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跨越霧與山與海的奇緣 19 亞歷士城
19 亞歷士城
如帕瑞特所說，這座驛城確實是按照要塞標準建造的，稱之為一座小型城市都不為過。從外面看，裡面足以容納數千名士兵和同樣數量的馬匹，還包括足夠的補給和裝備。驛城外能看到幾隊騎兵不斷進出，這是在交替巡邏崗位，對應了之前帕瑞特所說的防止外人進入「聖地」。馬車只得繞開驛城，繼續向前趕路，尋找下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艾琳終於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說豪斯•呂庫是在削弱他的國家呢？可蘭。」
「我也很想知道，」帕瑞特邊駕車邊問，「畢竟奧貝帝國的強大是有目共睹的。」
可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車窗外，詢問沒有發聲的麥洛：「麥洛，你覺得豪斯•呂庫的做法怎麼樣？」
麥洛應聲回答：「我雖然不太懂政治和治國理念，但不久前奧貝的動蕩根源應該就是豪斯的法律所產生的惡果。」
「哎，繼續說。」
「首先在豪斯•呂庫的法律里有很多非常嚴格的限制，例如不能開採礦產，可能在幾百年前國家面積小、人口少的時候還能維持，但現在的奧貝帝國卻無法在不採礦的情況下擔負起工業的發展，在打造武器和機械方面就落後很多了。我還記得李子爵曾經說過奧貝的動蕩是由於金銀貨幣滿足不了流通，現在想想，不也正是不讓開採金銀礦產而導致的嗎？」
「哦，確實。」「原來如此。」帕瑞特和艾琳恍然大悟，因為李子爵談論這件事時，他們也是在場的。
「哎，說得不錯，請繼續。」可蘭非常認可麥洛的說法。
「另外就是可蘭所說的豪斯•呂庫的法律是『用秩序換來和平、強盛』，而這些嚴苛的法律，在國家實力尚且不足的時候能夠起到團結國民的作用，但現在的奧貝已經不用為生存而戰了，那這種鐵一般的秩序可能就不會被生於和平穩定時期的國民所接受，還有那些被奧貝佔領吞併的其它國家的國民應該也無法忍受這樣殘酷的法律吧，這樣就會埋下叛亂的種子。再加上豪斯•呂庫的自殺讓這些法律無法更改，很多法律條文應該已經不適合當今的發展和形勢了，卻仍在鉗制著奧貝帝國和她的國民。」
「所以這就是削弱。」可蘭及時跟進，「很多治國政策在短期內能看到好處，卻會在未來成為桎梏，限制更好的改革，這在歷史上太常見了。分析得非常好，麥洛。不過奧貝帝國的統治者也不是看不透這些，」可蘭說著，看向窗外的驛城，「當他們發現自己的帝國太過龐大，以至於那些法律成為國家發展阻礙的時候，奧貝的統治者及時剎住了腳步，停止擴張。他們改變了策略，原來是靠鐵騎征服別國，現在改為與其它國家做貿易。」其他三人同時點頭，「用商貿的方式購買他們無法開採的礦產原料，這也是我的家鄉科梅特公國能在奧貝帝國的陰影籠罩下仍然存在的原因。但從周邊小國獲取的資源還是有限，奧貝不得不尋找更大的客戶來做交易——」
「斯普萊特帝國。」麥洛說。
「哎，就是斯普萊特帝國。奧貝帝國靠著每年從斯普萊特帝國進口的各種礦物已經維持了一百多年，但聰明的人早已看出：奧貝帝國的生命線已經被斯普萊特帝國抓住了。」
「所以巨靈危機后，斯普萊特忙於重建，奧貝沒了礦產供應，經濟就出亂子了。」艾琳說。
「哎，小艾琳消化得很快。不過即使沒有斯普萊特帝國牽制，奧貝帝國也如泥足巨人一般，只要國內外稍有一點兒風雨，就會立刻形成勢不可擋的洪水奔流，這種狀況將會反覆循環，直到有更好的政策。現在看來，豪斯•呂庫對國家的削弱真是難以察覺，可憐的奧貝國民最終都成為他的犧牲品。」可蘭總結道。
太陽落山了，帕瑞特點著馬燈，馬車繼續趕路，直到很晚才找到一個可以借宿的農場。也許是被豪斯•呂庫的故事影響，這一夜四人都輾轉反側寢不安席。
接下來的三天，馬車仍然沿著河流向東南方向趕路，漸漸的，他們又看到了海灘，感受到了海風的吹拂。最後，蜿蜒的河流在馬車前面一橫，匯入大海。馬車駛過一座巨大而堅固的木橋后，已經能看到亞歷士城了。
「這座城市還是要去的，所以兩位朋友最好改變一下容貌裝束，避免被發現。」雖然可蘭這麼說，但她還是很自信麥洛和艾琳不會輕易在這裡被發現通緝犯的身份。麥洛換了個髮型，在臉上沾了一些毛髮當做鬍鬚；艾琳把頭髮編成辮子，穿了一個大披風。兩人的裝扮像極了過路的旅人，肯定不會引起注意。
5月13日一早，馬車載著四人進入亞歷士城。
在之前故事中被提到過多次的亞歷士城，是奧貝帝國的第二大城市，也是奧貝最重要的海港城市，同時也是東部大陸的商業中心。亞歷士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其中很多建築都有上百年的歷史，最為著名的就是亞歷士圖書館，是可蘭曾經工作過的地方，風鈴也曾到訪過。城市中隨處可見各種商鋪、倉庫，畢竟是商貿城市，街上的買賣熱鬧非凡。城中還有數座萬源教禮拜堂，個個建得華麗無比，可見這座城市對宗教文化的重視。港口更是車水馬龍、船來船往，碼頭上擠滿了數量可觀的各類船隻，其規模和繁榮程度完全可以和之前提到過的黃金城（德拉貢帕西瑪港）相媲美。
可蘭讓帕瑞特把馬車駕到港口，直接租了艘巨大貨船來將兩匹馬運送到科梅特公國。「不是我著急，我怕後面的那些漁村中租不到這麼大的貨船來運送它們。」可蘭如此解釋，還付了大筆金錢，萬般囑咐船主要用上好的飼料喂馬，不過即使這樣她仍然不放心。麥洛看出了可蘭的擔憂，他和艾琳商量后，決定幾人也搭乘這艘貨船一同前往科梅特。
「這貨船看起來很平穩，艾琳不會那麼容易暈船的。」麥洛說完，可蘭喜出望外，感謝再三。
艾琳提出疑問：「不過為什麼要租船送這些馬去科梅特呢？直接把馬車開過去不行嗎？」
「不行的，阿卡依小姐。」帕瑞特搶過話，「因為科梅特被群山環繞著，沒法從路上走過去，只能從海上繞過去。」艾琳明白過來，她想起艾倫船長曾稱呼科梅特為「群山之國」。
「這裡太喧鬧了，咱們先去找個旅店。」可蘭建議說。
「不直接登船嗎？」麥洛和艾琳沒想到可蘭打算在亞歷士城住下。
「哎，時間非常充裕。」可蘭說，「多虧了這兩匹馬，咱們提前到了這裡，一路舟車勞頓，不妨在此安穩兩天吧。而且你們是第一次來到亞歷士城吧？」麥洛和艾琳點頭，「那就好好在這座城市中放鬆一下吧，對你們來說應該是是非常好的體驗。」
「對啊，就在這裡好好玩兩天！」帕瑞特也跟著說，他心裡應該在想著之前可蘭的允諾——請他看舞台劇表演。
麥洛聳聳肩，艾琳歪著頭笑笑，兩人也認為是該放鬆一下了。一拍即合，一行人很快選定了城市中心一座小而精的旅店，然後分頭行動，避免引人注目，又能隨意暢玩。麥洛和艾琳自然在一起，帕瑞特像跟屁蟲一樣尾隨在可蘭身後，風格迥異的兩組人就這樣融入了這座包羅萬象的大城市中。
午飯還早，麥洛和艾琳在商業街閑逛。這裡的商鋪大小各異、密密麻麻，商品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各種招牌、裝飾讓人目不暇接，隨處可見的特色美食或街頭賣藝，都在向人們宣傳著這座名副其實的繁華都市。
兩人這裡看看，那裡瞅瞅，逛了半天也沒有什麼想買的。但熱鬧的氛圍，喧鬧的人群，熱情的招呼，還是讓兩人感到身心愉悅，消除了不少趕路的疲勞。艾琳突然停下腳步，眼睛盯著一家店鋪發獃，麥洛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裡明白了幾分，便拉著她的手一同進入那家店鋪——德萊槍炮工坊。
兩人一進去，工坊老闆德萊就親自熱情地招呼著，介紹著貨架上的各式火槍。艾琳聆聽介紹，又仔細端詳著每一把火槍，拉了拉背上那把新式步槍的背帶。德萊滔滔不絕地介紹著，時不時地瞟一眼麥洛背上那把栓動步槍。
「老闆，我想買一些這把槍的彈藥。」艾琳把新式步槍遞給德萊，後者小心地接過，開始仔細觀察這把槍的外形和設計。
「嗯……槍托很輕啊，南方木材做的吧……燧石擊發，不過這扳機用起來應該不太順手……呀！」德萊大叫一聲，「這槍口是六角形的，需要特製的子彈，我這裡還真沒有合適的彈藥，不過能現做，價格可不低啊。你這槍款式很新，精度和射程應該不錯，不過難以量產，彈藥也很難搞，建議換一把。」德萊說完，莊重地把槍遞還給艾琳。
「謝謝老闆。」艾琳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接過了槍，顯然德萊剛才說的全在她意料之中。
德萊老闆忽然對麥洛說：「您那把槍……我能看一看嗎？」麥洛和艾琳交換眼神后，遞出栓動步槍，德萊恭敬地接過——不是對麥洛，而是對槍。他看得比剛才更加細緻，發出嘖嘖讚歎：
「嗯嗯，協調性很到位，手感不錯……嘿，槍身夠硬，核桃木，應該是來自斯普萊特北部的對吧？……哦，後膛槍，誰說的用嘴吃東西最優雅，呵呵……防塵裝置，實戰設計啊……槍口這裡，真讓人吃驚！螺旋膛線，這工藝複雜到讓人直接放棄，就算有錢生產也沒錢保養啊，我的萬源之神……呃，沒裝子彈，那個，我可不可以……」德萊用渴求的眼神詢問艾琳，艾琳很快從口袋裡拿出一顆子彈遞過去，「噢噢！果然是彈丸和火藥裝在一起的，金屬彈殼，想法太超前了！不過生產起來也很困難，幾年前有人和我說過，大批量製造這個簡直就是工藝災難……」突然，萊德的面容僵住了，他呆若木雞地盯著子彈底部，「這是……生產批號……」他緩緩放下子彈，用手撐住額頭，慢慢地坐下來。
「老闆？」艾琳擔憂地問，萊德的反差表現讓她不解。
「我沒事，」萊德伸手示意，「有些驚訝。因為這種彈藥的工藝，很難實現量產，但明顯斯普萊特帝國已經能夠系統地生產它了，著實讓人沒想到啊！」
「這支火槍還只是試驗品……」
「槍也許還需要更多測試，但彈藥印上了生產批號，說明不止一處工廠在生產它。」德萊解釋道，然後他用非常真誠的語氣問兩人：「我能……試射一槍嗎？」