實力爆棚,別說打邪祟了,直接去把崖山打下來怕是都不在話下。


  夏知桃給兩人仔細講了卷宗內容,還有她與望煙在茶樓之中收集道的信息,不過薑九黎興趣隻在鬼上頭,一句都沒聽進去。


  而張狂全程都在偷偷摸摸地看夏知桃,被抓到了就慚愧地低下頭,讓對方好氣又好笑,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在認真聽。


  說到最後幾點可疑之處時,張狂忽然若有所思,輕聲道了句:“烏星?”


  張狂摩挲著指節,解釋道:“我以前聽過個說法,‘烏星堆門,七日定有血災’……但也隻是個說法罷了,源頭不從得知。”


  “可這就說不過去了,”望煙疑惑道,“楊家鬧鬼之事沸沸揚揚,傳了幾月有餘,家宅卻一直沒死過人誒。”


  夏知桃持保留態度,道:“孰是孰非,去看看便知道了。”


  薑九黎聽得昏昏欲睡,猛地捕捉到“去看看”三字,整個人立馬精神起來,嚷嚷道:“終於要去看鬼了麽?”


  夏知桃笑笑,道:“對。”


  “不過,在那之前,”她衝張狂眨眨眼睛,笑盈盈道,“兩位大人得與我們一同,換身衣服。”


  。


  既然幾人是打著崖山名頭去,那必要的派頭是不能少的,起碼得把天下第一大派的場麵給撐起來。


  更何況,兩位反派大佬這一身黑衣,怎麽看都跟修仙者打不上邊,更像是暗閣中一刀抹喉的殺手,或者兩個叛逆期的幼兒園小朋友。


  張狂乖乖地坐在木椅上,夏知桃幫她拿過來一套齊整的雪白衣裳,輕輕遞給對方,眉眼中掩不住的笑意:“來,換這個。”


  也不知崖山怎麽弄的,那白衣纖塵不染,觸感細膩柔順,布料bulingbuling閃著小碎光,高端而張揚。


  張狂接過來,手臂攬著衣物,有點不情不願,小聲嘀咕了句什麽。


  夏知桃笑笑,道:“這套是我的尺寸,可能會稍小了些,如果不合適的話,待會帶你去其他店鋪看看有沒有成款。”


  她話還沒說話,張狂蹭一聲站起來,手臂將衣物抱得緊緊,烏墨似的眼睛盯著夏知桃,小聲道:“這是你的衣服?”


  確實是夏知桃的衣服,她微微頷首,坦然道:“確實是我的,但這套是嶄新的,我未曾穿過,但若你介意的話——”


  “不,完全不介意!”其實就算對方穿過她也不介意,張狂寶貝似的抱著那衣服,連聲道,“我這就去換!”


  夏知桃失笑,見對方小步跑走了,轉頭去看另外兩人情況。


  望煙換回了之前的閃亮白衣,而薑九黎不知從哪弄來了一件白錦長袍,翹腿坐在椅子上,神態悠閑自然。


  他享受著望煙崇拜的目光,朗聲道:“我們魔界之人啊,沒有魂魄之說,死了便是死了,直接的很。”


  “化為幹幹淨淨一抔黑灰,要麽被赤風卷散,要麽落入魚腹,哪來什麽執念、糾纏。”


  望煙捧著麵龐,小聲道:“我小時候看了許多畫本,裏麵說若是招了什麽無妄災禍,可以在死後變成惡鬼複仇——但在魔界的話,那不是就沒有機會了麽?”


  “技不如人被殺了,有什麽好抱怨的,”薑九黎神色坦然,“每天化為黑灰的魔族多了去了,不差你這一個。”


  他沉默片刻,忽然揚眉一笑,悠悠道:“但若是撿回條命來沒死,那必定是要將仇家剝皮抽骨、開膛破肚,墳頭都掘開點把火的。”


  對方描述的場景太過於凶殘,望煙禁不住顫了一下,諾諾地把頭縮回來,嚇得不敢吭聲了。


  真要說起來,且不論人魔自古便不兩立,薑九黎還未繼承魔尊之位時,是與崖山有一段血海深仇的。


  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望煙不太清楚,但似乎跟鎖魔樓之事有些淵源。


  不過張狂似乎事先與薑九黎打過招呼了,他知道兩人是崖山弟子,十分賞麵地沒有出手,反倒興致盎然地跟著,想要去瞅瞅人界的“鬼”究竟長啥樣。


  “狂妹那家夥呢?”


  見夏知桃向這邊走,薑九黎從桌子上蹦下來,不滿道:“動作這麽慢的?萬一那鬼聽到風聲跑了怎麽辦?”


  夏知桃:“……”


  如果楊家之事當真是邪祟鬼怪所為,她忽然有點心疼那還沒出場過的可憐鬼魂,被魔尊大人盯上,可就隻能自求多福了。


  “不著急,”夏知桃道,“左右楊家還在原地,整一個家宅總不能忽然跑了。”


  薑九黎追問道:“那萬一鬼跑了咋辦,宅子有啥好看的,我就想看鬼!”


  夏知桃:“……一般來說,普通怨鬼活動範圍有限,大多局限於身亡之處,但不排除執念過深,化為厲鬼的情況。”


  薑九黎鬆口氣:“那就好。”


  幾人正說著,張狂倒是出來了。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站著,潑墨長發猶自垂落,五指拉著衣袂向下拽,似乎很不習慣的樣子。


  細描的眉,胭染的唇,白衣襯著肌骨,好似葉梢霜雪、疏寥寒星,似個水墨畫卷中走出的美人。


  哪還有半點魔教教主的樣子。


  說實話,就算是現在把張狂扔入崖山仙靈之中,簡直能完美地融入其中,輪容貌甚至更勝一籌,絕對挑不出毛病來。


  夏知桃這樣想著,旁邊薑九黎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猶自感歎道:“我之前還不信,但現在看來,怪不得你能混進崖——”


  “等等等一下!!”


  張狂驚慌失措,瞬息之間閃了過來,手疾眼快地把薑九黎嘴巴給捂了,在耳畔低聲焦急道:“別說出來啊,你想讓我功虧一簣嗎?!”


  薑九黎心道就你這破爛演技,崖山看不出來你偽裝就是崖山沒腦子,但為了配合對方,還是順著台階下了:“好啦!我不瞎說了。”


  夏知桃為了保護教主馬甲,佯作聽不見兩人說話,細細瞧了張狂幾眼。


  衣衫還是稍有些短了,袖口隻堪堪遮住半截手臂,露出一小截蒼白手腕來。她微微低垂著頭,抬手挑起幾縷長發,挽至耳廓之後。


  五指修長,骨節偏細,似蘊著暖意的羊脂白玉,於名匠之手悉心雕琢而出。


  張狂四處張望,見周圍沒座位了,徑直走到桌子旁,雙手一撐坐了上去,懶洋洋地翹著腿,將方才風雅破壞得一幹二淨。


  她抱著手臂,疊著修長雙腿,靴尖虛虛點著地麵,十足的大佬氣派,道:“所以,怎麽打楊家?”


  教主大人,是去楊家驅邪除祟,不是讓你去把人家家主夫婦給除了啊!


  “等下,”夏知桃瞅到她領口扣錯的幾枚扣子,強迫症登時又犯了,一邊說著,一邊走近些許,“你先別動。”


  夏知桃停在張狂麵前,將對方堵在桌子上位置,身子微微前傾,五指搭上衣領,指尖摩挲著,輕輕一挑。


  盤扣落了幾枚,白錦衣領柔軟搭落,墨發勾出一縷盈白顏色,順著細骨淺凹而下,似攏了一壺月光。


  “這幾枚扣錯了。”


  那聲音不緊不慢,綿柔地落入耳中,她隻覺得腦子“轟”一聲響,五指緊緊扒著木桌邊緣,用力得骨節泛白。


  “我幫你重新理一下。”


  每一個字都似落入沸水之中,覆上了滾燙溫度,蔓開清冷空氣,直撞入耳廓之中,順著脊骨一節節向下,連帶著指尖都隱隱泛著熱。


  崖山衣衫設計的確實有些複雜,夏知桃剛來那會也研究了好半晌,才大致明白哪枚扣子扣哪裏,哪層衣領怎麽疊。


  她仔細幫對方理好淩亂衣領,細細係上盤扣,一抬頭,便撞見一雙濕潤朦朧的漆黑眼瞳,傻傻地看著自己,也不知道移開。


  夏知桃直起身子,見對方還呆在原地,忍不住笑了下,眉眼彎似新月,道:“還走嗎?”


  張狂似是想說什麽,結果呆了半天,什麽都沒說出口,最後諾諾地點了下頭。也不敢坐人家桌子了,趕快站回地麵,乖乖巧巧地跟在她身後。


  城鎮中幾乎都是普通凡人,也沒必要大張旗鼓地禦劍,幾人決定十分低調地走去楊家,順帶可以觀察一下,對方究竟是什麽來頭。


  不過,比起平時的大步流星,張狂步子慢得溫吞,磨磨蹭蹭地保持著點距離。


  薑九黎本來衝在最前麵,結果因為帶錯路被其他兩個姑娘轟到了後頭。他悠閑地踱著步子,好奇地瞅了張狂兩眼,道:“狂妹,你怎麽了?”


  張狂斜瞥了他一眼:“?”


  “你沒事吧,耳廓這麽紅,麵頰也是,跟糖葫蘆似的,”薑九黎抱著手臂,詫異道,“受寒發燒了?”


  他如此說完,張狂身子猛地一滯,抬手捂住自己半邊麵頰,慌亂地撇開視線,凶巴巴道:“你看錯了!”


  。


  楊家距離不遠,不過幾步路便到了。


  比起集市上的熙熙融融,人聲鼎沸,這楊家氣派雖氣派,門前卻冷冷清清,連落葉都不願卷過。


  漆紅門欄前,兩側都擺著個小巧的青銅貔貅香爐,裏麵歪歪斜斜地插著幾株快要燃盡的香。


  火星一明一滅,灰白餘燼堆在爐中,被寒風吹得湧動,似浪潮般鼓起一小塊。


  “喂喂,看這個!”


  薑九黎用足尖踢了踢地麵,蹭下來一小塊灰塵,露出洇在青磚的幾滴斑駁血澤,興致盎然道:“快看!血跡誒!!”


  雖說發現了血跡,但隻有零星一點,應當隻是清理烏星屍體時沒洗幹淨,不慎留下了一點。


  夏知桃走上前來,握著銅環輕輕敲了幾下,沉悶響聲擴散開來,隻聽“吱呀”一聲響,厚重木門被打開條縫,有人探出半個身子來。


  “何人敲門?”那人身著個深色大褂,下巴一綹山羊須,眼睛眯成細細長長的一條,狐疑目光落在幾人服飾上後,驟然變得激動起來:

  “哦呦喂,我的老天爺!!”


  他誠惶誠恐,急忙把門給盡數推開,恭敬地彎著身子,五指攏在一塊兒:“幾位崖山貴客遠道而來,快請進,快請進!”


  四人跟著他進了家宅,攀談中得知,這人是府中管家,而進來家中怪事愈演愈烈,仆從下人們經常能看到森森鬼影。


  楊家主與其夫人被嚇得夜不能寐,精神日益萎靡,隻盼崖山之人能幫著祛除邪祟,救眾人於水火之中。


  管家將幾人領入大廳後,忙不迭喊了一堆下人上去招待,自己則一溜煙跑去找家主匯報了。


  他動作風馳電逝,幾人剛坐下來,連茶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管家便已帶著家主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夏知桃打量這楊良才,心道之前那姑姑說的不錯,這人確實瞧著不似壞胚,單輪麵相而言,倒真有幾分寒窗苦讀、滿腹經綸的秀才模樣。


  這楊良才麵目俊朗,人高袍長,骨瘦肉緊,眉眼卷著股書卷氣兒,就連說話也是輕聲細語,文縐縐的書生調子。


  他急急忙忙的從書房被喊過來,一見幾人便拘束得緊,先是恭維一番,接著再絮絮將家宅之事詳細闡述。


  “幾位仙人蒞臨寒舍,真當是蓬蓽生輝。”楊良才攏著古瘦五指,眼下暈著淡青,一派愁苦之色。


  “小人反躬自問,隻認心中無愧,不知怎麽就招惹了此等事端,隻盼幾位仙君能夠予楊某與夫人一個清靜……”


  夏知桃道:“家主不必憂心,既然崖山使吾等前來,自然會盡力相助,定給您與夫人一個交代。”


  不過,說到“夫人”,這楊良才的新婚妻子,也就是聞名遐邇的柳家二女兒,卻遲遲沒有出現。


  一旁小心候著的管家早已是滿頭大汗,不斷地與幾位侍從交代這事情,可這柳家小姐卻始終沒個身影,甚至吝於遞個消息。


  對此,楊良才隻能輕聲歎著,如此解釋道:“綾兒家中殷實,養的性子嬌貴,可嫁了我後卻遭遇此等事端,日日心驚膽顫、無法安睡…也當真是我對不住她……”


  隊友們一個都不靠譜,夏知桃隻能挑起重任,她仔細聽了楊良才的陳述,對具體事情倒是了解的更深了一些。


  之前還覺得外頭傳言誇張,一聽才知,這作祟的怨鬼手段要更加殘忍、可怖。


  一開頭隻是烏星堆門,到後來,家宅中時不時便能撞見詭事,屋簷滴答落血,牆壁書落血字,院中小池無端端冒出沼氣……等等數不勝數。


  聽得夏知桃都有點同情這夫婦倆,問道:“若如此,為何不換件宅子,或者再客棧暫住幾日?”


  “仙君不知啊,”楊良才道,“這已是我與夫人換的第三間宅子了,而就算在客棧之中,照樣怪事橫生,導致最後鎮上酒樓都不敢讓我們進門,生怕招惹了怨鬼。”


  “——哇塞!”


  “我之前還以為就是弱不拉幾的小鬼,沒想到這怨鬼這麽厲害的!”薑九黎興高采烈,“到時候揍起來肯定很爽!”


  楊良才用驚愕又複雜的目光看著薑九黎,抬手用衣袂抹了把額頭細汗,賠笑道:“這,這位仙君當真是文韜武略、有膽有謀。”


  薑九黎謙虛道:“過獎過獎。”


  張狂冷哼一聲,架著修長雙腿,道:“勸你三思而後行,讓他來怕是要把房子整個拆了。”


  薑九黎再次謙虛道:“謬讚謬讚,我盡量隻轟掉半邊房梁。”


  ——沒有在誇獎你!

  看望煙一臉崇拜地看著兩位反道大佬們,夏知桃都有點不忍心提醒她,你已經拜入崖山了,和反道們沆瀣一氣可是要被押去關水牢的。


  但話雖如此,夏知桃她自己天天和張狂混跡一處,甚至設計了個縝密計劃準備投奔魔教,著實沒什麽資格去說望煙。


  幾人正聊著,那遲遲不願現身的楊家夫人終於來了,她倒也真是有趣,身旁一個侍女也沒有,獨個兒走過長廊,也無需別人通報,猶自推開了大門。


  “聽聞崖山到了?”


  身著紫衣的姑娘斜斜倚靠在門旁,攏著手臂,抬起一絲眼皮瞥向堂內,懶洋洋道,“怎麽不早些去叫我?”


  她聲音清朗,咬字清晰而準確,沒有成熟婦人的綿柔腔調,更像個是青蔥少女。


  這位便是楊家夫人?


  眾人還在好奇之餘,楊良才驚喜地站起身子,伸手去扶她,連聲道:“夫人,你起了,身子可好些了?”


  柳綾隨意地“嗯”了聲,稍有些厭惡地推開楊良才伸來的手。


  她抬指推了推墨發間一隻紫蝶似的簪,道:“昨晚鬧騰的厲害,下半夜才睡著,乏力的很。”


  比起楊良才恭恭敬敬的態度,柳綾顯得要平靜許多,雖也是恭敬的問了好,但聲音冷冷淡淡,似乎並不歡迎幾人。


  紫衣最是挑人,若是襯著不好,要麽顯得老氣,要麽顯得矯揉,而這柳綾姑娘自然不屬於兩者其一。


  淡紫紗攏著肩膀,如煙般蔓開一層層丁香花簇,襯著膚色更為藕白,似堆金積玉中嬌養出的女子。


  雖已然成親,過了禮孝忠恕四座牌坊,柳綾卻依舊挽著個少女發飾,一幅我行我素的驕縱模樣。


  她在木椅上懶然而坐,屈指抵著自己額頭,將崖山眾人打量了一通。


  “夫人,這幾位是崖山來的仙君們,”楊良才與她解釋道,“仙君們不辭遠路,惠然肯來,定會將那鬧事邪祟祛除,你也能好好歇息了。”


  柳綾敷衍地“嗯”了聲,她望著崖山眾人,忽然彎了彎眼角,唇邊抿出個笑來:“夫君。”


  “……妾身雖閉目塞聰,對外頭之事不甚了解,但聽聞崖山此番隻遣了兩位仙君。”


  她聲音輕飄飄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嗤笑:“怎麽今兒一瞧,來了四位大人?”


  “大人”兩字咬的極狠,極韌,似纖細鐵絲繞著脖頸,一勒一擰,驟然便能奪人性命。


  眼看楊良才神色一滯,望向幾人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探究與懷疑,夏知桃斟酌著尋個什麽由頭好,正欲開口解釋,身後一人站起了身。


  不得不說,張狂相貌太有欺騙性,幹幹淨淨端端正正地往那一站,比崖山仙靈望著還像崖山仙靈。


  夏知桃見她站起身子,便笑著暫且將自己想說的話藏回去,好整以暇地轉過頭,斜眼去瞧張狂,心中未免有些好奇,不知道教主大人想要說什麽。


  隻見張狂向前踱了一步,鬆鬆攏著雙臂,稍側著些頭,聲音是個極平淡的調子,不緊不慢道:

  “買一送一。”


  她神色坦然,道:“你們撿大便宜了。”


  作者有話要說:【嘟】


  晚上還有一更,偷偷求一下評論,愛你們嗚嗚嗚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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