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更隔蓬山一萬重
穹桑再一次成為四海龍宮的禁忌話題,無人來訪的宮殿寧靜安詳。 小小白日裏翻書,夜間便有海將給她演人間的皮影戲,她還是那樣愛笑,隻是不大愛說話了。一切歸於平靜,她似乎一夕之間便長大了。 燈下,她望著帳幔上盛開的桃花自言自語,“它們永遠都這樣絢爛地開著,既不凋零也無新的花苞。它們不會再長葉子,也不結果實,就這麽默默地開,無人問津也會這樣恣意地開。很好。” 她說著說著,闞仲的眼淚便總要落下來,她卻反過來安撫童兒,“不要替我悲傷,難道你願意我埋怨她還活著嗎?現在不是很好嗎?各歸各位,一切可以重新開始了。” 生辰宴上的事,使原本來下聘的幾家竟然全都打發人過來說要退親,借口無一例外,說是原本就不是衝著娶公主來的,原以為龍族同兩位上神交好。既然並不是這樣,這親結得也沒有意義。北海龍王讓海將把那些侍從打出去,將他們的聘禮一股腦兒地扔上岸,同時向三界宣告:這閨女,龍族不嫁了! 對此說法,龍神並無反對。他之所以三番五次地逼迫小公主出嫁,不過是為了防止她對少昊動情,防止她受傷,不承想,結果還是一樣。龍宮裏總是演些才子佳人大團圓的人間情愛故事,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神情木然,任誰也猜不到心裏在尋思什麽。 闞仲給她說戲。她瞧了瞧戲本,若有所思地說:“那些編造的愛情故事,便如海麵上的泡沫一般,太陽出來便消失了。” 情場失意使她對生的感悟和哲思參悟得更為透徹,她再次成為三界眾仙茶餘飯後的笑談,眾仙不在乎巫嬗從何而來,隻是認定她是被穹桑的上神始亂終棄了。 放棄並不十分痛苦,放棄的過程卻十分折磨人。每當父兄為她擔憂之時,她卻反過來開解他們,她說:“書上隻教會我何為仁愛,卻並未教我何為男女之愛。我並不記恨,也不怨憤,他們能破鏡重圓,我也是很歡喜的,這說明我喜歡的人他一心一意,什麽都不能使他變心,與其奢望,不如滿足。” 她親手給爹爹泡茶,歡快地道:“爹爹不必為我擔心。你瞧那番蓮樹,每天都有敗落的小花飄下來,她們各自有各自的形態,不管曾經有多美,時候到了便都會落下來,但你不能說它衰敗後就不美。我也一樣,我曾在他的生命之樹上短暫地生長過,雖然生長的時光很短暫,卻也曾經美麗過不是嗎?” 這些話並不寬慰人心,倒更惹人傷感。 自打北海公主的生辰宴後,已又過了百年。帝俊每日除了上朝聽政,便是修習心法,絕口不提她。以往時常還要逗弄一下阿花,自從那件事後,阿花也跟著失寵了,它雖日日吊在五殿下書房前的玉蘭樹上,卻從不見他瞧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