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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隱之又隱

  天色昏暗,陰雲密布,隱隱雷聲傳來。這楊布雨剛死,天就變了臉,想來錢塘龍王是將他當作了旱魁。

  二龍山下,一隻野豬死了,死的慘烈,也很乾脆。

  二百多斤的大野豬,被雷聲攪-弄的煩躁不堪,在這小草屋邊盤桓,不想遇到了從洞中鑽傳來的母老虎。

  剛想哼哼威脅,鐵鎚飛來,一道魂魄悠悠,直奔九幽黃泉。

  將肩頭扛著的戚辰扔在地上,鐵凌霜伸手拔出他那寶貝似的黑色短劍,片刻間,一縷炊煙,一個烤架,一頭洗剝乾淨被串起來的野豬。

  木棍劈里啪啦的爆響著,野豬渾身油光,滾滾熱油不時滴落到火堆里,嗤嗤作響。濃濃肉香傳來,鐵槍插在身後地上,鐵凌霜靠著鐵槍,看著一旁趴在地上打呼的戚辰,嘴角微微翹起。

  抬頭看了眼雷聲隆隆的天空,濃厚的黑雲翻卷著,一層蓋過一層,催城下壓。鐵凌霜眉頭皺起,細細思量。

  錦衣之下,隱之又隱,是為隱衛。

  隱衛,天地玄黃。不涉朝政,不沾軍權,藏於江湖之下,各有職責。

  黃衛,道聽,途說。人數眾多,打探各地奇聞異事,彙集成冊,每旬上報至總司,重大事務,立刻彙報。

  玄衛,尋妖,賜牌。皆是擅追蹤隱匿者,翻山越嶺,尋找妖怪蹤跡,記錄其行為,不擾人間,不亂法紀,賜予妖牌。可化人形入人間,以大明臣民待之,暢通無阻。若兇殘暴戾,傷人弒命,判定為魔,上報至地。

  地衛,除魔。以天宮四靈所轄二十八星宿名之,每星分晝夜,兩人一星,一明一暗,共五十六人。傷殘病死,擇選替補,從無缺漏,專司除魔。

  天衛,只有四人,天之四靈,東方青龍為首,西方白虎次之,南方朱雀再次,北方玄武最末,管理各自所屬地衛。另,尋玉奴、尋持玉人,碎玉。

  天地玄黃之上,一正兩副,三位統領。

  隱衛大統領,黑衣僧人,病虎宰相,姚廣孝。

  右統領,總管白虎玄武隱衛事務。不過此人不太稱職,多年不在其位。

  左統領,總管青龍朱雀隱衛事務。鑒於大統領事務繁雜,右統領逃崗,現總領隱衛所有事務。

  統領,還有一個職責,據說是,弒仙。

  嗤笑一聲,收回心思,翻出自己的腰牌,「隱,鐵凌霜,左,東。」不屬天地玄黃,自己只是那個人所謂的護衛,左統領的左,東南西北的東。

  此次杭州城黃衛上報離奇兇案,似有魔蹤,按理來說,應當是地衛出馬,不想自己正在秦淮河畔大吃大喝,順便教訓一群浪蕩子弟。

  隱衛里唯一和自己關係較親密的小啞巴,那個人貼身護衛的侍女,找到自己,屋裡哇啦的比劃了一通。

  雖然奇怪,但是能有機會出金陵,那自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借著酒興,敲斷那群功勛世家子弟的雙手,和一臉不忍的小啞巴告了別,牽過自己的小黑,一路衝出金陵。

  以為是一個妖魔,沒想到竟然見識了玉奴,可規矩森嚴,天衛以下,絕口不提玉奴之事。不禁心下煩亂。

  「娘。」

  趴在地上的戚辰醒了,睜眼看見昏暗中的搖曳火光,以為自己到了閻王殿堂,大喊一聲,掙扎著爬了起來。

  看見鐵凌霜,一絲喜意上了眉頭,這母老虎嘴挺硬,到底隨著自己下來了。齜牙咧嘴的摸著腰-臀疼痛部位,看到了烤的油亮的野豬,聞到陣陣肉香,肚子一陣叫喚,迷迷糊糊的問道,

  「鬼也會餓?」

  鐵凌霜不去搭理他,收回腰牌,拎起黑劍戳了戳野豬,嗯,不錯,表皮焦黃,內里勁道,已經熟了。抬手砍了一條豬後腿,不管還滴著的熱油,張嘴大吃起來。

  掃視一圈,戚辰發現自己還在二龍山腳下,那小木屋還在,天空雷聲陣陣傳來,似是人間。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刺痛后陣陣麻木,頭還有點暈。不錯,這是人的反應。

  正自大喜,嘴歪眼斜的手舞足蹈,眼光一瞥,戚辰發現鐵凌霜正再用一柄眼熟至極的黑劍來砍瓜切肉,手往腰間一探,不禁大怒,正要大罵,一道黑光直奔肩膀。

  撇下嘴,抬手抓住劍柄,看著上面油光鋥亮,心底怒火燒騰,捲起衣襟下擺,仔仔細細的擦了擦,回想起這一路事情,不禁消了火,看來又欠了她一條命。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戚辰長嘆一口氣,坐在野豬旁,運起內功,伸手就要撕下另外一條豬後腿。

  冷意襲來,背後一涼,抬眼看去,鐵凌霜嘴中撕扯一塊豬腿肉,一隻手拎著鐵鎚,鳳目冷冷的撇著自己,殺意瀰漫。

  「又怎麼啦?不就是一塊肉嗎?」

  縮回手,戚辰皺著眉頭對著鐵凌霜喊了起來,什麼人嗎,這一大堆豬肉,起碼二百斤,你一個人吃的完嗎?

  看著戚辰收回手擦了擦嘴邊擋不住的口水,不知道是饞的,還是剛剛一巴掌扇的,鐵凌霜鳳目閃爍許久,咽下一口肉,收回鐵鎚,指了指靠近戚辰的那隻豬前腿,

  「只有那隻腿,你可以吃。」

  掃視一眼,可能沒掌握好火候,這野豬僵直對著自己的右前腿,焦黑一片,正要討價還價,看對面人手又摸到了后腰,肚子咕咕傳來,嘆了口氣,伸手緩緩撕下那條豬腿,看著它帶起一大塊豬胸軟-肉,不禁嘿嘿一笑。

  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一口咬掉那塊肉,抬眼看見鐵凌霜死死盯著自己,鎚頭並沒有飛過來,戚辰放下心來,張嘴大嚼著,咽下一口肉,肚子不叫了,伸手揭開一塊焦黑豬皮,扔到嘴裡,

  「你,是專門抓妖的?」

  鐵凌霜斜斜盯了她一眼,也不說話,扔掉手中的骨頭棒,撕下另外一條後退,繼續大吃起來。

  知道她是這種反應,戚辰也不生氣,咬了一口烤的堅韌似鐵的前腿豬皮,唉,這哪裡有肉,湊合著吃吧。

  過了一炷香時間,戚辰舔了舔手中的前腿骨頭,都快把舌頭舔出血來,看了眼悶頭大吃的鐵凌霜,面前的烤野豬,大半身子都成了骨頭,百十斤肉下了肚子。

  吃驚的咽了口唾沫,戀戀不捨的將手中的骨頭棒扔在一邊,讚嘆不已,

  「你們的俸祿應該不低的吧?不然你早就餓死了。」

  「噗」

  一塊碎骨對著腦門飛來,勁風嗚嗚,戚辰慌忙間只能一個後仰,懶驢打滾,爬了起來。伸手指著鐵凌霜,氣的哆嗦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忽然間,感覺自己胳膊有點發麻,正要收回,卻收不回來,想抬起另一隻手要去拉回來,發現全身都麻了,只有眼睛能動,不由得悶聲喊道,

  「嗚嗚,嗚嗚」

  鐵凌霜拔下兩個豬耳朵,一邊吃,一邊看著戚辰,眼中笑意璀璨,兩個豬耳朵下肚,抬手擦了擦嘴巴,

  「鬼臉蜘蛛的毒,解毒后,三天內,如果吃多了木炭粉,就會全身僵硬,慢慢等著吧,三個時辰就解開了。」

  眼睛努力瞪大,戚辰嘴裡嗚嗚作響。鐵凌霜不去理睬他,狂風暴雨般將烤豬肉塞下肚子,站起身來,朝湖邊走去,吃完飯自然是要洗手的。

  雲越來越低,雷聲越來大,彷彿就在頭頂,大風瞬間吹起,僵直站立的戚辰衣衫嘩啦啦的隨風飄揚著。

  頭頂一閃,一道閃電直劈而下,在戚辰獃滯的目光中,直接劈到那幾尺外插在地上的鐵槍,眼瞅著一團耀眼白光后,閃爍曲折的藍紫弧光在鐵槍上蔓延,又隱入地下消失不見。

  兩眼泛白,口吐白沫,耳中嗡嗡作響,只有一個念頭,這個母老虎氣運真是太強了。

  洗完了手,鐵凌霜抬頭看了眼玄墨般的天空,冷哼一聲,走過來拔起鐵槍,又看了看伸著一隻手,仙人指路般的戚辰,一腳把他踹倒。

  腳步聲響起,冷清聲音悠悠傳來,

  「再見了,戚捕頭。」

  「嗚嗚,嗚嗚」

  又是一陣狂風,一道閃電劈在了小茅屋上,大火燃起,眨眼就要蔓延到戚辰身邊,霎時間天河傾倒,傾盆大雨嘩啦啦的下了下來,撲滅了火苗,遠處的鐵凌霜回頭看了看,點點頭,這人運氣還可以。

  一個月的乾旱,滿城的暑氣,隨著這場酣暢淋漓的大雨,消失的一乾二淨。

  兇殺大案,十數條人命,妖魔鬼怪,也隨著這場大雨埋葬在了湖底。

  鐵凌霜回到驛館時,大雨還在下著,清洗了一番,換上一身乾爽衣服,做到書案前,提筆寫了起來,

  「杭州城兇案始末,

  壬辰永樂十年夏,杭州黃衛上報,有滅門慘案三起,男童血肉枯竭,腦髓皆無。

  余受命,追查至底,

  隱衛追殺榜,地榜,七十三,血劍牽機,楊布雨,為元兇。

  其人以苗疆練蠱之法,捉墨玉蝶蛹,置於人腦,散枯荷牡丹,引中蠱之人吸腦飲血。

  又陰養蟬螟血蛛,取初生幼蛛,吸蝶蛹,食母蛛之血肉,成鬼臉蜘蛛。

  楊魔已斃命於二龍山下蜘蛛洞窟,可從追殺榜除名。

  楊魔左胸有半寸見方黑印,隱現蟲鳥之形。

  其鬼臉蜘蛛有開臉之法,可張口封敕,為他人所授,待追查。

  隱衛,左統領,東衛,鐵凌霜。」

  放下毛筆,吹乾墨跡,折起房入桌邊包裹中,伸了個懶腰,聽著外面的狂風暴雨,想到那抬手指天的戚辰,嘴角翹起,跳上床鋪,抱起軟被,不多時,就進入了夢鄉。

  二龍山下,戚辰很冷。大雨剛起的時候,雨水還是溫熱的,暖暖的像是泡澡。劈里啪啦的下了兩個多時辰,越來越冷,順著二龍山淌下的雨水彙集到湖裡,慢慢的,湖水漲到了身邊。

  還好,身體不能動,但內功還可以運起來,飄在湖面上,只要臉還是向上的,一時半刻的也淹死不了。就是手指頭指著天有點危險,一雷劈下來,自己就真要去閻羅殿堂了。

  一邊心中大罵著那陰狠刻毒的母老虎,一邊掐算著時間,快到三個時辰了,再過一炷香時間,自己就可以拎著劍去砍人了。

  一陣狂風襲來,翻了個身,這,有點始料未及,打著旋墜入湖底的戚辰瞪著眼睛,

  「敕,我操。」

  書翻一頁,畫開一角,欲知後事如何,請看《釋厄錄-永樂往事》第一部,花鳥魚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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