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好一個書生xINHaI.CoM
第七百零八章 好一個書生
銅鏡是突然出現在家中的。
中年書生很確定,家裏本來沒有這樣東西。
問了老妻,問了女兒,兩人都不知道銅鏡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中年書生立刻知道不對了。
按照子不語怪力亂神,又君子不食嗟來之食,再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中年書生本來要將銅鏡丟棄了。
就在他準備付諸行動的時候,銅鏡上出現了一個畫麵。
畫麵上是一處大宅子,宅子有花園。
花園角落有梅樹一株。
一個中年人正在把一甕的銅錢,埋入了梅樹下。
這個叫做窖金。
各地的富戶都有這習慣,把家裏的錢放進一個甕裏麵,再埋到地下。
這樣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就可以起出來,作為東山再起的資本。
想法是好的。
但一般來說,都是老人死了都沒來得及交代窖金所在,後麵買房子的人翻修時候,往往可以發一筆橫財。
中年書生叫梅文信,他一看銅鏡中藏窖金的畫麵,眼睛就直了。
那個地方,他熟悉。
正是梅文信之前當教書先生的那個大戶人家。
那棵梅樹他也熟悉。
因為自身姓梅的原因,梅文信最喜歡梅花,每當花開時候,他都會徜徉在梅樹下吟詩作對。
藏金的人,梅文信還是很熟。
那不就是大戶人家的老爺嗎?!
雖然看上去年輕了至少十幾歲,但大模樣還是沒變的。
梅文信一眼就認了出來。
“難道是真的?”
梅文信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趁著晚上,偷偷地跑去了那個大戶人家。
畢竟熟門熟路,他順利地找到了那棵梅樹,然後真的挖出了一甕的窖金。
一甕的銅錢。
銅錢千錢一串,甕裏麵至少埋藏幾萬錢,因為時間久了,串錢的繩子都腐爛了。
梅文信既覺得羞愧,又感到歡喜,抱著一甕銅錢就回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
梅文信忐忑地從床底下找出那個甕,裏麵銅錢依舊,並沒有像一些傳說故事,銅錢都是石頭、貝殼之類被妖邪變幻出來捉弄人心,第二天就會現出原形之類的狗血事情發生。
梅文信糾結再三,讀書人的德行,終究抵不過陪伴了數十年的老妻和女兒。
聽著老妻一晚上的咳嗽與輾轉反側,痛苦難熬,再看看女兒獨自垂淚強顏歡笑的模樣,梅文信心都碎了。
一甕的銅錢,全都花用了出去。
老妻終於得到了最好的救治,用上了最好的藥。
她終於不用再痛苦難熬,而是能舒坦地睡過去。
郎中說了,隻要多用上幾副藥,說不準老妻能恢複回七八成的樣子,至少還有十年以上的好活。
第二天,梅文信就睡,半夜裏翻身而起,找出了藏在花盆裏麵的銅鏡。
他心中有期待,亦有恐懼。
既期待銅鏡給出新的發財線索,又恐懼這件明顯有問題的邪物。
如果換成一個目不識丁的普通人,興許就欣喜若狂了。
梅文信不同。
他很恐懼,很忐忑。
讀了一輩子書,以史為鑒,梅文信太知道免費的才是最貴的,更知道所有命運的饋贈,背後皆在暗中標好了價碼。
雖然不是原話,但意思是對的。
這世上的聰明人,看事情大抵是相同的。
梅文信隻是……走投無路。
銅鏡既呼應了他的期待,亦驗證了他的恐懼。
銅鏡上,再次出現了一個畫麵。
畫麵上,走龍江一處急彎處,水流湍急,又有垂落依依,枝葉猶如女兒家的小手小腳,怯生生地垂入了水中,並順著激流左右地搖擺,像是小兒女一邊洗衣濯足,一邊玩鬧嬉戲。
在其中一棵垂柳旁,一個書箱子歪倒,蓋子敞開著,有十多枚金餅子灑落在地上,於月色中反射出明晃晃的誘人金光。
好多金子。
梅文信有了之前的遭遇,並沒有懷疑銅鏡給出的財富密碼。
銅鏡上畫麵流淌而過後,戛然而止於黃金滿地的一幕。
隨後,歸於了平複。
梅文信把銅鏡一蓋,連忙拿過之前大戶人家出錢請他抄寫藏書時候發放的宣紙,在上麵塗抹起銅鏡中出現過的一幕。
這樣的宣紙,梅文信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都是買不起的。
就家裏這幾張,還是他在抄寫大戶人家藏書時候,有意地用比較小一點的字體,再加上盡量不要寫錯別字從而浪費紙張,硬生生地節省出來的。
梅文信用得很珍惜,畫得也很謹慎。
最終,一副湍流楊柳岸書箱藏金圖,出現在了梅文信的筆下。
他仔細,再仔細地端詳著。
先是那處湍流,那處楊柳岸,極其特殊,堪稱是龍門縣外標誌性的特征。
梅文信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在哪裏。
他再靠明月掛在垂柳樹上的位置,大致判斷出了時間,是在醜時上下。
梅文信糾結再三,過了一整個白天,晚上早早上床,偏偏輾轉難眠,最後子時一過,他就披衣而起。
在盡量不驚動老妻和女兒的前提下,梅文信偷偷地出了城。
他是本地人,哪怕沒有晚上叫開城門的身份地位,依然知道一下不起眼的方式能在晚上進出城池。
這些類似的方式,如某處城牆的坍塌無人理睬,可以攀爬出去;什麽地方的狗道人能鑽出;什麽地方的下水道,髒是髒了點,還是可以出城的……
大人物不知道,縣令也不清楚,可是生活在城市邊緣的底層窮人,卻沒有不知道的。
梅文信也是土生土長的龍門縣窮人,他是知道的。
順利地出得龍門縣城,在醜時之前,提前了約半個時辰,梅文信尋到了湍流楊柳岸,書箱藏黃金的那個位置。
梅文信謹慎地沒有靠近過去,而是躡手躡腳地找了地方藏好,小心地等著。
這一等,就是近半個時辰。
在這半個時辰裏麵,梅文信掃過了楊柳岸每一棵垂楊柳,無比確定書箱也好,黃金也罷,這會兒還沒有出現。
他愈發耐心和小心地等待著,哪怕晚上江風清冷,梅文信連個噴嚏都生生地憋了回去。
……
“好一個書生。”
“這可不是書呆子能做到的。”
陳陽聽到梅文信不僅僅沒有按時去,也沒有拖後到,而是提前一點點,小心地提前蹲守著,不由得擊節讚歎。
這種既有想法,又能執行的讀書人,不管是在這方世界,還是在地球上,終究是要出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